161、魂梦 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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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虺随商衡走到密林边缘。此处距离程念他们不远，只是有三两株古木遮挡，看不太真切。
还未等商衡开口，仲虺就说：“我不要重明之息。”
商衡垂眸看着仲虺，问：“末喜都告诉你了？”
“嗯。”仲虺往后退了两步，说：“所以，我能同意已经不容易了。你，你别再强迫我。”
之前商衡用重明之息压制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果商衡坚持，那仲虺只能就范。左相大人选择打感情牌，希望阿衡能收了这份心思。
事情到了这一步，商衡也极有耐心。他没有强迫仲虺，而是靠着树慢慢说：“你该知道，合并时间线需要耗费的是灵力，而非重明之息。”
“我知道。”仲虺警惕的看着商衡，说：“但有重明之息在，你活下来的几率要大一点。”
“既然你知道我活下来的几率不大。”商衡的语调依然不急不缓，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法反驳：“那这些重明之息就该留给你们。”
商衡语气郑重了些：“仲虺，你们未来还有很漫长的时光。我不希望你们因重明之息不足而功亏一篑。”
“可是……”仲虺摇头：“我们有末喜。末喜说过，她会尽全力护佑我们。”
“薛君，末喜再如何坚韧，说到底也是个姑娘。”商衡看着仲虺说：“轮回艰难，她又要孤身担负两道轮回。到时候顾你一定很吃力。
这些话纵然我不说，你也该明白的。
如今最保险的方式，便是你本身拥有足够的重明之息。届时轮回开始，你就能有余力去帮助末喜，而不是拖累她。”
“你别说了！”仲虺红着眼制止商衡，压着心中的怒火说：“阿衡，你凭什么这么安排？！都还没尝试，你怎么就知道你一定活不下来？！
万一你活下来了呢，那你没有重明之息，怎么支撑我与程念？！阿衡，此举很艰难，但我希望，你能活下来，为了我们，你试一次。就试一次，行吗？！”
“我当然会尽力。”商衡出言安抚仲虺，随即更加严厉的反问道：“只是，你也知道，我活下来几率只有万一。你要为了这万一，就赌上整个轮回么？仲虺，如果你不接受这些重明之息，那就是在阻止我合并时间线！”
仲虺不敢置信的摇着头。
商衡还在继续：“与其将这些重明之息浪费在我身上，随我烟消云散。不如将它们给你，为你们的轮回保驾护航。仲虺，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我不聪明。”仲虺苦笑着摇头：“我说服不了你……阿衡，我知道你说得对，可是，我不能……”
“仲虺。”商衡落子将军：“你知道，我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我还可以将重明之息交给末喜。”
商衡看着仲虺，一字一顿的问：“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末喜终究是外人，若是重明之息不足，她不是没有可能选择只保黑泽。既然决定支持商衡合并时间线，那为今的万全之策，便是接受重明之息，尽力完成轮回。
这漫长的一生里，仲虺曾以各种方式接受过重明之息。他用手段逼迫过阿衡，也被阿衡压制过。但哪一次，都不及这一次来得艰难。
仲虺举步维艰的走向商衡。
商衡笑了一下，举起了手腕。
仲虺执起那截苍白的手腕，闭着眼咬了下去。灼热的重明之息自他唇齿间涌入，缓慢流遍周身经脉。仲虺四肢百骸都温暖起来，整颗心却如坠寒潭，越来遇冷。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北白山竹林中，他也是这般汲取着重明之息。那时候，他初得知泪骨一事，妄自以为他们会拥有平安顺遂的一生。
所以他毫不顾忌的汲取着，直到商衡大半个身体都失去了知觉。
如今，仲虺体内的重明之息每多一分，他心底的悔恨就深重一分。
是他的狂妄无知，让他们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恍惚间，他听到商衡慢慢说：“薛君，我把兄长交给你了。”
仲虺湿着眼眶点了点头。
商衡体内的重明之息渐渐干涸，他整个人僵直的靠在树上，再也动不了半分。
这就是他单独叫仲虺至此的原因，他这副模样，若是让程念看见了，又该心疼了。
仲虺帮商衡止住血，又扶着人坐下。这才郑重道：“你放心，我定当不负所托。”
商衡暂时说不了话，仲虺就陪他坐着。絮絮叨叨着自说自话：“你说说你，总是这么固执。我呢，又从来说不过你。
合并时间线是如此，汲取重明之息亦是如此。现在可好，你都如愿了。
那我问问你，如果我回到阿离身边，他坚持让我帮忙刺秦，我该怎么拒绝。只有不帮他刺秦，我才有机会留在秦国，去救荆轲。否则我就算回去了，也没有意义啊。
嗯？你心里不是装着全天下的道理么，你快教教我。我该如何拒绝那一世的你？
哦，对了。这一次回去之后，大概率是没有你了。”
说到这里，仲虺停顿了片刻。他垂眸看了地面许久，才继续道：“末喜说，造成因果的关键事件不会改变。也就是说，荆轲必然会被囚困。
没有你在，我救他的概率还大一些。”
“没有你。”仲虺苦笑着说：“阿衡，我真不敢想。没有你的时间线，会是什么样子。
这世间，除了你之外，应该没有人能说服我去做那些选择。到时候我活着，就不会觉得荒诞么。”
“不会。”商衡慢慢说：“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救成汤与黑泽。”
仲虺忙问：“你怎么样？”
“还动不了。”商衡艰难的活动着手指，说：“没有我，也会有别人。薛君，你不会放弃同伴。”
“是么。”仲虺苦笑着看商衡，说：“可是，我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了你，不是么。”
“这不是放弃。”商衡想拍一拍仲虺的肩膀，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他只能勉力笑了一下，说：“你能支持我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陪伴。”
“你对陪伴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仲虺下意识与商衡顶嘴：“陪伴是一直在一起，而不是永久失去。”
因为肌肉不受控，商衡这个勉强出来的笑意，定格的格外久。
商衡笑着说：“执手并肩，同向而行。纵然中途被迫止步，只要目标一致，就仍是同袍。薛君，能与你同行一程，乃衡之幸。”
“闭嘴吧。”仲虺叹了口气，心底那压抑的酸涩终于平复了些。他问：“你与他告过别了？”
“嗯。”商衡说：“他比我想象的，更坚强。”
“那是。”仲虺也赞成，说：“他可是子履啊。”
其实，商衡与程念之间的告别很平淡，没有半点死别应有的伤感。
上山途中，程念举着手机照明，平静的问：“你觉得我能坚持到最后么。”
没有羊角哀，左伯桃不一定能走到荒山；没有辛幼安，陈同甫大概率会死在监狱里；没有顾贞观，吴兆骞不可能离开宁古塔。
没有商衡，程念不会来到昆仑。
商衡说：“当然。我信你。”
“你呀。”程念笑叹着说：“你倒是轻松了，我们可得受苦喽。阿衡，如果你在天有灵，必须得保护我们啊。你啊，必须得当我们轮回的外挂，到时候我们必定要活得风生水起，让世人眼红的那种！”
商衡笑着说：“好。我定会有求必应，让你们平安顺遂。”
“平安顺遂可不够。”程念不满足，絮絮叨叨的说：“我要当盛世君王，要当富家公子，要当举世闻名的大文人，要当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要当富可敌国的商贾！最次最次，也要当有父母疼爱的掌中明珠！
我可不要再受什么苦，又是风雪，又是酷刑，又是病痛的。太难熬，也太狼狈了。
我要风风光光的游历人间，好不好。”
“好。”商衡说：“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当君王，当公子，当文人，当将军，当商贾，当明珠。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帮你实现。”
“我相信你。”程念笑着，往前走，边走边说：“阿衡，我要无时无刻都能感应到，有人在冥冥之中守护着我。”
“一定。”商衡说得坚定：“我会一直在。”
程念突然扭头看了商衡一眼，郑重强调道：“你只能当我一个人的守护神。不能今天去帮这个，明天去帮那个。我很自私的，你必须时时刻刻看着我，不能分心，不能走神。不然，我也撂挑子不干了，立刻回来找你。”
“好好好。”商衡笑：“我绝不分心，也不走神。只守护你一个人，直到最后。”
得到商衡的保证，程念便开心了。他牵着商衡的手，说：“有你护着，新的轮回突然就变得令人期待了！
不过你放心，我也是有原则的。你既然肯全心全意的守护我，我也向你保证。不论我做君王，还是将军，我都会洁身自好，不会对旁人动心。
我的心只属于你，直到最后。”
商衡捏了捏程念手，说：“这倒是大可不必。”
“不行！这是必须的。”程念说：“咱们公平交易。我可不忍心亏待你。”
于是商衡笑着说：“好。那你的心我就收下了。我会保护好它，直到最后。”
“嗯嗯。”程念笑着说：“直到最后。”
作者有话说第161章 魂梦 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