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择偶指南》诗晴Memoirs

28、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是一种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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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余走了，知萦呆坐在车里。五环外的小区很安静，确实与我们老破小的繁华地段不同，几乎没有车声，静得可以听到风吹过树枝的声音。联排别墅两层高，有一半都暗着灯，另一半亮着灯。这灯里，有一个女孩为谢余亮着灯，等着他回家。
　　她鼓起勇气给许志打了电话，许志没有接。她的委屈就瞬间爆发了，她想自己大概谈的是这世界上最卑微的恋爱。她从来都体会他的忙，不会给他添麻烦，但是在她唯一无助的时刻，也无法从许志那里获得陪伴。
　　她连打了三个电话，许志终于接起来了。背景很嘈杂，是正在兴头上的酒局。许志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事，她说她在五环外迷路了，想让他来接她。许志说现在还走不开，我让司机去找你。知萦说我不是在跟你的司机谈恋爱，你来找我。
　　许志语气有些焦躁，说我这确实有事正忙，你听话。我这就给司机打电话。
　　知萦没有说话，许志喂了很多声，那边还有人在开始叫他喝酒。
　　知萦缓缓地问，“许志我想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和我结婚？”
　　电话那边的沉默，让嘈杂声显得更嘈杂。有喝酒的碰杯声，有大哥的称兄道弟声，有女人的笑声。唯独没有许志的说话声。
　　许志的这个沉默时间是知萦之前沉默时间的两倍。知萦没有像许志一样喂喂喂。最终，电话那边说，“你让我想想。”
　　“想多久？”
　　“三天我给你答复。”
　　知萦挂了电话。这是她半年来第一次先挂掉了许志的电话。因为她知道，不出5秒，许志就会说出“我这有点忙，先挂了” ，她唯有抢先一步，才能维持勉强的自尊。
　　她把车窗关上，车门锁好，把车挪到旁边的车位上，熄了火。然后才开始允许自己的眼泪和情绪喷涌而出。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她仿佛有太多值得痛哭的事情。这六个月的卧薪尝胆，六年来的情海浮沉，谢余的结婚，还有自己的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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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将她救回到现实里的是一条微信。她想，会不会是许志。突然又觉得所谓谈了半年的恋爱，连获得安慰的信心都没有，更觉自己的可怜。
　　果真不是，是谢余，问她到家了吗。
　　那时她想，谢余对她的感情就算是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杯壁的一粒挂壁的酒滴，都比许志给她的感情多。而许志的那杯酒，也许早就为十二年的前任一饮而尽了。她叶知萦只是被服务员加进酒杯的水，一时解解渴，却没有了酒的味道。
　　她回了谢余，说到了。谢余说好。
　　深夜痛哭过之后又能怎样，生活还不是要继续。她启动车子，从五环的夜里开回她生活的中心。
　　她这些年都很少去五环外，谢余当年说得对，她是在给自己画地为牢，把生活蜷缩在金融街这纸醉金迷的小天地。原来五环外的夜与金融街不同。金融街的夜是另一个披着黑衣的白天，像一个穿着白色抹胸裙的夜店小姐，晚上在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而已，依然随时可以高歌艳舞，可以投怀送抱。
　　五环外的夜却浓得像墨水倒在了黑色的砚台里，于是四周和内外，全部是黑的。小时候，知萦非常恐惧黑夜，躺在床上会害怕，开着灯才能睡着。这也是她喜欢住在金融街的原因之一。这里灯似乎彻夜不眠，写字楼灯火通明地加班开会，餐厅里人模狗样地商务宴请。10点后打车最难，因为打工人们刚刚下班。熟悉门路的网约车司机都在10点赶到金融街附近接活，因为帝都的10点只有两个地方活最多，三里屯和金融街。这两者看似是两个群体，实际上只是同一个群体的两个阶段。二十五岁在三里屯喝酒吃饭蹦迪的人，随着年龄增长，就成为了三十岁在金融街加班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的社畜。这是她以为最真实的生活。
　　但现在，她终于在这五环外浓黑的夜里感受到了真实。这是谢余喜欢的真实。车外寂静得只剩高速路两边的树林和果园，车内只剩自己的大脑和心跳。这夜是一块黑松露巧克力，看起来并不吸引人，入口却柔软甜蜜。而金融街的夜是一块漂亮的马卡龙，摆在橱窗里那么的吸引人，当你咬咬牙花重金买下之后，却被过度的齁甜噎了嗓子，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她开得很慢，这是她第一次从五环外去看帝都的内城，也是她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去看自己的生活。前方通向的内城华灯闪烁，反而像一个海市蜃楼一般，虚无缥缈。小女孩时期读的童话书里的城堡，也是这样灯火通明。但是书里没有告诉她，城堡里的王子并没有那么容易遇到。

　　28.3
　　三天后，知萦等到了许志的电话。其实那天她从北五环的夜里开回到金融街的灯火中，刺眼的灯光照得她已经清醒地明白，自己走了一步险棋。大佬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是卧薪尝胆许多年才转了正？她一时心急，也许就是功亏一篑。
　　许志说，“我认真想过了，你很好，但我还没有想好要结婚。这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没有想好跟任何人结婚。”
　　知萦说，“我可以给你时间想，我可以等。”
　　许志说，“你那天晚上自己也说过了，你三十一岁了，不想再为任何人浪费时间了。我想这应该才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公司上市之前，我可能都没有心思结婚。特别是现在，我可能连考虑这件事的时间都没有。与其耽误你的时间，不如还是到此为止吧。”
　　没有人可以改变许志的意志，在他的管辖范围内。知萦知道，自从许志上台之后，当年和老许总打江山的前朝遗老因为消极混日子，全部被他辞掉。老许总来说情，儿子也毫不留情。现在，是她这个女秘书被辞掉。
　　“那我已经被耽误过的时间呢？如果最初就没有打算结婚，相亲就是一种诈骗。”
　　许志沉默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知萦对抗他的旨意，并且掷地有声。其实许志这种在商场上刀光剑影过的男人，早已经洞悉了知萦并不是单纯温顺地像表面那样。她只是把自己包装得合他的胃口，而他曾经对她的这番用心也非常领情。毕竟，从短期来说，合他胃口就够了。但是当知萦提出结婚的念想之后，他就必须快刀斩乱麻。因为一个女人既然第一次说出了这样的想法，就会有第二次和无数次。
　　“这事我有责任。我想这样吧，你之前不是说车牌号摇到了吗，我叫司机把你开的那辆车过户到你名下，作为补偿。我明天就跟司机交代这件事，你放心，他会办好。”
　　分手费这个词，经常出现在知萦最鄙夷的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知萦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她觉得对方可恨，自己也可笑。但是她说，“好。”
　　既然已经失去了感情和时间精力，那为什么还要失去金钱。作为半年的女秘书，被辞退时的劳务补偿也是正常。
　　这是她最干净利索的一次分手。她挂掉电话，起来倒了杯水喝，然后敲开我的房门，说，我和许志分手了。那语气，好像在说她的牙刷找不到了。
　　我一怔。作为见证了她前三次分手的室友，我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了，不知道这一次是日夜买醉还是失眠抑郁。但她只是说，他把那辆718送我了。然后，她就去洗澡刷牙敷面膜，像往常一样。
　　知萦在许志身上投入了最多的时间和精力，但是没有投入感情。感情这东西，不知道是她心里已经没有了，还是不愿意给了。她甚至自嘲地对我说，我感觉自己干了份兼职，半年后结了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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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后来联系了知萦，去办了车的过户手续。那天办手续的时候正好司机接了个电话，说，对对，许总的美国绿卡已经办好了，我这就把材料给您送过去。这时知萦才知道，原来许志办了美国绿卡，而且根据时间推测，这件事在和她所谓的恋爱期间一直在进行着，却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原来许志的规划里，从来都没有她。
　　而她竟然曾经天真地以为许志是最适合她的。一个足够强大的男人是可以让她妥协的人，而她以为自己的妥协就能最大程度地接近婚姻。但是事实上，这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的立论，因为她虽然时常提醒自己却还是在关键时刻忘记了表姐的话，许志这样条件的男人，不同于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男人。
　　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和这个司机一样，都是许志的工具人而已。而司机都比她早知道这一点。许志和她交往，就像人都要吃饭一样。漂亮是一块好吃的蛋糕，温柔是一杯暖手的热茶，聪明和乖巧是服务水准和品质，本来就仅仅是一次愉快的用餐体验而已。当大堂经理突然问你，要不要买下我这家餐厅？顾客只能赶紧结账走人，不敢再踏入餐厅一步。
　　她不恨许志，因为没有爱就不会有恨，她只觉得后悔。如果说之前的后悔是自己太心急而失去了人生的最大一笔交易，现在的后悔是没有尽早离场在牌桌上浪费了太多的无效时间。她花半年时间得了个教训，这教训就是那句人尽皆知的俗语，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或者说是一种交易。
　　成年人会在感情里也会本能地寻找价值，这是基本的生存技能和社会法则。她不能为许志带来什么价值，或者她带来的价值相比许志拥有的微不足道。漂亮和温柔，聪明和乖巧，这是普通人的择偶标准罢了。大佬为什么要娶女明星，因为可以免费获得价值千万的广告代言和流量。为什么要娶女主持人，因为有社会影响力和交往阶层。为什么要娶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因为可以强强联手拓展商业版图。如果这一切都没有，那为什么要娶她。帝都有多少优质待嫁的女生，可以随时作为替代品为许志这样的黄金单身男付出她能付出的一切，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