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择偶指南》诗晴Memoirs

26、大老板的时间和穷小子的钱，才是真正的付出

　　26.1
　　知萦过三十一岁生日时，许志本来约好了周末来帝都陪她过生日，结果周五晚上给知萦打电话，说接到通知省领导下周突然到访公司参观，需要加急准备下，实在无法抽身来帝都了。知萦没生气也没委屈，温和地关照他加班照顾好自己，说后续一周就不再打扰他，忙完这阵再来帝都。当时我看着知萦挂掉电话，然后面不改色地打电话退掉了豪华温泉酒店的预留景观餐位，定金几乎是她小半个月工资。我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一点情绪都没有吗？她说，情绪是小女孩的特权，性格是大女人的武器。他越是亏待我，我就越不能发脾气，这样他才会想着办法报答我。如果我发脾气了，反而会降低他的负罪感。
　　果真下一周许志来帝都，说给知萦补过生日送她个礼物，就把她带到了4s店。许志说，我在帝都的公司有购车名额，你挑一辆喜欢的开吧。知萦没有像当年拒绝任乐一样自尊心作祟，而是微笑着拉起许志的手，指着展台里一辆宝蓝色的718现车说，就它吧。十分钟后，知萦和许志就走出了4s店，留下司机办理后续手续。
　　我后来问她，当年酷炫拽炸天的自尊心都去哪儿了。她说，拒绝礼物是小女孩的自卑，接受礼物是大女人的自信。我为什么要拒绝？我本来就值得。我忍受的是一个有钱但不能陪我的男朋友，享受的也应是不能陪我但有钱的生活。等价交换，天经地义。

　　26.2
　　知萦甚至觉得，这一切付出的沉没成本对许志来说还是太低了。
　　她意识到这件事是情人节的时候，许志说陪知萦逛街挑个礼物。在爱马仕店里，知萦说想要个lindy。她没有张口要经典的bkc，因为不想等。或者说她并没有信心，不知道等到包的时候，刷卡的许志还在不在。店员也是看人下菜的，无论知萦之前如何拿出全部家当穿戴在身上走进店里，都会冷冷地得到一声“我们的包都是vip客户预定的，不好意思现在店里没有。”但是当穿着优衣库羽绒服但戴着理查德米勒的许志站在身边的时候，店员比狐狸精还精明地请他们到楼上的贵宾室说去找找货。事实的确如此，她的梵克雅宝香奈儿，全部加起来都不如许志的一个表带。
　　店员拿来两只lindy，一只杏仁绿色的box皮，另一只黑色的Togo皮。知萦有些犹豫，说喜欢box皮，但又怕容易刮伤。许志在一旁忙着看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划伤再买一个就是了。这时候，一般女生大概想的是，有个有钱的男朋友真好。但知萦脑海中想到的是，这点钱对他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些付出对他来说也一样。许志送他几万块钱的一个包，还不及大学男生省吃俭用送女朋友一只口红。人最舍不得的是自己的付出，特别是付出自己珍贵的东西。但是钱对许志来说，真的和纸一样。
　　于是她指了指那只杏仁绿色的box皮说，就它吧。但是她心里的理由是，据说只有拥有特殊色特殊皮的爱马仕，才会显得你有很多个爱马仕。只有那些省吃俭用好几年才敢踏入爱马仕店的人，才会执着于金刚色的togo皮。

　　26.3
　　三个月后的某个周末，许志说最近来帝都比较多，住酒店也麻烦，想在帝都买套房子。中介给他推荐了金融街附近的一个小区，就在知萦住的小区对面，听说是帝都核心地段的豪宅。知萦这一次已经不像从前，她再也不想回到中江书苑，过去的快乐与痛苦遗留在那里，纠缠与祸根又交织在那里，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她说，同等的价钱可以在顺义买套别墅了，你又不是上班族，何必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住。许志说，来帝都主要是沟通金融机构，再就是见见知萦，金融街最方便，明天就去看房。
　　知萦第三次走进中江书苑的时候，不知道是下雨的原因，这熟悉的一切显得萧瑟了许多。她已经有一年没有进过这个小区了，自从和邱成分手之后。小区保养得很精心，但是像一个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很好的女人，却不是一个胶原蛋白满满的少女。刚回国的时候，她第一次站在这个小区的金铜大门前，她二十五岁，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龄。小区建成三年，是一个闻名京城的次新盘豪宅。现在五年过去了，她三十岁，这个小区建成八年。她和它，都老了。
　　她盯着那个金铜大门看，仿古的环形把手的下方已经浮着一层铜锈。我们在老破小的阳台上，每天都可以看到保洁工来擦这个大门，但是就是这样高水准的物业，竟然也无法阻挡它自然的老去。知萦想起刚回国租房时中介指着我们的老破小区说，姑娘你别看不上这，这小区三十年前是头牌金融机构给高管们分的福利房，它除了老点旧点，户型端正，南北通透，楼间距还宽。就这标准，现在帝都三环内的新房，你都找不出来几个。她恍然明白了，她嫌弃的老破小就是三十年前的中江书苑，中江书苑三十年后也许就是现在的老破小。原来，一切都会老去，青春才是短暂的一个过程。
　　物是如此，人又何尝不是。二十五岁刚工作的时候，支行有个姐姐三十岁，常常被人开玩笑说大龄剩女。她当时也觉得，姐姐怎么三十岁还没结婚。现在她三十岁，五月的雨天穿着过膝裙膝盖已经会痛了，而中江凯旋里那些和她当年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们，已经是热裤下露着两条雪白的大腿，仿佛紫外线和生活，都不曾伤害过她们。

　　26.4
　　中江书苑的小区售房是不允许中介带看的，全部由小区物业的租售中心接待。租售中心的销售小姐问许志的预算，许志说，一个亿。售楼小姐怔了一下，说马上请经理来接待。许志笑着跟知萦说，之前许母逼他去见相亲红娘，红娘问他年收入多少，他说一个亿。你猜红娘怎么说？红娘说，您看我行不行？我能全职生孩子照顾老人，而且不介意男方另有感情生活。
　　售楼小姐跟在一个西装领带帅哥后面回来了，这西装领带男的打扮讲究程度，去投行上班都绰绰有余。西装男说，先生我们有套房子非常适合您，一般不对外出售的，如果您不介意做一个5000万的资产证明，我带您和小姐去看房。许志随手打开一个银行软件，给经理看了一眼，说我时间有限，就这一个下午，能不能看房给你们五分钟决定。经理点头哈腰地说去请示，几乎是跑着去跑着回，说先生小姐您这边请。
　　知萦在这个小区住过两次，却从来不知道这里还隐藏着这样一套真正意义上的豪宅。
　　这是在邱成所住的楼王最靠里的一个单元的一楼。楼王的一楼是带花园带下跃的两层，这一点知萦知道。但她不知道，这里从开盘起就留着一套豪华装修的样板房，至今未出售。经理说，这套房其实是两套房，也就是二楼、一楼和下跃连为一体，实际上是三层，面积总共500多平。八年前开盘的时候做了精装修的样板房，请了国外知名设计师设计装修的，装修花了两千多万，获得了亚洲某家居设计的大奖。后来开发商老板觉得不错，就把这套房留下来了准备自用，不对外出售。但实际上空置了八年，除了保洁阿姨每日打扫，老板并没有住过一天。两年前老板全家移民国外，开始清理国内资产，决定把这套房子卖掉了，这个价位接近一个亿，在这个均价5000万的小区也是天花板的价格，所以挂了两年还没有成交。
　　知萦跟着穿灰色毛背心和黑色优衣库羽绒服的许志走在这套豪装样板房里，在售楼小姐羡慕的目光里。那是这世界上一个女人对另外一个女人的最羡慕的目光，湿得能滴出嫉妒的泪水来。地下一层是健身房、影音室和书房，健身房里有进口健身器材和跑步机，影音室里配好了幕布和双人按摩沙发。从书房走出来是一个露天的天井，中间有一个喷泉池，像小区中央那个白色蛋糕喷泉的缩小版。经理介绍说现在这里不流行喷泉了，很多业主改造成露天泳池，给家里的小朋友玩水。地上一层是大客厅和餐厅，餐厅放着一架古典三角钢琴，知萦走过去落落大方地弹了一曲，经理和许志都拍手称赞。知萦学琴九年，一直梦想家里能有一架三角钢琴，但是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能在家里容纳一架三角钢琴的确是奢望。许志问她谈的什么曲子这么耳熟，她笑笑没说话，因为那是《梦中的婚礼》。二楼是主卧和两间次卧，主卧是卧室、起居室、衣帽间和浴室一体的大套房，许志看着三十平的衣帽间笑着说，他应该只需要一个衣柜就够了，剩下都留给女主人。前后花园一共一百多平，前花园栽着奇花异草的名贵树种，后花园有一个可以烧烤的露台和篮球架。

　　26.5
　　两周后，许志再来帝都的时候买下了这套房子，连房子带装修总计九千万。
　　许志说，“这套房子虽然不是尽如人意，但是最实惠。”
　　知萦不解，“八年前的装修还折算了1000万的装修费，折旧率明显有问题，如果是我，要把装修的明细要来看。”
　　许志摆摆手说，“这都是小钱，不值得费时间。能够拎包入住省去装修的时间和精力，才是最省心的。”
　　知萦再次验证了她的推想，许志选择她，也是图拎包入住的省心。
　　有钱人拿钱省时间，穷人拿时间省钱。对穷男孩子来说，付出钱是真心。对有钱男人来说，付出时间才是真心。所以许志口口声声说，他为知萦付出的时间成本才是最高的。知萦刚开始不信，说你一个月来两三次帝都，还都是工作之余才来见我。许志说，我是老板，如果有工作，我随时可以叫帝都办事处的人去总部和我汇报，需要我专程来一趟吗？知萦就没话了，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因为她不是老板。许志接着说，和你吃一顿饭的成本是最高的，你不知道我要推掉多少生意的饭局才来陪你吃饭。
　　这话打动了知萦。大老板说没时间和穷男孩子说没钱一样，都显得掏心掏肺情深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