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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面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激昂陈词,祈荒什么都没说,只是张开双臂,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

      陀思怔住了。
      他以为他得到了原谅,或者认同。

      但望着祈荒清澈的眼眸,陀思已然知晓,方才那一通足以打动大多数人的雄辩,并没有在祈荒身上起作用。

      她不够认同他的观点——虽然目前尚不知道是哪一点。
      可她还是拥抱了他。

      “为什么?”陀思喃喃。
      “因为你不开心。”祈荒轻声回答,“没有比你更不快乐的人了。”

      怎么会有这么深的痛苦呢?
      就像眼泪酿成了苦酒,酒又汇聚成了海。
      然后,不顾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将灵魂沉在深不见底的苦海中,近乎自我折磨式的,不断在痛苦中不断思考痛苦。

      陀思无法拒绝这样的温度。
      他不自觉抬起手,下意识想要回抱祈荒,却又意识到这是亵渎,不自然地放下,轻声呢喃:“我并不觉得多么痛苦,甚至,在疾病发作的时候,觉得无比幸福。”

      “我也曾一直等待着。”祈荒温柔地说,“怀着无与伦比的憧憬和期待,等待着疾病发作的到来。”
      “哪怕我知道,每一次的发作,都距离死神更进一步。”

      正因为平日太痛了,就连呼吸都成了一种酷刑。
      所以在剧痛到来的时候,反倒因为过载式的痛导致的精神麻木,让人轻飘飘的,忽视了身体的疼痛,一股轻松和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那一瞬的快乐,可以抵消之前漫长的痛苦。”

      啊,圣子果然能够理解。
      这至高的,无人知晓的幸福与喜悦。

      陀思只觉胸腔有什么情绪,满得都要溢出来,令他情绪为之激荡,忍不住回答:“我并不怕痛苦,我只怕我配不上自己所承受的苦难。”

      祈荒理解陀思的想法,却用轻柔的声音,娓娓道:“我愿意承受世间一切的痛苦,但我希望你们能获得幸福。”
      “苦难并不值得歌颂。”
      “能在痛苦中寻找到快乐的,毕竟是极少数。”
      “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够幸福、快乐,没有烦恼,无灾无病,无忧无虑地过好这一生。”

      陀思迎上祈荒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到不可思议,又怀着无限的爱和怜悯。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祈荒为何不赞同他方才的说辞。
      只因她不认为,人们追逐享乐是错。
      这令陀思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接受。

      “您认可这样的世界吗?充满罪恶的,无药可救的世界。”

      “为什么不呢?”祈荒凝视着他,温柔地说,“我只是有些失望,见到的人们与我所想的不一样,他们会无理由地伤害一个人,却不会无条件地拯救一个人。”
      “但迷恋金钱,崇拜权力,这并不是单一个体的错。”
      “他们只是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在他们的认知中,这是最快能让他们成为人上人的方式。”
      “不能对物质尚且贫瘠的人,要求精神上的崇高,不是吗?”

      陀思并不想与圣子发生激烈的争吵,但他无法接受圣子的论点。

      他知道人穷不代表品德不好,穷人中也有崇高者。
      他也认可穷到一无所有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保持品德高尚的。
      可他压根不接纳后者的存在。

      在陀思的观点中,对于一个一贫如洗的人,甚至不是用棍子把他从人类社会中赶出去,而是应该用扫帚把他扫出去,从而使他斯文扫地,无地自容。

      这并非是源于就金钱的歧视,而是陀思发自内心地认为,一旦失去了美德,人类就失去了高尚的情操,只剩下卑鄙的灵魂。
      “卑鄙的灵魂,一旦摆脱了束缚,就会压迫别人。”

      听见陀思的论调,祈荒轻叹一声,刚要回应,果戈理却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
      瞧见两人的状态和气氛都不大对头,这位“小丑”微微眯起眼,却没说什么,只是笑嘻嘻地行礼:“圣子。”

      祈荒轻轻拍了拍陀思绷直的脊背,旋即放开了他,转而望向果戈理,上前几步,关心地问:“你受伤了?”

      果戈理笑着伸出流血的右手,祈荒刚要抓过来看,就见他打了个响指,原本流淌的鲜血就变为娇艳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散落。
      再一看,他手上的伤口,已经不见踪影。

      祈荒“哇哦”了一下,就听见果戈理笑道:“新魔术哦!”

      “好厉害!怎么变的!”

      “果戈理。”陀思冷不丁开口,“我应当说过,在教堂不许使用你的能力,会对圣子的安保造成极大压力。”
      空间传送这种能力,虽然简单方便,但如果守卫习惯了果戈理这么传送来,传送去,万一下次来个同样有这种能力的刺客怎么办?

      果戈理半点不给陀思面子,笑嘻嘻地反驳:“圣子身边有护卫的时候,我当然不会做这种让他们神经紧绷,下意识攻击的事情。”

      祈荒知道陀思与果戈理一向不对付,目前只能算勉强合作,实际上并不真正给对方留面子,又看到他们现在针锋相对的样子,便明白,如果她在果戈理面前,继续和陀思探讨下去,会被果戈理认为她对陀思不满,或者陀思对她的冒犯。
      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正因为如此,她机智地转移话题:“果戈理,你这半个月去做什么了?怎么一直没有看见你呀!”

      果戈理收敛了笑嘻嘻的表情,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
      就见他郑重对祈荒行了一礼,声音低沉:“我此番代表教区,前往交战区接收难民,发现了一种新型疾病。”

      “就目前看来,这种病非常像是烈性的出血热,致死率超过95%。潜伏期短,传播方式目前尚且不明,血液、唾液、汗水、分泌物等等都有可能。”
      “患者一开始的症状为高烧、头痛、咽喉疼、肌肉疼痛、腹痛等等,然后就是体内外出血、血液凝固乃至坏死,最后器官衰败,耳鼻喉眼口到□□都不断出血,24小时内必死无疑。”

      祈荒觉得这个症状描述,有点似曾相识。
      有点像她前世听说过的埃博拉?

      但在一个拥有神秘侧的世界,尤其是还有死徒这种对“血”的操纵到炉火纯青生物的地方,突如其来的疾病,往往都和一些说不清的事情有关。

      正因为如此,陀思第一反应就是:“我们这边的人没找出原因?”
      果戈理讥讽道:“牧首说要求助罗马。”
      陀思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祈荒好奇地看了看果戈理,又看了看陀思,有点不解:“我们不能调动圣堂教会的力量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圣堂教会本身就是基督教神秘侧,或者说退魔集团的总称。
      圣堂教会的代行者们,分别隶属基督教一万多个不同的分支流派,并没有太多的门户之见呀!

      就算真的有,作为基督教中,最大的三支力量其中之一,正统大公教会,或者说东正教,能调用的代行者也不可小觑,为什么非要求助罗马教廷呢?

      “当然可以。”果戈理抢先一步回答,“圣堂教会中,本身就以我们和罗马两系为主导,但我们这一系吃了东迁的亏,导致埋葬机关的控制权掌握在罗马教皇手中。”

      陀思也有点阴郁地说:“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埋葬机关里面有死徒的祖,想要确定这诡异出血热的源头,或许得求助于对方。”

      埋葬机关是圣堂教会旗下最顶尖,也最神秘的力量之一。
      甚至可以说,埋葬机关就是专门针对吸血种,尤其是“死徒二十七祖”的机构。

      但由于教会的实用主义,或者说内部的阴暗,他们竟然吸纳了作为最大敌人的“死徒之祖”作为成员。
      这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绝密中的绝密,也是陀思和果戈理掌握了正统大公教会后,才掌握的秘辛。

      祈荒却恍然大悟:“你们是要找梅涟吗?”
      陀思和果戈理都非常惊讶:“圣子认识?”

      祈荒用力点头:“先前在意大利的时候,我与梅涟聊过几次,还互相帮过忙。”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陀思,又看了看果戈理,突然说:“我要去病区!”
      陀思和果戈理大惊:“圣子!”

      “这件事情,梅涟未必会管。”祈荒认真地说,“他对人类的生死漠不关心,如果不是与‘布伦史塔德’有关的事情,就算是教皇,也不可能让他出动。”
      “就算他真的过来,他有可能看一眼就走,或者将消息递给罗马就走。”
      “你们真能确定,罗马收到情报后,会立刻派人来救援?”
      “或者说,你们会让他们来?”

      祈荒并非不谙世事之人,自然明白,天主教和东正教之间,一直以来都存在话语权和主导权的争夺。
      倘若这次来势汹汹,发生在东正教区内的古怪疾病,只有天主教能解决,一定会被当做政治的筹码。

      大人物之间的博弈,从来不介意小人物死伤多少。
      他们太高高在上,将百姓视作脚下的灰尘,无论是碾过去,还是带着走一段,对他们来说,都未必能意识到。

      正因为如此,祈荒非常坚定地说:“我要去。”
      “如果只有梅涟能看出问题,瞧见我在,他一定会现身,和我聊聊。”
      “如果他没有过来,我过去看看,说不定也能研究出治疗的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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