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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圣子苏醒于昏迷的第三日。
      而就在她醒来之时,体内诡异的出血热也彻底消褪,毫无踪影。

      目睹这一幕的教士和修女们,乃至圣堂教会的代行者们,无不热泪盈眶,虔诚跪下,认为这是又一次的神迹。

      正因为如此,当圣子询问后续处理事宜,并提出要去看望犯人时,无人敢反对,而是兵荒马乱地给犯人们梳洗、沐浴、治疗,并将牢房整理一新。
      等圣子来到牢房,这里已不见肮脏,更没有血腥,除了单间过于逼仄和狭小之外,竟与外界很多平价的连锁酒店无异。

      “真搞笑啊!”犯人们发出了不屑的哄笑。
      “又有大人物要莅临吗?”
      “一点脏乱差都受不了,他们为什么不一出生就住在无菌病房呢?”
      伴随而来的,还有种种下流或者粗俗的坊间俚语。

      但这样的气氛,仅仅在他们见到圣子之前。

      当圣子出现的那一刻,哄闹的犯人们就像被卡住脖子的鸡,突然中止了打鸣,并且理解了为什么牢房要被修士们病态地打扫得干干净净。
      或许并不是为了迎接上级的检查,仅仅是不希望她处在肮脏的环境里。

      “咦?”祈荒瞧见犯人们的反应,有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你们……没见过我吗?”
      这本是一个极其容易回答的问题,却令整座牢房前所未有的沉默。

      该如何解释这极其荒谬的现实?
      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圣子,对圣子一无所知的人们,仅凭着阴谋家的煽动,以及内心涌起的情绪,就策划了一场极其酷烈的暗杀。
      并且坚定不移地认为,此乃正义?

      漫长的沉默后,领头模样的男犯人开口,就见他望向祈荒,冷笑道:“没见过你又怎么样?难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耶稣真的再度降临?”
      不等祈荒回答,就见他用鄙夷的语气回答:“谁不知道,教会活着的圣女,不是枢机的公主,便是共享的娼妓?”

      修士与代行者们面露怒容,却无力反驳。
      因为这个世界,教会历代的圣女,确实大部分都是教皇、红衣主教的私生女,或者各国的公主。
      没有身份或者力量的女性进入修道院,很容易就会成为大人物们的玩物。

      虽然不是每个出身不够的女性,都会有这种遭遇。
      但教会千年来给大家造成的刻板印象,本身就代表样本多到无法质疑。

      祈荒关注的重点却是:“要怎么才能让你们相信,我是来救大家的呢?”
      她的语气非常真诚,任谁都瞧得出一片真心。

      男犯人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莫测的光:“除非你——”

      这时,陀思突然高喊:“果戈理!”
      果戈理外套一张,拉着祈荒,已经闪到了30米外!

      被裹在外套里的祈荒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就听见“砰砰砰”的闷声响起,然后是嘈杂的声音。

      尘埃落定后,祈荒好奇从外套中探出脑袋,发现刚才说话的男犯人,胸口晕开大片的血迹,已然失去了生命。

      一个白金色长发的士兵则被教会的代行者们按倒在地,套上了对重刑犯专用的酷烈枷锁。
      具备灵性的枷锁收得非常紧,勒到凶手只能不断张口呼吸,却还是十分费力。

      这是针对神秘侧犯人才会有的特殊手段——因为不知道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就在尽可能束缚你所有行动的同时,也消耗你的大脑供养,让你无暇思考。

      “立刻送圣子回房,严加保护!”陀思冷静无比。

      祈荒却没有听从,反倒试图靠近这名凶手。

      瞧见她的举动,陀思立刻上前一步,挡在祈荒与凶手之间,温柔而恭敬:“这名杀人灭口的凶手,乃是欧洲一个颇有名声的异能组织Mimic的首领,名叫安德烈·纪德,为了圣子的安全,请您暂时不要靠近。”

      果戈理也拉住祈荒,附耳低声道:“Mimic曾是军队的精锐,战后却不习惯平静的生活,游走于黑暗世界,沦为雇佣兵,还望圣子不要冒险。”

      祈荒微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们。”
      然后,她还是挣脱开果戈理的手,越过陀思,走到被代行者们压制的纪德面前,半跪下来,轻声道:“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霎时间,枷锁加身也面色不改的男人,流下热泪。

      他想告诉圣子,他看见了——利用自己的异能,看见那个卑鄙无耻的男犯人,即将说出的淫亵话语。
      除非你愿意让我睡,否则你就无法证明你的真心。

      他更看见了,圣子会同意。

      不可以,这样绝对不可以!

      在接受这则任务——潜入疫区,制造骚乱,最好能让圣子被杀,导致正教会上层大乱之前,他只以为这是一份再正常不过的命令。
      就像他与兄弟们先前做过许许多多的脏活一样。

      但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有人能一直握住他们的手,不将他们抛弃……

      “不必担心,我知道,你是想帮助我。”祈荒的右手,轻柔地抚上他的面颊。

      虽然祈荒并不在意贞洁,只要能救人,她怎么样都可以。
      但她也明白,世俗就是如此,供奉在神坛的圣子必须纯洁无暇,就连圣母都必须是处女有孕。
      一旦圣母沾染了凡俗的欲,就会沦为娼妓。

      费佳、果戈理,还有面前这个男人,安德烈·纪德,恰恰都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才不能让那个男人的话说完。
      有些事情,提都不能提。
      因为一提,就有无穷无尽的亵渎等着你——只因为你是女性。

      明明是想要来刺杀她的人,却用自己的方式想要拯救她……
      祈荒感知到了这份诚挚的心意,也明白这个男人想要怎样的回答。

      虽然她依旧不认为自己有这份资格,但既然是对方的愿望,她就无比温柔地回答:“我宽恕你。”

      钢铁意志的男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回响在牢房,久久不息。

      一一一一一一一

      祈荒被一行人簇拥着,护送回到房间。
      打开门的那一瞬,众人却如临大敌——只因一名身穿神父服,头发花白,带着黑框无边眼镜,十指戴满戒指的老年神甫坐在那里。

      这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会出现?

      祈荒却很高兴:“哟,梅琏,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老年神甫平静道,“能单独谈谈吗?”

      祈荒望向一旁的果戈理,瞧见对方脸上的担心与警惕,柔声安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然后,就见她合掌,拜托众人:“对了,能上一点好吃的披萨吗?”

      果戈理看了老年神甫一眼,点了点头。
      可等祈荒进去,他第一反应就是:“调教会最强的代行者过来,守在门口,防止‘收藏家’对圣子不利!”

      美味的披萨,很快就端上桌。
      上餐的修女瞧见祈荒坐在老年神甫一边,没受到伤害,这才松了口气。
      却不知道,等她退下之后,祈荒就将披萨端到凳子上,小声说:“鼠王阁下,来吃吧!”

      下一刻,老年神甫就变成一个深紫色头发,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容貌秀丽到有些男女莫测的美少年。
      就见美少年的左腕掉落在地,化作一只戴着金冠,通体雪白,看上去非常卡通,也十分漂亮的老鼠,彬彬有礼地夸赞道:“披萨不愧是人类最美味的食物哦!”
      祈荒笑眯眯地说:“鼠王阁下今天也很帅气呢!”

      原来,这美少年的形态,才是梅琏的真身——也是他作为人类时死去,最终定格的模样。
      而老年神甫的外貌,不过是幻化为他左腕的空想魔兽“鼠王”,所持有的人类拟态。

      鼠王捧着披萨,一边吃一边问:“祈荒小姐是否需要我将老鼠们散播到疫区呢?”

      “啊?为什么?”

      “因为人类找不到这场诡异出血热的原因吧?所以情绪很焦躁。”鼠王理所当然地回答,“如果疫区内出现大批老鼠,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将病因推到老鼠身上,人们就会大批诛杀老鼠,以求心安。”

      祈荒疑惑歪头:“可这对治理出血热没有好处啊!”
      病因没有检查出来的时候,妄下结论,不是会适得其反吗?

      “但对稳固人类的精神有好处吧!”鼠王快速啃完一张披萨,又抱起一张,“人类就是这样,比起爱和信任,更容易去伤害和迁怒的生物嘛!”
      “就像当年黑死病肆虐,罪魁祸首是老鼠,遭殃的却是女人和猫一样。”

      祈荒轻叹道:“鼠王阁下的言辞真是犀利呢!”

      “因为我是当事人嘛!或者说当事鼠才对。”鼠王回答,“在我看来,人类的文明,或者社会,虽然进步了,但根子里的那些东西并没有变哦!”

      “两千年前的人类认为,只要砍掉四肢,梅琏就不可能跑掉,可以好好当作道具被使用。”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对愚昧的村民宣传,这是正义而且必要的,因为‘神子的姿态本就不能和人类相同’。”

      “中世纪的教会上层发起猎巫行动,不过是为了借机扩张实力,铲除异教徒;下层的百姓却被宣传欺骗,信以为真,真真切切,将憎恨施加到了女巫和猫身上!”
      “哪怕对猫的捕杀,进一步促成了黑死病的肆虐;每一次对女巫的拷问,都是一场公开的,充满暴力与性虐的狂欢,能够满足人类最肮脏的欲望。”

      “现在也一样——你身边的那些人,早就知道队伍中混进了敌人吧?”
      “他们在拿你冒险哦!”
      “虽然刺杀你的那些人很蠢,但他们有一点说得没错,很多人确实也将你当作了工具吧?”

      “攫取利益也好,传播信仰也好。”
      “归根到底,人类的上层与下层,二者之间虽然并没有生殖隔离,但前者一句话就能决定后者的性命。”
      “这样的人类,真的是同一个种族,同一个群体吗?只怕你们自己都不这么认为吧?”
      “如果真的认同‘人类’这一定义,也就不会按照肤色、地域、语言等,并且辛苦追溯血缘,以划分那么多人种和民族吧?”

      这时,梅琏笑眯眯地补充:“没办法,谁让人类最擅长驯化和驱使同类嘛!”
      “人性的丑恶,配上恶毒与愚蠢,以性命为燃料,在坩埚里熬煮,铸就了如今的世界。”
      “就连地狱中最恐怖的魔鬼,一旦到了人间,只怕都会惊叹,与尘世相比,地狱美好到宛如天堂。”

      祈荒“呀”了一下,温柔地反驳:“可我不赞同哦!”

      梅琏饶有兴趣:“祈荒小姐是怎么想的呢?”

      “生命就是这样吧?”祈荒带了点无奈地说,“谁都想要证明自己正确,理想也好,欲望也好,认知也好。”
      “为了他们认为正确的东西,甚至会不择手段。”
      “正因为这一点,我时常在困惑,既然生命有着这样的共性,又如何在众生中,将人类区分开来呢?”

      梅琏收敛了笑意,凝视着祈荒:“您认为,这究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卑贱,还是无药可救的崇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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