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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有人在说谎 ...

  •   费暄盘坐在树下捧着书,阴凉的树阴和身下的草地多少缓解了秋天的燥热,他盯着书上面的字,脑中一片空明,在不远处的花廊下,陶璋就站在那儿盯着他看,费暄知道,但只要他不过来,自己可以当作没看到。

      陶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着了魔,现在整个江湖都蜂拥而至孜城,掘地三尺寻找紫晶金石令的时候,他却依然只想把注意力放在费暄的身上。他在孜城待了些日子,也放手率部下去查那些林林总总的线索,可什么头绪还都没理出来,他就把所有的事都交付给建南分舵的管事去处理,自己脱身回来了。陶璋路上的时候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头脑一时发昏做出判断错误?可是感觉,那股莫名的直觉,让他最终依然坚定的把目标锁在费暄身上。

      大约听到他回来的消息,陶璋远远的看到易筠和金富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金富遵照他的命令在继续调查费府那件事,易筠留下坐镇,最初大部分原因是冲着费暄生病的缘故。

      “有什么新发现?”
      金富万年不变阴沉着脸,伸手递过去整理齐备的几张纸,“回城主,是有些发现,全都在这里了。”
      陶璋心不在焉地翻弄着手里的一条条消息,全都是关于费家人口的,甚至什么姨娘、远亲杂七杂八的都有,他把东西还给金富,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挑有用的讲。”

      “费家老爷共有四子,均已成家,侄孙辈共十三人,四男九女,最大的二十七岁,最小的四个月,其中长房育子四人,一男两女均已成家,二房育有三女一男……”金富用低哑干巴的声音报告,陶璋一面听着,一面转头看向柳树旁席地而坐正看书的单薄少年,斑驳的阳光从他头顶洒下来,整个人像个玲珑剔透的白玉娃娃,安静,精致、完美又脆弱……

      “……这一辈费府的男丁一直不旺,根据属下对于侄孙辈的统计,未及弱冠、符合名号的费府公子一共只有两个,一个九岁,还有一个十八,是个喜好厮混金屋暖帐的,邻里之间极有恶名,名唤费小宝。”
      陶璋听到这里,把视线调回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金富用那副嘶哑刺耳的嗓子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那些街坊邻里从来没有听说过费家还有个叫费暄的少爷,费家的四个孙少爷中,没有一个叫费暄的,城主。”
      陶璋眸子的颜色似乎在这一刻,变深了。

      这是费暄的房间,舒适又平凡,像所有的厅房一样,东西两扇大雕花窗前放着一对儿竹木躺椅,房间的中间是一张四人圆桌,再往里是被帷幔遮挡的卧室。费暄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地站在地中间,眼睛看着窗外大片大片不知名的小粉花,对房间里摆出的三堂会审架势没有表示出一点瑟缩。

      “……想必你已经了解了我们所掌握的部分消息,费家从来没有费暄这个人,你说你是费府上的孙少爷有什么证据?或者,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金富长长说完一大段话之后,整个房间静下来了。
      费暄一直在看窗外,专著的仿佛要数清地上的每一个石子,又好像仅仅是在发呆,反正不管怎样,在金富的问话之后相当一段时间,他都没有任何反应,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易筠看看屋子里越来越僵硬的场面,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还是我去问问吧。”

      “费暄,”易筠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费暄?你怎么不说话呢?”
      听到易筠的唤声,费暄慢慢地把视线调回来,一眼扫过屋子里的另两位,轻轻开口,“我没有兴趣。”
      “嗯?”易筠对这没头没脑的话一头雾水。
      金富当即沉下脸,“费公子,我想提醒你,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你开口,之所以你现在仍然安然的可以呆在客房里,因为你看起来并不是那么不识时务,不过你再不开口……或许你宁愿换个地方才说?”
      金富唱黑脸,易筠就唱红脸好声的哄着,“费暄,为什么你说没兴趣?对什么没兴趣?”
      费暄看着易筠,不情愿,但也非常给易筠面子的开口了,“我叫费暄,费家三少,大排行九,其他的,我没兴趣。”费暄回答完毕后,扭头看另一侧窗外不再搭理他们了。

      又是这样!
      陶璋瞪着费暄,心里那股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发。费暄总是这样三两句话就把什么事都推得一干二净,他用他那双清澈、淡漠又理所应当的视线嘲弄他们的怀疑,暗示他们的白痴,就如同费暄一直表示的:他,费暄,费家少爷,至于旁人怎么说怎么认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才不屑呢。
      因为他——“没兴趣!”

      陶璋心里一阵烦乱,冷着脸忽然站起来,一声未吭转身出门,墨色的宽幅大袖几乎挥出了一片滚滚墨浪,阴森压抑。金富低着头紧随其后,易筠临离开前担忧地看看费暄,跟着金富也急忙出去了。

      易筠本想着给费暄说两句好话,可一看陶璋那脸阴沉样,索性转移话题,“不是说孜城那边有重大消息么?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孜城.”陶璋拉着脸,用鼻子哼气,“筠,你信不信孜城的那个局,根本就是个幌子!”
      “这话怎么说?”
      “你不觉得孜城那边的事发生的时机很微妙么?”陶璋反问。

      想当初他们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慢慢把线索捋清将目标锁定住费府,结果这边费府的线索刚有点眉目,就因为灭门惨案断了,一夕之间颠覆了他们好几个月的辛劳。线索断了就断了吧,紧接着装紫晶金石令的盒子就在几百里外的孜城出现,完全突如其来,出现的时机巧合到匪夷所思,天上掉馅饼也不能砸得这么准吧?
      陶璋亲身得来的体验,他待在孜城那些天耗得时间越长,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越多,回馈的消息越多,他就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儿。

      “如果可以如此堂而皇之把紫晶金石令拿出来炫耀,那对方当初何必拿了东西后,还费那么大力气在费府灭一百余口人?现在如此招摇于市,行为前后矛盾……”易筠分析到这里,忽然不说话了,他想他已经明白了。

      那个不知名的对手潜伏在暗处,出招迅速、凌厉,一击必中,以云岭城的情报能力都没有事先察觉到他们的蛛丝马迹,可见对方的手段高妙,那这个凭空出现的盒子的用意,难道不值得仔细琢磨么?
      一个空盒子就已经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至了孜城,而曾经板上钉钉的线索,费府,此刻变得完全无足轻重,甚至那古怪的灭门惨案都没有人再关注了,这就说的通了——对手一直企图在掩盖费府里的什么事,他们怕人揪着费府的线索一路向下。尤其,陶璋他们现在知道了,费府里有一个费暄,一个死里逃生,异常聪明博学,却貌似不为人知的费暄。

      从头顶到脚底,甚至每根头发丝都在告诉陶璋,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费府的灭门惨案没那么单纯,费暄这个人肯定关系重大!陶璋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刚刚即使被费暄气得闷火中烧,也没有直接冲费暄发火,易筠想他明白陶璋的意思了。

      “好了,别管那些。”陶璋挥挥手,把思路拉回来,指了指房中,“这件事你怎么看?你跟他相处这么些天。”费暄刚刚对易筠的态度明显不同,陶璋看出来了,却不奇怪。易筠这些天充演半吊子郎中的角色,费暄就算性子冷淡,对照看自己的郎中的态度理应客气。

      易筠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实有蹊跷,可是……我就是觉得费暄不像说谎。”相处这么多天下来,他跟费暄之间的感情拉近了不少,越相处时间长,越对费暄有好印象,“费暄给我的感觉很干净,纯真、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他性情爽直,不像是心思九曲的人,虽然很聪明敏锐,但我觉得那更类似一种孩子似的直觉,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个孩子,带着那种较真儿又任性的执拗脾气。”

      “你对他印象不错啊。”陶璋话里藏刺,话刚一出口把他自己也弄得一怔。他清清喉咙,“那你认为他说的是真话?”
      易筠默然,他更倾向于金富调查的情报不准确,费府现在里里外外都是一团谜,除了费暄,到目前为止费府一个活口都没找到,收集来的消息都是街坊邻里的道听途说,子嗣这种事情在大宅门里乱着呢,难保不会内有隐情,让旁人误会。

      “或许我们都想差了,城主。”金富却另有看法,“那个费暄看似简单,但实际上不管我们怎么问,他总能把话题绕出去,单凭这份本事也不是一般人吧!”金富看到城主和天辅大人齐刷刷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也许……那小子城府特别深?”
      陶璋脸色一沉,良久没说话。
      金富看了一眼城主的神色,建议,“用刑吧,我保证能让他开口说实话。”

      “我反对!”没等陶璋开口,易筠忍不住先跳脚炸毛了,笑话,就费暄那小身子骨,当他跟他们一样皮糙肉厚呢!易筠看两人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自觉到失态,假意咳了咳重新稳重下来,“我是说,如果费暄说的已经是实话了呢?”
      “如果不是呢?”金富呛他。

      “好吧,好吧,”易筠摆摆手,他不想跟他吵,“我们先假设费暄说的都是假话,那一切都是他编出来的,我们颠来倒去已经问了那么多遍,想想他每次的回答,你找到什么破绽了么?”
      金富神色阴郁,就是因为没有,他才一直都心存怀疑。
      “你没有,我们都没有!”易筠耸耸肩,“你想想,假如一套假话能被编得如此滴水不漏,天衣无缝,那你又怎么能保证他就编不出第二套出来?或者说,即使你能问出来不同的一套说辞,可又能怎么判断哪个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金富坚持。
      “那我也告诉你,”易筠非常认真地看向金富,“先不说屈打成招的可能,我知道金堂主你手段高超,但我以郎中的名义保证,就凭费暄那身子骨,这边你一鞭子下去,他那边半条小命就没了。”

      陶璋负手而立听那两个人各持己见,眼角扫见廊子下那精致脆弱的少年——用刑,对费暄?笑话!这简直是焚琴煮鹤!易筠的话还是有道理的,不过他那上蹿下跳百般维护的样子让陶璋觉得莫名刺眼……什么时候这多情种子又站到人家那边去了?

      陶璋眯着眼睛盯着易筠,摆脱掉心里那点不舒服,“难道你有更好的法子?”
      易筠转过头来,正撞见陶璋阴霾的表情,唬得他激灵一下子。兄弟多年,他当然能清楚分辨陶璋眼神深处暗藏的凶险——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他不能接下来合理说服陶璋,那费暄真的会凶多吉少?

      易筠仔细斟酌了一下,“我建议一切慢慢来。”他慎重开口,“其实,费暄只是少言寡语,只要能诱得他开口说更多的话,就不怕我们寻不到蛛丝马迹,费暄这个人并不难相处,他学识出众,涉猎广泛,什么话题都能聊起来,他沉默少言并非孤傲,只是少年内向,有点不善结交罢了,一点点哄着他来……”
      “哄?”陶璋直觉皱眉,尤其看到易筠提及费暄时脸上挂着近乎温柔的殷勤。
      “当然得哄!这还瞧不出来,费暄属于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易筠买弄着这些日子他与费暄的相处之道和点点滴滴,“结交费暄这样一个人绝不是一件艰难的事,诗词歌赋、人生哲学,或者讲讲武林传奇,费暄很好学,对未知的东西有好奇心,他抚得一手好琴,棋艺高超,喜欢品茗,喜欢书画,善于倾听……瞧,即使只以单纯的朋友相处,也是不可多得的知己……家里宠着,爹娘疼着,脑子聪明,外表得天独厚,有任性的脾气也正常不过。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费暄也没有那么复杂,最重要的,他还没成年及冠,平日接触的人又不多,根本是白纸一张,只要能慢慢引导……”易筠在那儿不遗余力给费暄说好话、把自己的经验之谈倾倒而出,陶璋的心情却随着他那眉飞色舞的表情越来越……邪!

      “够了!”陶璋抬高一线声音打断易筠,脸色不善,“再说下去,我看你要就把他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了。”陶璋不耐的挥挥手,阻止了易筠强欲分辨的嘴,“这件事我已有主张,以后你们不用管!”

      ————
      百问之您会向对方说谎么?您善于说谎么?
      陶璋:我是云岭城主,重在一诺千金,说一不二,再说,我为什么要说谎,老子武功盖世天下无敌……
      [=_=# 不吹你能死啊!]
      费暄:能拆穿的假话才能被判定为‘说谎’——我,不说谎。
      [—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有人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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