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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未开刃的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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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停在林芝路边,崔西池窝在副驾驶上吸氧。
她脸色惨白,裹着衣服,好在林芝海拔低,她刚刚在拉萨差点就快要倒过去,还好晏易辞手急眼快接住她落在怀里。
晏易辞到林芝的路上已经问过她不知道多少次要不要回去,每次崔西池都摇头但不说话。
本来要去布达拉宫,晏易辞担心她不行,取了车直接往林芝开。
到了林芝崔西池才好点,得空问他:“这是我哥给你的车?”
“嗯。”晏易辞开车目光直视前方:“不喜欢?”
“不是。”崔西池调整了一下姿势,玩味地看他:“我在想你和我哥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不熟。”晏易辞说:“他可以越级调动我。”
“你毕业了是不是就有军衔了。”
“对,但是.....”晏易辞说:“我还打算继续读研究生。”
“高远的目标。”崔西池说:“不像我,我就不爱读书。”
“你哥说你大学成绩优异。”
“那都是蒋森煦帮我做作业....”
她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晏易辞问:“考试呢?考试总是你自己吧。”
崔西池点头:“你不懂,我爸那个级别,就算我挂了重修再挂再重修他们也不可能让我退学。”
“那你大学都做什么了。”
“旅行。”崔西池说:“我把美洲玩了个遍,在南极看冰川,在阿拉斯加雪地里打滚儿,哦,还有去看了很出名的世界尽头的瀑布,你知道吗——”
“春光乍泄,梁朝伟站在瀑布下面。”
晏易辞接话。
“对,那里真的有一座灯塔!”崔西池的眉目忽然变得生动起来,好像随着这些经历一起熠熠生辉起来,不知道是怎么,夕阳也应景地从车窗外照进来。
从林芝去墨脱是往西走,一路上人很少,车很多,墨脱冬季外面进不去,夏季多蚂蝗,但崔西池望着窗外仿佛入神。
“北京太大了,天知道每次出行都要四十分钟起步的感觉。”崔西池慢慢说,不知道是说给谁的,是说给晏易辞的吗?好像不是,就是絮絮说来:“我刚回国那几年很辛苦,觉得自己在这座城市里像是一个人,我爸就是总觉得我还是小孩子。”
“我23岁生日的时候,我爸他送了一我一个价值百万的青花瓷瓶说让我随便玩,那时候我多喜欢蒋森煦啊,拿给他看,把那个瓷瓶卖了支持他个人事业。”
“蒋森煦跟我不同,他是个很独立的人,就算家里已经算是顶级的商人,但他的公司是靠他自己做起来的,这种人有何特点,他们很决绝。”
“决绝地选择,从来不犹豫,他们很会衡量利弊,不惧怕牺牲。”
“那时候我觉得,只要我有价值,他就绝对不会抛下我,所以我才能进他家门。”
崔西池忽然转头看晏易辞:“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傻。”
“是有点儿。”晏易辞点点头,山路弯弯,车身摇摇晃晃,崔西池听他淡淡的声音也不恼,反而释然地笑笑:“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偏偏我那时觉得我自己飒的很。”
“其实刚开始他甚至不愿意带我到他自己的房子去,我们在车里,在露营的帐篷里,在酒店套房里打炮......好吧,他毕竟在西方文化下度过少年时期,很开放。”
“那他为什么让步?”晏易辞适时地问,仿佛只是给她一个应承,让她突如其来的倾诉欲显得不那么尴尬。
“因为.....”崔西池笑了一下,竟然有些惨。
“我救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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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一晚后蒋森煦说自己要去一趟家里的公司,然后穿戴整齐,白天出门,到了深宵都未归。
崔西池在他的别墅里转悠。
一间没什么人气的房间,衣柜里寥寥的衣服,厨房里连厨具都不齐全。
但这间别墅里工作间倒是贴满便签纸,还有一台电脑。蒋森煦的这件工作间面对着纽约上东区,几乎毗邻哥大的楼。
她从窗户看出去,只有两层楼,楼下走过的人提着塑料袋,刚从超市回来。
蒋森煦根本没把钥匙给他,如果现在她现在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崔西池趴在窗户上看蒋森煦的车,却连车牌都没见一个影子,倒是路灯几盏数得清清楚楚。
到了晚上,那些路灯纷纷亮起灯,蒋森煦依然不见人影。
大约今晚是不回来了,崔西池肚子空空,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她用办公室的座机尝试给蒋森煦的手机打电话,但全都是忙音。
她又睡在了他们一同躺过的大床上,困意袭来。
忽然大门响了。
崔西池欣喜地跳下床下楼梯,白色的大门外进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波浪长发,长裙搭配白色短袖,一副浓浓的波西米亚风格。
见到崔西池的那一刻眼里泛起浓浓的疑惑:“Who are you?”
崔西池:“Who are you?”
女人听见她的英语,干脆立刻换了一种语言:“中国人?”
“你也是中国人?”崔西池站在楼梯上往下看,女人提着一个大袋子也仰头看着她,视线里带着一点好笑:“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我哥家。”
“你是蒋森煦的妹妹?”崔西池后知后觉。
“你是谁?”女人反问,面对着涨红脸的崔西池,在无声里忽然高举双手,一副无奈又不失体面的样子:“Anyway,你叫什么名字?”
“崔西池,你可以叫我Esther。”
“好,Esther.....我哥今晚不回来你不知道吗?”
女人缓缓走上楼梯,把大袋子塞进她手里,“不过你在的话我就不管了,这是他的衣服,你有空把它洗了烘干一下放衣柜。”
崔西池觉得女人态度有些奇怪,像是把她当佣人,她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的,你帮他洗衣服不是尽一下女朋友的义务吗?”女人忽然转过身来,夹着嗓子用一种娇滴滴却叫人起鸡皮疙瘩的模式说话。
可惜崔西池那时被这句话里的意思冲昏了头脑,压根不懂,眼前的人只是随便说些什么有的没的,她就心甘情愿为了蒋森煦一家赴汤蹈火似的。
后来崔西池才知道女人名叫蒋寅霜,蒋森煦的妹妹,她和蒋森煦一个缺水一个缺木,所以起了这样的名字,大师算过的,缺水之人性烈,崔西池十分认同。
到了第二天蒋森煦还是没有回来,黄昏之时崔西池决定出去一趟超市,买点东西回来,哪怕进不去门就放在门口自己就走。
她如今的模样,卑微的太过。
她去买了点菜和厨具就往回走,还不忘绕到中国商店买了把菜刀,毕竟她家以前的厨师说全世界最好用的菜刀是中国刀。
绕小路往回走时天也慢慢黑下来。
路灯下没什么人,垃圾桶边有流浪汉在翻垃圾。
她加快了脚步,快到家时听见了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还有男人的闷哼。
她停下了脚步,判断着方向。
她首先看到了蒋森煦的那辆银色保时捷,驾驶座的玻璃被人砸了个大洞,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轮胎瘪下去,应该是被迫停在这里的。
她快步走过去,因为紧张胃部开始搅在一起,手掌心开始出细细的汗。
她手从超市袋子里摸索,摸出了那把还没开刃的菜刀,在路灯下泛着寒光,不知道顶不顶用。
转过红墙角,她对着黑暗里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大叫:“Hold on!”
两人都纷纷一愣,然后停下来看向她这边。
夜色里,蒋森煦先认出来崔西池:“你.....”
崔西池把刀对准对面的陌生白男说:“你放开他,不然我会砍死你。”
崔西池看到了两人脚边不远处的两只黑色的枪,大概刚刚两个人都想去捡才扭在一起。
她持刀缓缓走进白男:“我已经报警了,我劝你最好现在就走。”
“走?”白男说:“我家破人亡全是他害的。”
“他遵纪守法,你家破人亡是因为你自己。”崔西池从下往上看了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你吸毒已经没救了。”
男人听罢怪叫一声朝她扑过来,近身之际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划过刀尖。
没有开刃的的刀停在了他衣服外,半寸都进不去了。
此时此刻,崔西池离他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男人脸就在她面前,近到能闻见男人身上的难闻的气味。
崔西池看着眼前这张放的无比大的脸忽然咧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和紫红色的牙龈,仿佛干枯的树枝,褶皱里都是毛孔,他诡异的笑容上带着一点疯狂:“骗我?”
男人一把掐上她的脖子。
崔西池随即感觉到了窒息。
但这只是一瞬间。
男人立刻松开了她的脖子。
蒋森煦站在两个人之间,用枪顶着男人的太阳穴,他神色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吃了什么:“我打算现在就开枪打死你,毕竟你没什么社会关系网。”
男人眼球转了转,斜着看晏易辞。
“但我不打算打死你,你去告诉让你来的人,下次用点高明的招,亡命之徒这种,我六岁就经历过了。”蒋森煦的枪口朝前顶了一下,崔西池猛地抽回刀向后退,在惯性作用下往后退了几米远。
蒋森煦确认崔西池退远了,然后抓着男人的肩膀将他转了一个方向,推进更深的黑暗里去。
片刻后,一脸疲惫的蒋森煦从黑暗重新走进光明里,没有枪响,那个人也不见了。
崔西池小跑着向他去,离进却看见他嘴角的点点鲜红。
“你流血了?”
“嗯。”蒋森煦垂下睫毛用手背擦去:“一拳打在我嘴角。”
崔西池看着他比自己还镇定的样子,不像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人,她望着蒋森煦一脸担心,后者依然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以为你走了。”
语气平淡像是闲聊,但他握着枪的手在微微发抖。
此时此刻,崔西池借着月色与灯光,看清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好像随时随地就会倒下。
蒋森煦也是个普通人罢了,会害怕,会惊恐,但他很少外漏,他不是一般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