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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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27日，所有的报纸和网页都有这一条新闻：“时隔十三年，华人再次入围奥斯卡金像奖！”
久未露面的路子扬终于出现在镜头前，他意气风发，衣装昂贵，就连脸也恢复到巅峰时期。
他在香港宣传他的新电影，所有人都看好，所有人都相信他能得奖，另创新高。
但也有记者旧事重提，排排话筒前，愣头青问他：“您好，可否讲讲您和林小姐的事。”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初出茅庐的记者，有几个还投去看好戏的眼神，大家都知道路子扬的脾气不够好，采访冷脸或者拒绝回答是正常的。
但这次路子扬却微微笑，挑眉时也秒杀菲林。
“那是很长的故事。”路子扬笑到完全克制不住笑容，灿烂而阳光，是众人没见过的样子。
他梳着整齐的刘海，露出一半光洁的额头，用那双迷人的墨色眼睛盯着小记者问：“还有什么要问吗？”
小记者晕晕乎乎，说话也磕磕巴巴，一旁有人见缝插针问他：“您的电影主角是林小姐，第一次启用这么多素人是因为什么呢？”
路子扬依然笑着，他似卖关子一般拖长音说：“为什么呢......”然后他说：“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钱。”
半似开玩笑半似真，眼里闪着光。
路子扬这次重新出现的风格与从前完全天壤之别，所有人都有此感觉。
他多了很多笑意，以往冷冰冰的样子都全消失掉，也会开玩笑，仿佛突然一下注入了生机，拥有了灵魂，会笑会动会和周围人共感。
有记者善良问他病是否都痊愈，他沉吟片刻说：“还未，但应该不远。”
“是找到了医生吗？还是什么药？”继续被追问
“对，找到了医生。”路子扬点点头说：“但这是一个秘密。”
接下来就全是关于电影的问题，问前景问有没有憧憬过得奖，也问他的艰辛和过程。
他绝口不提筹备期的艰辛，只是再正常不过地提了提构思和一些情节的关键处的转折。
末了，他说：“感谢老天垂怜，赐我这次机会。”
记者也知道他在开玩笑，电影圈是残酷的，不相信什么幸运，路子扬从初次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时候就被看作是希望是黑马。
但路子扬十分认真地收敛起笑容说：“讲的都是真话。”
没人知道为什么，或许知道的人也会沉默。
这场发布会只有女主角缺席，有人问他怎么叫不动，路子扬不好意思地讲：“那是我还不够好啦，叫不动人来，我面子还不够大，能演电影我都谢天谢地。”
采访持续了好久，不乏有人提出劲爆问题，但路子扬从来不正面回答，好似打太极一样把一切都拨开，就算有人直接问他是否在追求林竹君，他也只是抿唇微笑。
林竹君被林光栋下了禁足令，不但出不来，而且连遥遥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路子扬有考虑过翻墙，但他已不是十八岁，又怕被人发现骑在墙头，两人隔日就上新闻。
林光栋的态度是反对的，他甚至跟路子扬讲要赔合同上的违约金，然后路子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叔叔，没有违约金。”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乙方加上条款，林竹君从头到尾都是自由的，她甚至可以半路辞演，然后让他继续亏到倾家荡产。
林光栋浸泡商场多年，但也在此刻愣神，他听见路子扬说：“因为我签过一个令我后悔很久的合同，因为那张纸，我甚至不能明白我的感情，我只能止步在林竹君的努力面前。”
“叔叔，我知道你刚开始看不起我，知道我背景之后也觉得配不上小竹。”他咬重最后两个字，笑得无所畏惧：“但我现在站在这里，我的成就已经足够，我能够给她感情和生活的东西，我应该够资格了吧？”
路子扬卯足了劲想在所有人面前证明一切，后来他发现，其实没必要。
在乎的人永远在乎，厌恶的人永远厌恶。
他微微欠身做鞠躬，在林光栋面前低下头说：“叔叔，我也想同你再签一份合同。”
这次他可以放弃一切，去选择林竹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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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子扬的电影首映选择在金像奖上，因为时间较晚，本该在香港过年的路子扬只能跑行程飞美国。
走之前想同林竹君见面，看着复又出现，如同层层大山的保镖，他只好作罢。远远朝林竹君喊拜拜，兴奋的样子仿佛年轻七八岁。
南叔站在林竹君身后看着远处的路子扬，看他兴奋的眼睛，看见林竹君的时候幼稚到底的样子，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傻仔，傻仔。
南叔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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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4日，美国杜比剧院。
路子扬不是第一次来好莱坞，但是却是第一次亮相奥斯卡。
顶着华裔的脸和头衔，他出尽风头，几乎所有摄像机都对准他，红毯想要留住人，但他却如风吹过的树叶，微微打招呼就进去了。
他脚步起落，裤管飘忽，但靴子落地时有清脆声响，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人，更何况他的脸在外国人中差点被认为是十字开头的年岁。
路子扬走进去的时候有人迎面而来，一上来就去搭他肩膀。
路子扬也惊喜：“Sanwar！”
蓄了胡子大变样的白人在这里见到路子扬很开心，他说：“如我所说！”
路子扬听罢不太好意思地笑道：“我以前放弃拍纪录片，还害怕您指责我。”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方向，现在我们不都站在这里！”sanwar说：“我在入围名单上看见你的时候是真的为你感到开心。”
Sanwar的纪录片也入围了，他呕心沥血拍出来的纪录片总算得到了证明。
路子扬正准备说话，前方忽然有相机的咔嚓声，他抬眼看见前面站着一个黑人大哥，手里还拿着胶片机，刚刚放下，应该是拍了一张两个人的照片。
路子扬礼貌地问：“是在拍我们吗？”
黑人大哥连声说yeah，相机缓缓吐出胶片，放在掌心一会就显出影像。
照片上的sanwar和路子扬肩膀搭着肩膀低头在笑，鼻梁高挺，睫毛浓密投下一片阴影，他们笑容灿烂，一切都那么好。
路子扬没有要走那张影片，他只是用手机拍了下来，然后感谢了对方。
黑人大哥走远了，sanwar调皮地眨眨眼睛问他：“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事情吗？那个女孩。”
路子扬明白了，他回答道：“我没有办法。”
sanwar说：“我知道，你的新闻也算常见，得病要治病，女孩先放一放。”
路子扬明白sanwar误解了，但他不打算去解释。
夜幕降临，所有人都落座，路子扬也找到自己的座位，他看着大荧幕上缓缓亮起的画面，忽然间有些心跳加快。
梁晓嘉曾经说他不会得到任何奖，但他现在坐在这里，如果能拿起小金人，那他就能被正眼想看。
他没有遵守自己说的话主动见了林竹君，但承诺后补，也还算做数。
先是最佳男配角，由美国的一位老演员获得，因为他在讲述独立战争的电影中的表现。
中间过了三四个奖项，到了最佳纪录长片奖，路子扬扭头去看Sanwar，后者正在胸前攥着拳头，目光紧盯台上的颁奖人，他的紧张溢于言表。
路子扬收回视线，等着主持人口中念出Sanwar的名字，他太过确定，这个奖除去sanwar，没人比他更合适。
果不其然，颁奖人在台上喊出sanwar的名字，念一句congratulations的时候，sanwar都要热泪盈眶。
他等了多少年的奖项，走过了多少路，准备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最终才拿起那座小金人。
他走上台前，捧起小金人却哽咽到不能讲话，他突然看向台下的路子扬，后者回以他一个微笑。
镜头懂事，移到两人面前。
sanwar吸了吸鼻子说：“我太荣幸了，能拿到这个奖，这部纪录片我准备了七年，然后拍了四五年，具体多少日子我已经记不清了，但路，你一定能理解我现在站在这里激动到想要哭的心情吧。”
路子扬猛然听见sanwar说到自己，笑着说yes，尽管没有话筒，但口型清晰。
sanwar流泪的时候有些滑稽，站在台上喜极而泣的样子却让大家一起为他感到开心，路子扬听见他说：“感谢我的团队，感谢支持我的人，感谢大西洋的夕阳风浪还有那些鲸鱼，希望我死后的骨灰能被撒进那里。”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用手捂住眼睛往下走去，还能听见渐行渐远的哭声。
sanwar没有立刻回到座位，他走到路子扬的座位上轻轻拥抱他，说了句thanks。
路子扬没有说话，但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到了最佳外语片的时候，提名了五部，而白山的野兽成为了那个赢家，路子扬站起身走到台上，他接过奖杯，但没有哭。
开头第一句他就调侃sanwar说：“第一件事，sanwar你看，我没有哭。”
众人都笑的时候路子扬忽然说：“第二件事，我为了来到这里付出了很多东西。”
“第三件事，谢谢各位的赏识，也谢谢我的演员们。”
路子扬没有说很多话，情绪也没有特别激动，但正因为此更显矜贵。
他后退鞠了一躬走下台。
小金人很重，但路子扬真正想要的不是这个奖。
他想要的是最后的大奖。
最佳影片作为奥斯卡创立历史上最重的奖项，从来没有给过外语影片，获奖的都是美国电影。
路子扬想要那个奖项。
他不会允许自己浪费太多时间，拍文艺片拍反映社会的现实主义电影为的就是能够让自己拿起那座小金人，然后一战封神。
为此，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如同sanwar一样，只有自己懂得。
很快这场颁奖礼就到了尾声，最重要的奖项也呼之欲出。
所有人都等着这个奖，今年竞争太过激烈，提名的电影质量都太过优秀，路子扬的电影也提名了，但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同台竞争的有资历太老的前辈，也有早已成名的大导演。
他忽然放松下来。
颁奖人慢慢地念前缀词，女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的视线见到了一圈场内，拖长的尾音迟迟不见公布。
所有人都紧张到屏息，女人长睫毛扑闪了几下，很重很重地，一字一顿地念出获奖的名字。
“Vincent Lu！The Beast Of The White Mountain！”
音乐响起，路子扬本来放松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
一秒，两秒，鼓掌声都没有停。
三秒，四秒，他木然地站起身。
五秒，六秒，地毯很软，他走到飘忽。
路子扬在所有人的鼓掌声里走向那片聚光灯下的地板。
金人的光芒万丈，他甚至看不清前路，欢呼声此起彼伏，一阵高过一阵。
他回头去看，sanwar又在哭。
Dont cry，他轻轻用口型对着sanwar说。
应该高兴的，他应该高兴的。
路子扬走到话筒前，这次他不再镇定，沉默着没有说话，然后一张口是粤语：“我没有出生在香港，但我看着香港电影长大。”
然后切换成英语：“我小时候很穷，没有钱买摄影机，也没有课程学习。”
“然后我遇见了一个人，她和她的家人改变了我的命运。”
路子扬鼻头忽然一酸，但却能让自己憋住眼泪。
“我刚开始对她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但是她很喜欢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路子扬慢慢地说：“那是很长很长的故事，我很想好好讲一讲。”
“后来她做了我的电影女主角，我求了她很久，一定要让她做我的女主角。”路子扬笑着说：“我爱她，这个奖应该属于她。”
“没有她就没有这部电影。”
他俯下身在话筒旁说：“多谢，真的多谢。”
这个从来没给过外国电影的奖项第一次给了外国人，路子扬站在所有人的目光里打通了林竹君的电话，他站在台上还没说一句话，林竹君先说话：“我在看直播。”
路子扬的泪水突然涌出，他不能再嘲笑Sanwar了，因为他也泣不成声。
林竹君在看直播，那她也应该听见了他说的所有的话。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路子扬鼓起勇气问。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