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昭葟

46、亲吻

　　电话那头林竹君久久未说话，全场气氛逐渐冷下来，就在众人以为整个场面要尴尬下去的时候，忽然林竹君说话。
　　“你的左上方，抬头看。”

　　左上方二层的红色帘子应声而开，所有人的目光顷刻间移向一个方向，金色的围栏后林竹君弯下身冲台上的男人微笑。

　　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所有的镜头都在那一刻对准这位东方的女士。
　　她是这部电影的演员，也是此时此刻的焦点。

　　路子扬见过许许多多的大场面，但此刻他却毫无办法。

　　他就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生，而女孩光芒万丈。

　　路子扬只能笑，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本能都变成了笑，在层层叠叠的掌声里，他笑着看向林竹君，眼泪终于流下来。
　　喜悦的苦尽甘来的。

　　下一刻路子扬迈开长腿，从走变成了跑，他跳下台，往出口处跑去，手里只拿着那尊金人，剩下的东西都被他扔在地上。

　　有人站起来看，他如风一般刮过座位，甚至来不及等电梯，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
　　有人从包厢里出来看他，他跑过一排一排的门，做好的发型都变乱，额头也有了细汗。

　　终于他找到了那扇为他而开的门，他推门，那短短的距离他早已迫不及待，金人掉落在地上声音沉重，记者站在门外，而其他人都能看见包厢里的一切情状。

　　路子扬的双臂撑在围栏上，只有狭小的空间留给一个人，林竹君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但还是望向他。

　　路子扬心潮澎湃难以自抑，心脏砰砰跳动，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但他只是轻轻问：“林竹君，我现在想好了我的第三个愿望。”

　　“我想吻你，别拒绝我。”路子扬看见林竹君浅色的瞳孔在灯光下闪烁，女孩的嘴唇如同世界上最诱人的美味。
　　林竹君笑了，她嘴唇缓缓张开一个弧度，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眼在路子扬脸上停留许久，细细看完说：“我不拒绝你。”

　　下一秒，路子扬的吻已经代替了沉默，他甚至没有给林竹君留够换气的机会，手从她背后撑住林竹君防止她掉下去。
　　路子扬的吻没有看上去那么猛烈，落在众人眼里他情难以已，但林竹君却感受到了温柔，路子扬的眼泪咸咸的，他从柔软里把那些咸品出一丝甜味。

　　唇舌交替，他已经浑然难忘，是洛杉矶还是香港，是西雅图还是伦敦，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路子扬只记得林竹君的抓着自己的胳膊微微喘气，在那一刻他恨不得自己是在家里，没有这么多人，只有他们两个。
　　两个人，他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后来的时候都不重要了，收视率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而全世界的媒体都聚焦这一刻，后来路子扬拉上了帘子关起门，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路子扬不是善男信女的模板，但他也懂得尊重。

　　关上门以后路子扬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只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怎么来了？”

　　林竹君被他吻到晕头转向，腿软到只能借他的力气站住，自然思考也乱乱的：“因为我......想来看。”

　　路子扬却意识清醒，“你不是为了女主角来的，也不是为了来玩的，你是为了来看我的对吗？”
　　他自作主张加上一个我字，发誓要问出个所以然。

　　林竹君脸红耳热，羞到不敢看路子扬的眼睛，支支吾吾不愿意说。

　　路子扬明白了。
　　有句话说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

　　林竹君急着岔开话题，她连忙讲：“你三个愿望用完了哦！”

　　路子扬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狼狈，反而好像在施展从前骗女孩子的功力，声音低而性感，眼睛也多情温柔，半骗半哄问：“那我给你打工，你多给我几个愿望，好不好？”

　　林竹君心想，糟了，以前的路子扬好像又回来了，光看他的眼睛自己都抵抗无能，何况是他说的柔情似水，动作也柔情蜜意，像是一个温柔乡拉着她往里陷。

　　“我，把你炒鱿鱼。”林竹君戳他肩膀，被路子扬一把抓住不安分的手。
　　“还有哪个员工比我优秀？大家都想要的东西我都扔在地上。”路子扬说：“你不要我还能要到谁？”

　　“我有钱，不用你拍戏挣钱。”林竹君嘴硬
　　路子扬从鼻腔哼出低低的笑声，他低头埋在林竹君耳边说：“我还有增值服务，free。”

　　林竹君瞬间明白他在说什么，狠狠骂了一句咸湿，路子扬乖乖承受下然后忽然正色道：“我太开心，你能来。”

　　他终于卸下心中的巨石，全身都轻松起来，怀中温香软玉，再也不求其他

　　没人知道，奥斯卡颁奖典礼还没结束，路子扬和林竹君已经偷偷跑掉，他们重新回到了一起读过的高中校园，加州大学的建筑没变，学生也步履匆匆，两个人戴着帽子在夜幕下无人知晓。

　　路子扬终于大着胆子牵起林竹君的手，漫步走在路上，有学生骑自行车从两人身旁经过，林竹君就会指着说，你看，你以前也这样。

　　路子扬大衣里面穿着西装，皮鞋不如运动鞋舒适，但依然陪着林竹君走了很长的路，林竹君说的话他都没有回复，直到最后他们走到了医疗中心前，路子扬停下脚步，他看着林竹君无比认真地说：“如果可以，我真的想让一切从头来过。”

　　18岁的路子扬嚣张傲慢，自卑又自负，他肆无忌惮地伤害着周围的人，然后要28岁的路子扬来弥补所有。

　　十年之间，他有梦魇有失败，有绝望有欣喜，还有差一点点就死去的时刻，但他如果说后不后悔，那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他曾经从这里离开，然后开始了漫长又孤寂的人生，现在他又回到这里，林竹君就站在他身边。

　　他这些年所有的一切，最后都圆满。

　　“原来你躺在里面抢救的时候我想的是你父母会不会杀了我。”路子扬侧头望向林竹君：“后来你向他们求情放过我，我当时就在想，你怎么那么好，那么好。”

　　“好到让我望尘莫及，好到把我的丑恶照到原形毕露。”

　　“谢谢你，谢谢你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谢谢你没有离开香港，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他说完拥抱了林竹君，后者也无话，她拍拍路子扬的肩膀，随后就听见路子扬说：“那些年，你也过得很辛苦吧，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那么辛苦了。”

　　男人身上的香味扑鼻而来，淡淡的墨香，他是多么嚣张跋扈的从前，却喷这么沉稳的香水。

　　林竹君轻轻说好。

　　凌晨一点，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路子扬和林竹君坐在一家M记里吃汉堡，他兜里的小金人十分碍事，干脆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他只顾着和林竹君说笑，等察觉到店员的视线时已经过去了很久。

　　那人是个亚洲男生，他说自己是中国留学生，看见了金人才确定是路子扬，想请路子扬签个名。

　　路子扬把电影本接过来还未下笔，看见男生一直在偷偷瞄林竹君，后者全然不知地低头吃薯条。

　　路子扬垂下眼一边签名轻轻咳嗽一声说：“好看吗？”

　　男生连忙点点头说：“好看！太好看了！简直是亚洲之光，那些镜头那些情节怎么想到的，简直是天才。”

　　路子扬打断他：“我说，林竹君好看吗？”
　　他把签好的签名本递给男生，男生忙不迭点头说：“好看！太美了！我能不能请姐姐也给我签个——”

　　“不能。”路子扬一把推开男生递过去的本子，不露声色地隔开林竹君要接本子的手。

　　他盯着男生看了一会，后者忽然明白过来，赶紧拿起拖把说：“我、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一溜烟跑向后厨。

　　路子扬这才放下手，拿起可乐喝了一口，意有所着地说：“现在的男生太轻浮了。”

　　林竹君看他那副小气的样子，忍不住想说：“你这个年纪也一样，甚至更轻浮的，我看人家挺好的，也懂礼貌。”

　　路子扬不只是个导演，更是优秀的演员，所以他的演技根本无可挑剔，跟真的一模一样，但他现在笑起来的样子能让林竹君一眼看出他在故意地演。

　　只见路子扬忽然拿起一根薯条，夹起声音，眼睛也瞪得更大更无辜，他说：“姐姐，我的番茄酱没了，请问可以蘸一蘸你的番茄酱吗？”

　　腔调做作，姿态扭捏，林竹君鼻头都皱起来。

　　路子扬迅速恢复正常状态，面不改色地问她：“喜欢吗？这么礼貌。”

　　林竹君嫌弃地微微呲牙，眼睛飘向窗外。

　　路子扬忽然问：“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林竹君转过头表情疑惑，路子扬看着她解释：“我知道你以前喜欢我，或许这些年早就变了，不要勉强跟我在一起，我来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林竹君想了想说：“没想过，爱了就是爱了，爱如果能被操控，那我应该也不会再喜欢上你。”

　　路子扬笑了笑说：“确实如此，毕竟何翊比我好太多，也没有前科。”

　　现在说起何翊，路子扬已经不会再感觉不舒服，但心里还是怪怪的。
　　林竹君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说起何翊，她边吃汉堡边说：“他是......很温柔的人，也是帮我走出困境的人，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嗯，我知道。”
　　出奇意料的是，路子扬并没有难受，他只是拉着林竹君的手说：“我应当感谢他的。”

　　路子扬前生所有的幸福瞬间都比不过此刻的平静快乐。
　　他的梦魇终于可以全消。

　　林竹君和路子扬回香港已经是第二天下午，还没出机场就被记者团团围住，他们两人的照片已经铺天盖地到全世界。

　　路子扬的奔跑和亲吻，林竹君的美丽和出其不意，成为名留影史的时刻。
　　他们默契地没有回答所有问题，路子扬拉紧林竹君的手，用身体帮她挡住所有的拥挤。

　　好不容易上了车，林竹君摘下墨镜问他：“我老豆在家里。”

　　路子扬镇定地开玩笑：“我知道，他一定恨我到牙痒痒。”

　　“那是肯定。”林竹君说：“我跑出来他可是不知道。”

　　林光栋现在应该恨不得杀了路子扬吧。
　　路子扬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被人拿着杀猪刀追的时候，这么多年，终究还是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