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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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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见了鬼的行为艺术。
不过李见词轻描淡写一句话,倒是极大程度的缓解了梁浔扣地的脚趾,烦躁与窘迫迎风而散,他五味杂陈的跟着笑了起来。
“对,我感觉表演得还行。”梁浔抬起双手展示的同时不由得感慨,自己似乎很久没这么狼狈过了,脾气挺好地询问,“你觉得主题名起什么好?”
李见词盯着他看了两三秒,扯过手把人拉起来,才点评道:“稻田里的守望者?”
梁浔乐不可支,不过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随手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衣服,捡起陷在淤泥里的塑料袋,随后摘下相机包递给李见词。
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李见词说:“没吃饭?”
“是啊。”梁浔左看右看,发现附近似乎没垃圾桶这玩意儿,叹气,“这不刚买了个锅贴,一口都还没吃呢,赶着遇上你们抓人了。”
接着又嘟囔了一句:“饿死了。”
是真饿了,前几年他刚开始打工吃饭不规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胃病,一饿就疼。再加上昨天山路晕车的后劲还没过,梁浔这会儿的确不太舒服,但身上脏成这样,也没办法再去饭店吃饭。
李见词没说什么,翻出卫生纸塞给梁浔,交代让等他会儿,回到路口那边说了几句话,跟其中那位光着一只脚的民警重新走过来。
“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民警蹬上砸了梁浔的鞋,挠了挠头,“我刚才急得很,准头差了点。”
这哪是差了点,明明堪比打靶比赛直中别人靶心的好成绩。梁浔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没事。”
李见词说:“走吧。”
这会儿正是村民干完农活回家吃饭的点,一路上不可避免遇到过路人。梁浔眼生,有的直接打量他,有的趁跟李见词打招呼的时候偷偷扫视,眼神里只有好奇,并没什么恶意。
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注视。
原路经过那段稻田后,李见词领着他右拐进一片破旧的红砖平房区,应该是早前荒废的地方,村民变少许多,梁浔才低低叹了一声。
李见词问:“还行吗?”
梁浔扭头看了他一眼,表情要笑不笑的,看上去特别郁闷:“暂时没问题。”
李见词倒是笑了声:“是不是一瞬间觉得新奇的乡村体验感大打折扣?”
“不是这个。”梁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索性提起别的,“那人什么情况?”
李见词:“偷猎。”
自从几年前基金会与西城政府将保护地选址落定在白头林,签订接管协议后,用各种理由进山的人已经不知道劝返了多少批,可依旧有人顶风作案。
白家湾年轻力壮的出门打工,基本上年长的村民都是在这片山里长大的,不说对山路百分百了解,但肯定要比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更胜一筹。
所以总有那么一拨人热衷跟他们玩捉迷藏游戏,胆子大的自己悄么声上山非法打野味,胆子小点的吊儿郎当不搭理社区工作。
今早那户人家就是后者。
想到交谈时对方拒不配合的模样,李见词边走边说:“毕竟十个手指都还有长有短,计划也只是最佳理想状态,总得允许有人偏离轨道。”
梁浔说:“你这心态可真顶。”
“不顶能怎么办,逮着人了先揍一顿?”李见词踢开脚边树枝,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那恐怕一颗老鼠屎得变一锅老鼠屎。”
闻言,梁浔点点头:“也对。”
但试想将自己放在李见词的位置上,他发现是忍不了一点的,又摇头:“不过要我这心态是真不行。”
“你看我会干摄影这种细致活吗?”这条路距离管理站更近一些,李见词推开后方小铁门,“所以说各司其职,我也只会跟村民打打交道了。”
这倒不一定,很多常年出入深山的巡护员在日积月累下,都会拥有一些基本的摄影技术,甚至还有的会成为野生专家或是摄影师。
他来做志愿者之前,巡林过程的拍摄记录肯定都是由他们自己完成,李见词这话太过自谦了。
但梁浔还是笑了,竖起大拇指打趣:“别妄自菲薄,至少安慰人的本事你是这个。”
李见词扫了眼,扬扬眉接受下这份夸奖。回到宿舍楼,他把相机还给对方:“等会吃什么?”
梁浔不明就里:“吃食堂啊。”
发现他没听懂,李见词只好说清楚了些:“中午我看你没吃多少,阿姨做的饭不好吃?”
“别胡说啊。”梁浔赶紧解释,“是我重口。”
李见词被他如临大敌的紧张表情逗乐,偏过头笑了好半天,应了一声:“知道了。”
浑身脏得难受,梁浔没多余心思理会他知道什么了,回宿舍从头到尾清洗一遍,站在半身镜前确定彻底干净了,才从蒸笼一样的厕所出来。
刚换的一套脏衣服被梁浔扔在门口,他拎着来回看了好几遍,又翻了翻衣柜,迟疑几秒,最终还是进了垃圾桶。不是他懒,主要实在无从下手。
擦干头发,梁浔躺了一会儿,稍微恢复点精神之后,拿着手机下楼吃饭。
食堂是半间旧仓库改造的,一张活动板将其一分为二,门洞挂了遮挡帘,简陋但干净。
“行啊李见词,你小子这手艺深藏不露啊。”林檐的声音明朗敞亮,远远传了过来。
梁浔跟走进食堂,听到李见词的名字,注意力霎时被吸引过去。
“你俩干嘛呢?”他过去掀开帘子问。
李见词一回头看见他站在门口,没说话,只招了招手让他进来。林檐靠在灶台边,抱着胳膊,笑眯眯地打招呼:“梁老师吃饭了没?”
“林老师客气,喊我小梁就行。”梁浔略一低头走进厨房,朝冒着热气的锅里看过去,“还没吃。”
林檐揪了根篮子里的青菜叶,说:“那感情好,你哥今天给咱开小灶,煮麻辣烫。”
“能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吗。”李见词拿了个碗,夹了粉条和两块土豆给梁浔,“尝尝。”
看他俩一递一接还挺熟练,林檐冷笑:“难怪非得等大家吃完才进厨房,搞半天是我自作多情。”
李见词不以为意地说:“你跟鲁遇答自作多情的次数难道少了?还没认清现实。”
随后只见林檐掏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开口:“我现在马上举报某李姓男子仗势欺人,对社区共管二人组进行人格羞辱,我要让你名誉扫地。”
“你报。”李见词说,“我先把这碗拿去喂路边的流浪狗。”话音落,他作势就要收林檐面前的碗。
“……”
梁浔闷声笑着低头咬了口土豆,辣味很足,可能是终于吃到让人满足的饭菜,又或许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一下午的郁闷全化在这一口里了。
逗乐归逗乐,林檐最后还是凭借能屈能伸的本事蹭到第二顿饭,结束时主动提出清理灶台,但被李见词以眼里没活为由赶了出去。
“几年没吃他做的饭感觉怎么样?”林檐问。
“以前也没吃过。”梁浔掸了掸烟灰。
“咋可能。”林檐有些震惊,“我认识李见词的时候就听说这人做饭好吃,你俩邻居能没吃过。”
梁浔笑笑:“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我跟他研究生是同门。”林檐回忆两秒,“刚开始他不爱说话,压根没半点人气儿,几次搭讪都当空气。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妈的最烦装逼的人,谁知道后来发现这人哪是装逼,是真牛逼。”
林檐好奇:“他从小也这样吗?”
“没。”梁浔摇头。
厨房外的围墙是一面栏杆,刷了漆的铁皮脱落,风吹日晒下慢慢生了锈。夏天昼长夜短,吃完饭已经即将八点,但天边依旧如同白昼。
吃饱犯懒,梁浔点燃烟只抽了两三口就停了,取下来捏着任由慢慢燃尽,眼神看着有些遥远,端的一副矜持模样:“他以前跟现在这样差不多。”
但林檐不懂:“什么样?话多?”
“……”梁浔没见过这么直白的形容词,想到这俩人捧哏似的对话,只好换种说法,“很风趣。”
“这个的确是。”林檐赞同附和,“反正我没见他跟谁红过脸,谁开个玩笑都能接住还不谄媚。唉,我们导师当年说过这种人必成大器!”
梁浔被他的语气惹笑,顺着话题问了句:“那怎么来白家湾了,我以为他会进研究院。”
“你不知道吗?”林檐说,“华琼那间工作室,还有西城生态基金会下设的自然保护协会,这些都是李见词在研三那年牵头创办的。”
梁浔惊讶了。
这些他的确不知道,来这边也只是因为急需一个离开海市的借口,没有白头林,他也会选别的地方,所以根本没心思去了解工作室背景。
更何况……李见词以前说会读博、做学术研究,进山驻守保护区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聊什么呢?”李见词锁了厨房门,把钥匙放在窗户防盗网后的角落里。
梁浔收起思绪望过去,指腹漫不经心地捏着烟蒂转动。林檐看了梁浔一眼,见他没吭声,于是很上道地说:“夸你年轻时候跟现在一样帅。”
李见词没忍住笑着说:“你今天要是没在我面前夸过别人,这话我还真就信了。”
“呦咱小梁是外人吗?”林檐故意挑拨,跟梁浔挤眉弄眼,“看见没,你还不如来给我当弟呢。”
李见词踢他一脚:“想挨揍直说。”
回宿舍前这小段路光听林檐单口相声了,李见词偶尔不冷不热地接几句,他能讲的越发起劲。
月上枝头,天际渐入微茫。
比起林檐的聒噪,吃饱了的梁浔懒懒散散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这人有时会让他想起远在海市的秦疏,很舒服。李见词转头看到他尤其放松的样子,凝视几秒,想打断林檐的念头变淡。
“他是不是有点儿吵。”李见词小声问。
梁浔眉梢微动,一边听林檐讲之前进山的趣事一边也降低声回:“不吵,很热闹。”
李见词压着唇角克制地笑了下。
今晚不用开会复盘,其他人都去了镇上买东西吃夜宵,宿舍楼只有他们三个在。
分开前林檐主动交换了微信,添加为好友后,梁浔没直接进房间,而是在阳台边吹了阵晚风,空气带着泥土味,只有特别淡一点。
站了十来分钟,夜风给梁浔的额发做了别致的造型,他收起白天洗的床单,回房间铺好。
洗漱完躺在床上,发现林檐把他拉进了工作群,屏幕左侧整整齐齐排列着抱拳鼓掌的表情,往上翻还能看见穿插了几张年轻同事发的搞怪动图。
梁浔非常合群的回复:谢谢大家。
梁浔:/抱拳/玫瑰/玫瑰
林檐:小梁老师的表情已经掌握精髓,那我就代表白头林全体员工对你呱唧呱唧!
群里很快被消息刷屏,他慢慢翻着同事们的插科打诨,无厘头的聊天内容让人失笑。看了会儿退出聊天,通讯录那栏多出一个小红点,是李见词发来的好友申请,确认添加,那边跟着发来消息。
李见词:明天中午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