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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修) ...

  •   但他这种顾影自怜的状态没能维持多久。
      在这之后,谢晏给他递了好多张纸条。

      【你为什么退学?】
      【能不能不退学?】
      【学神】
      【年级第一】
      【方总】
      【方大帅哥】
      【理理我理理我理理我】
      【你这么好的成绩不读书真的很可惜,咱们这个岁数不就应该好好学习吗?】
      ……
      话锋一转。
      【那我能问问你跟陈招远究竟在密谋什么吗?】

      纸条来得太多太密,就算方趁时不回答也不气馁,那些狗爬字的四肢就像海带一样在纸上狂摇乱舞,生硬地、执拗地想要挤进他的视野里。

      每次跟孟女士通完电话,方趁时的心情都不是太好。他时常觉得自己的精神世界是灰蓝色的,像一滩古井无波的死水。
      但现在死水也起了涟漪,因为那些字实在有些辣眼睛。

      最后他终于受不了了。
      当又一张纸条递过来的时候,方趁时纡尊降贵地回复了一下。

      【第一,我没有和人密谋什么事的兴趣和必要;第二,人家叫陈朝远,你摔了一次连脑子都摔坏了,同学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换了一行。
      【还有,和我一样岁数的你上回考试的总分好像没我一门课高,“好好学习”?】

      谢晏:“。”

      他盯着递回来的纸条足足看了半分钟,把纸条叠好,打开了书。
      没有分数,说话都不硬气。

      ……不是。
      他又撕了张新纸,力道大得几乎要把纸写透,【成绩不好就不能劝学了吗!!!】

      这字更大,更丑,每一道笔迹里都透露出写下它的人心中的愤慨。
      一般而言,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方趁时讲话——尽管他从没在学校发过火——不过这会儿,比起生气、愤懑之类的负面情绪,方趁时倒是觉得有点好玩。

      【怎么样你才可以不烦我?】
      【我才不想烦你,但无论如何你都该留下上学!】

      为什么呢?
      方趁时忽然转过头。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谢晏微颤的睫毛,他确信对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他的这个同桌向来不是什么好学的人,听说人如果经历过濒死状态,性情极有可能大变,但方趁时不太相信。
      比起那个,他心里倒是有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只是……有些情怯,不敢去猜。

      或许是因为上节课刚被宋婉点过名,这次谢晏头都没敢动,僵硬的目光始终紧盯着黑板,装作认真在听的样子。
      ……嗯?
      方趁时凑近了一点,确认自己没看错,谢晏的耳朵是红了。

      哪里被盯着看哪里就会红吗?

      “方趁时,你不听就算了,老盯着别人做什么?”这节是数学课,讲台上的高宁疆无语地停下了讲课。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两人都快贴到一起了。
      比起成绩很好的方趁时,高老头更担心刚有一点学好苗头的谢晏受影响。

      天地良心,他都会担心谢晏受影响了。

      全班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个角落,那一瞬间,方趁时换成了平日里懒洋洋的视线,直起了身:“有个脏东西,我还以为是虫子,仔细看看,原来不是。”

      高宁疆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也没再说什么,继续讲起了课。

      很快,方趁时看到谢晏紧绷的肩线松懈了下来,不多时递过来一张纸条。

      【真有东西?】

      “没有。”方趁时声音很轻,但是是直接回答的,“谢晏,你耳朵红了。”

      谢晏目不斜视,右手飞快地抓了一下耳朵。

      “是左边。”

      方趁时说完,看到那只耳朵更红了,谢晏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然后像是牵动到了伤处,整个人抽了抽,龇牙咧嘴地又坐了回去。
      就很活泼。
      方趁时轻笑了一声。

      片刻,谢晏又塞纸条过来。
      【你自己不让我看,为啥还老盯着我?还有,还我点纸,要撕没了。】

      学校统一发的练习簿方趁时还有很多,看见这句话,他挑了下眉,从下方的二层抽屉里凭感觉捞出一沓,放到谢晏桌上,“拿着用吧,我用不着那么多。”

      但谢晏只拿了两本,把别的推了回来。
      【你不会是想着要退学所以不用了吧?】

      还真是执着。
      方趁时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随后写了一句话,连同那沓本子一起推回去,接着抽出了那本他看了无数遍的小说,从头翻阅起来。

      【我只是草稿靠心算,笔记用脑记,本子用得慢。不瞒你说,我高一的练习簿还没用完。】

      谢晏:“。”
      这熊孩子是不是又骂他了?
      靠,真是要被气笑了。

      谢晏还真笑了一声,方趁时跟他舅舅家的表妹差不多大,那天他出车祸前,也正好在处理表妹的青春期问题,这熟悉的头疼感还真叫人感到亲切。
      他肯定是不会放弃劝学的,但很显然,追问本人追问不出什么。他想了一会儿,没再写新的纸条,等到下课后,抱着书一瘸一拐去了办公室。

      ·

      上回考试那个惊天地泣鬼神“加起来没方趁时一门高”的分数虽说不是谢晏自己考的,但他来考可能也高不了多少。
      月考没几天了,谢晏自己也心急。

      其实以前他学习成绩也不好,但那时候他无所谓,觉得不读书也有不读书的活路。
      后来摸爬滚打过几年,干过好几份工作,经历了一些事,再有机会回到学校,他就很想把书读好。

      但这种事吧……

      学习这件事,并不是他主观上想念或者不想念,而是一环脱节之后,就再也填不上之前的坑。
      谢晏听了高宁疆一节课,课后到办公室跟他聊了聊,发现自己可能需要从初中开始补习。

      “我知道了,我回去想想办法。”他谢过高老头,脚步一转,转到了吴霜停的办公桌前。

      “霜姐,有件事想问问你。”

      吴霜停本来在做表格,闻言转了回来,露出个温和的笑:“怎么了?”

      “就是,上节课间我好像无意中听见……”谢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问,“方趁时要退学吗?”
      吴霜停一愣。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打听下退学手续要办多久。”谢晏说,“我想看看我还有多少时间来劝他留下的。”

      他说话时眼神坚定,语气坚决,吴霜停有些意外,往后仰了仰,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先前谢晏那一头薄荷绿色的锡纸烫乱毛全剃光了,还染成了黑色,露出眉眼,看上去精神很多;以往从不好好穿的校服如今也规规矩矩地套在身上。澜越的校服分墨绿、深蓝两种主题色,不同款式共计十几套,都是请专业的设计师设计师,版型很好,穿起来青春靓丽。
      现在的谢晏,如果忽略成绩不谈,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一心向学、遵守纪律的好学生。

      “我也没想到你会听见,这些话本来不该和别人说的,但我想,你们既然是同桌,有些话或许好说一点。”吴霜停仔细思考了一下措辞,挑拣着能说的部分告诉他。

      方趁时一直是班上最让吴霜停省心的学生,但这样的人一旦下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决定,又是最难劝的。
      甚至到目前为止,吴霜停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申请退学。

      “他没说理由?”谢晏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在霜姐这里也问不到。
      吴霜停摇摇头:“我问过,他只是说‘找不到学习的意义’。如果别人说这话,可能可信度还高一些,但他那成绩……你觉得这个理由说得通吗?”

      谢晏沉默片刻,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霜姐。”
      “你也别太有压力,月考快到了,先顾好自己。”吴霜停说,“方趁时的事情,我会再和他父母联系看看的。”
      谢晏脚步一顿:“他父母?”
      “嗯。”说到这个,吴霜停有点郁闷,“不过他父母工作性质特殊,很忙,听说平时也很少回家……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他母亲说,小方不太听家长的话。”

      谢晏就懂了。
      每个问题少年跟父母的关系可能都比较糟糕,比如他表妹和舅舅,经常需要他在中间当调解人。

      说起来……也不知道表妹回去没。
      如果当时谢晏知道妹妹刚跟舅舅吵过架的话,他应该会再温柔一点,不会一进屋就把她嘴上的烟抽走。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舅舅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长辈了,既然舅舅还有精力去医院领回他的遗体,想来表妹应该回家了吧。

      谢晏短暂地走了个神,谢过霜姐,从办公室告辞出来,边想边往回走。
      课间教学楼很闹,正适合放空思绪,直到他听见一声又气又急的大喊——

      “你是没参与,那盛哥不是下场了吗?”

      谢晏停下了步子。
      一种没来由的直觉,让他靠到了墙上,没再往教室走。

      ·

      “所以?”方趁时扭过头,语气冷淡,“你觉得我会帮盛柯作弊?”

      盛柯坐在教室右后方,座位和方趁时的遥遥相望,但这边的动静谁都听得到,所以他还是接了腔:“怎么可能?谁不知道阿时看我吃瘪只会上来加一铲子土顺便踩两脚的,他怎么会帮我作弊?”

      方趁时远远地睨过去一眼:“我有这工夫?”

      盛柯马上抖起来了:“看,他就这样一个人。”

      “那你今天是在干什么?”陈朝远简直憋得要炸了,“你以前哪里会跟他讲话,今天呢?这一早上上了三节课,你们三节课都被点名!”

      谁都知道,高二(2)班教室角落有一道楚河汉界。
      自从被吴霜停以“帮助同学”为理由塞到一起成为同桌,方趁时和谢晏几乎就没好好说过一句话。

      澜越其实是个生态很复杂的地方,学生里有豪门有暴发户,有继承人也有私生子,许多人家中的背景、联系盘根错节,说话前需要先掂量三分,出点什么事,老师也不一定能处理。
      像方趁时和谢晏,一个是豪门少爷、天之骄子,一个是暴发户家扶不上墙的阿斗,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在,这样的两个人,已经连续说了三节课的悄悄话。
      说实话,刚刚高老头点名的时候,很多人心里都在犯嘀咕。

      ——他点的是方总!
      ——竟然是方总!
      ——方总能主动和谢晏说话?

      “你用什么身份在问我问题?”方趁时像是没感觉到周围人探究的视线,表情不变,语气甚至是疑惑的,“你是我妈,还是我爸?”

      陈朝远:“……”

      “我爸我妈都管不了我这些,我劝你省省口水。你们打赌的事,我说了没兴趣参与,就不会参与。盛柯许给你们的赌注无非是一顿‘锦绣宴’,他要是出不起,我请就是,无论我还是他,都还不至于为了这点钱搞这些小动作。”
      方趁时说完,懒得再看他,转身出去了。
      “诶——”盛柯跳起来,“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教室后门。一旁的徐明泽看不过去,拉了拉同桌的衣服:“你别跟方总吵了,多大点事。”
      陈朝远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半晌转过头,问:“只有我在意这个赌是吗?”
      徐明泽没吱声。
      “打赌的时候一个个都起哄,现在变成只有我在意了?”陈朝远脸色难看,笑了声,“我可真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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