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梅软糖》楚喃

24、破冰

　　少女的哭声在操场上回响，尖锐又刺耳，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们似乎没有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被当做马戏团里的猴子，用悲痛的哭声来博取更多人的同情。
　　但完全忽略了自己平日里的行径，是讨厌鬼的行为。
　　喜欢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的。

　　广阔的操场回响着一声接着一声的抽泣，还有接连不断的谩骂。
　　“到底是谁在器材室推的我！”
　　“敢做不敢当是吗？怎么有这么歹毒的心思！”
　　“…这是谋杀！这是要人命的！”
　　“我要告老师！”
　　……

　　没有人理会，不远处班长实在忍受不了对方顶着班级的名号在外面丢人现眼。
　　停止了打羽毛球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
　　“怎么了？”

　　两个女生拉长着嗓子吼。
　　“有人在器材室故意推我们！导致我们受伤了！”
　　“怎么会有那么歹毒的心思！”
　　才吐露完，就听见班长凉嗖嗖的声音。
　　“早上你们故意绊倒林桉的时候想过现在吗？”
　　“……”
　　空气安静片刻，两个女生面面相觑。

　　不远处的被提起名字的少女抬起眼睛，扭头过来，漂亮白嫩的脸上出现一丝困惑。
　　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见，只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

　　那边沉默下来，两个哭哭啼啼的女生瞬间闭嘴，也没有叫嚷着要去告状。
　　互相搀扶着，往医务室去。
　　留下疯狂叹气的班长，看似一脸无辜的林桉与疯狂憋笑的林甜甜。

　　*
　　在回去教室的路上，林甜甜兴奋的不得了。
　　“这样才好！我就知道她们两个早上是故意的！”
　　“还愁拿她们没办法呢…”
　　两个人往楼上去，在林甜甜的搀扶下，林桉上楼也方便些，她唇角微微弯起，带着点笑意。

　　抬头恰巧看见迎面走下来的余舒怀。
　　少年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旁边跟着的几个人嘴里絮絮叨叨的做着夸张的表情。
　　两个人隔着空气对视一眼，林桉率先收回的视线。

　　楼梯间没有多大的空间，再加上林桉的腿确实有些不方便需要人搀扶着。
　　围着余舒怀逗趣的几个头发染的乱七八糟的少年想从两个人身边挤过，被前面的余舒怀拉住。
　　少年的声音低沉的飘来。
　　“等着。”

　　他没去看林桉脸上的表情，只是将视线落在旁边的扶手上。
　　等林甜甜扶着林桉经过，少年才抬腿往下去。

　　背后的声音轻飘飘的卷来。
　　“余哥，你认识？”
　　“那女生长的还真漂亮…”
　　余舒怀的声音被旁边擦过的风吹散，尽数落入了林桉的耳朵里。
　　“不熟。”

　　接下来去往教室的一路上林甜甜都在悄咪咪的观察着林桉脸上的表情。
　　少女一直都很沉默，只是刚刚在对方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眼睫有了轻微的颤抖。
　　少年时期的心事被风吹散，混响在跃动的铃声当中，在记忆中淡忘。

　　接下来的几天，林桉和余舒怀之间的气氛愈发的怪异。
　　甚至连胡威也看出了点不同。

　　在再一次少女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经过时，他伸手拽了拽余舒怀的衣袖。
　　“你这是和她吵架了？”
　　搞不懂到底哪来的这些言论。
　　余舒怀拧开手中的汽水，他的指尖沾染着外包装滚落的露珠，丝丝凉意顺着指尖传递进身体里。
　　他微微皱眉，片刻之后才开口。
　　“没和她吵架。”
　　说完这句话之后，连他自己都察觉到尾音有一点点的委屈，不知道是从哪里升起来的。
　　让人觉得苦恼。

　　汽水顺着喉腔滚落，带过一片火辣辣的，片刻之后被冰凉替代。
　　让人脑子有了片刻的清醒。
　　余舒怀不禁自嘲的笑笑，这难道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吗？
　　他不想连累对方，就干脆想要切断一切联系。
　　现在小姑娘真的不理会自己了，怎么就反而还有些无法接受？
　　“是她不理我的…”

　　“你也别怪人家不理你。”胡威伸手拍了拍余舒怀的肩膀，“就你这怪脾气，别人想粘着你的时候，你一个劲的把人推走…”
　　“现在人家真不理你了，你反而觉得不舒服了。”
　　“这不得是你欠？”
　　说着，胡威眯了眯眼睛，他将手抵在唇边，凑到余舒怀旁边，压低了声音。
　　“小姑娘吃软不吃硬，你好好哄一下。”
　　“你那倔脾气对兄弟们还好说，对人家小姑娘…”少年打了个响指。
　　“就是欺负。”

　　四周嘈杂一片，追追跑跑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吵的人头疼的时候，胡威又添油加醋的胡乱分析一番，余舒怀猛的灌了一口汽水。
　　在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驱散后，他在内心劝解自己。
　　不要拖累林桉，你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要妄想去触碰太阳。

　　*
　　时间一步一步的蹉跎而过，简单无聊的生活又度过了大致一个星期。
　　在周五假期到来的早上，林桉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一贯工作繁忙的父亲，今天难得向自己的宝贝女儿保证。
　　“爸爸今天提前下班，明天有一天的假，爸爸开车来接你！”

　　男人自然知道前段时间奶奶的去世对于林桉来说的打击有多大。
　　家里面的事情乱成一锅粥，再加上公司的事情全部堆积在自己身上。
　　自然就忽略了考虑女儿的感受。
　　好不容易抽出空来，他需要尽到一个做父亲的义务。

　　电话那边，林桉的声音很乖巧柔软，平静的声音之下依旧可以听见藏不住的兴奋。
　　“爸爸难道不休息吗？”
　　男人咧嘴笑了笑，似乎都可以想象得到自家可爱的女儿在面前甜甜的笑。
　　“没事的，爸爸好久没见我们囡囡了…”

　　在共同约定好之后，林桉一天都很兴奋。
　　在放学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收拾书包的动作也加快了不少。
　　像是一只脱了缰的小马驹，迫不及待的等着和父亲的见面。

　　将所有的东西整理好后，林桉背上书包就冲出了教室，抬起手挥了挥。
　　“再见甜甜！再见温可！”
　　声音都还没有落下，就看不见了人影。

　　背着粉色书包的少女，欢脱的像一只小白兔。
　　膝盖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期待。
　　眼睛亮晶晶的，在人群之中穿梭。

　　越往校门口靠近，越可以看见门口拥挤成一块儿的人群。
　　顺着人流往外，林桉视线在人群中搜索，却突然接触到一张熟悉的脸。

　　尖嘴猴腮，瘦骨嶙峋。
　　一头标志性的蓝毛，将人衬托的愈发非主流。
　　那少年似乎还没罢休，骑在摩托车上，身上的校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肩膀。
　　瞧着就像一个地痞流氓。
　　是上次在门口堵住自己的那个职中少年。

　　林桉轻轻眯了眯眼睛，放慢了脚下的步子，又扭头在周围扫了一圈。
　　她在自己背后不远处的地方看见了落单的余舒怀。
　　少年连书包都没有背，就双手插在裤兜里，耳朵上戴着头戴式耳机，压着一头嚣张的红。
　　他低垂着眼睛在看路，把周围的一切嘈杂抛至脑后。
　　自然是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的。

　　林桉抬手抓着书包肩带，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眼神在人群中飞速的搜索。
　　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抬手挥动着的爸爸。
　　男人站在车旁边，下降下来的车窗探出弟弟圆润可爱的脸。
　　爸爸不仅自己来了，还把弟弟也接来了。

　　林桉甚至来不及感动。
　　因为她听见了旁边几个女生被堵住，那群地痞流氓的问话。
　　“看见余舒怀了吗？”
　　语气凶巴巴的。
　　这次的目标是落单的少年。

　　周围乱哄哄的一片，人群大批量的从校门口涌出，一片清一色的黑色头颅中混着那颗红色的脑袋，别提有多突兀。
　　校园中飘荡着的音乐声隐隐约约卷来，在耳边轻轻的响起，让人有片刻的恍惚。

　　林桉被人群遮挡住，她的个子娇小，并没有被那群人发现。
　　但少女往前的步子愈发的缓慢。
　　内心在疯狂的挣扎，一个白色的小人和一个红色拿叉子的小人互殴着。
　　白色的小人满脸写着怒气：“余舒怀一个人！怎么可以见死不救？他可帮了你很多次的！”
　　红色拿叉子的小人一脚将白色小人踹翻：“可是他自己说的不用你管的！你又舔狗一样凑上去，对方领你的情吗？”
　　白色小人从地上挣扎着爬起：“可他是小鱼！就冲他带你回到奶奶的葬礼！”
　　红色小人还要说什么，被林桉一把从脑海里挥出。

　　少女停下脚步，转过身，恰巧就看见被几个小混混拦着的余舒怀。
　　握住书包肩带的手微微攥紧。
　　林桉往前小跑了几步，她的手心里沁出了点汗，推开挡在少年面前的几个人。
　　张开双手，像是母鸡护仔一样。

　　尽管眼眶有些红，还是很努力的跟面前几个高大的凶巴巴的少年对视着。
　　“你们干什么？”
　　尾音还有些颤抖。

　　风吹过少女额前的发，飞舞在空中，卷来了一点点清香。
　　余舒怀将头戴式耳机摘下，清楚的听见了对方故作坚强的一声喊。
　　尽管很害怕，但也在很努力的护住自己。

　　心脏在胸膛里疯狂跳动。
　　这种感觉极其的微妙，像是一个人度过了漫长的黑夜之后，突然有人冲进来，拉住你的手，轻轻的告诉你。
　　我会保护你的，你别害怕。
　　亲爱的少年。

　　周围的人群刻意在避开这一圈，他们几个由于头发的颜色或者身上吊儿郎当的装束在人群中格外突兀。
　　其中混着一个穿着规矩的少女，漂亮的眼睛里在打转着晶莹的泪水，明显非常的害怕，却在很努力的护着背后红头发的不良少年。
　　本就身体瘦弱，再加之个头不高，像个小鸡仔似的。

　　被小鸡仔威胁的几个职中少年呆愣了片刻，随即开始捧腹大笑。
　　“什么鬼？”
　　“余舒怀你他妈怂不怂啊？让一个小姑娘保护你？”
　　“小妹妹长得还挺漂亮的…差不差男朋友啊？”
　　“哈哈哈哈…话说这小妞长得比我们学校的校花还漂亮…啧啧啧，清纯的要命！”
　　“给哥哥摸一把？”
　　荤话混着抬手要靠近的动作。

　　还没碰到人，就被背后的少年一脚踹飞。
　　是真的踹飞的。
　　从人群中划开一道抛物线，然后狠狠的砸在地面上。
　　不仅仅引起了片刻的骚乱，还起到了足够的威慑。

　　余舒怀将林桉拽到背后，眼神冰凉，眼底藏着一片漆黑。
　　那眼神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更不像是从一个少年眼睛里迸发出来的。
　　想要杀人一样，出手甚至没有一丝收敛。

　　不远处坐在摩托车上蓝毛意外的看着这边的动静，带着一群人靠过来的时候。
　　突然看见一个成年男人出现在了两波人中间。

　　林爸爸怎么都没有料到原本朝自己跑来的宝贝女儿会突然转头护住了一个非主流红毛少年。
　　总有种家里大白菜被野猪拱了的感觉。
　　那非主流红毛少年不仅仅很装逼，而且还招惹了一大波社会上的不良少年。
　　那种大白菜被拱了的心痛感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