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焰》玄紫珀

4、异化10-12

　　10

　　展浣尘等人退出去後，玄随云并不急著捉那大蛇，他往灶头里添了一些柴，拨了拨还有余热的炭火，又拿过一旁的葵扇用力扇了一会儿，等柴烧起来後，他用木勺子不紧不慢地搅拌著那锅青蛙汤，诱人的香气充斥著整个厨房。
　　屋梁上的大蛇涎液滴得更厉害了，死死地盯著随著木勺子的搅拌忽上忽下的青蛙。
　　饥饿难忍的大蛇用尾巴卷住横梁，徐徐地把身子探下来。
　　玄随云勺子一翻，勺起一只青蛙朝大蛇抛过去，出於本能，那蛇很自然一口把青蛙咬住。
　　可怜那大蛇还没来得及把青蛙吞下去，七寸便被玄随云给捏住了，惊怒的大蛇想用身体缠住玄随云，却被一勺子重重地敲在蛇头上，保持著吞了半只青蛙的可笑样子，软软地摔在地上。
　　玄随云大感惊奇，这蛇还真是好骗，自己的那群小猫都要比它聪明。

　　展浣尘把诸葛俞拽出厨房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不迭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想道歉，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瞧著诸葛俞眨了两下眼睛之後，问了句：“你说给我们的烤羊准备好了麽？我和老爷赶著回府吃午膳呢。”
　　手上没了那温暖的触感，诸葛俞顿觉有些失落，怔了一下才道：“烤羊早就准备好了，你走的时候，我叫夥计跟著抬到你府上便是了。”
　　展浣尘舔了舔唇，嘀咕：“唉，难得吃一回荤腥啊，都快忘了这肉是什麽味道了，奇怪，老爷哪来的钱，这个月不是早已经穷得叮当响了麽？”
　　听著他的自言自语，诸葛俞心里有些诧异，难得吃一回荤腥？穷得叮当响？难道那个老爷经常饿著小尘？这可是虐待啊，怪不得小尘那麽瘦，可是为什麽小尘不离开他？还是说小尘无家可归，所以只能留在那人的府上受苦挨饿.....
　　想到这里，诸葛俞热血沸腾，他捉住展浣尘的手，深情款款地道：“小尘，你来我家吧，衣食无忧。”
　　展浣尘打掉他的手，啐道：“不要恶心巴拉地叫我小尘，请叫我展大夫，还有，我去你家干什麽，当奴仆啊，我可不干，我在玄府逍遥著呢！”
　　“不是当奴仆，当、当少──”诸葛俞很想说当少夫人的，可是又怕把展浣尘给吓跑了，只好临时改口道：“当、当我的朋友。”
　　展浣尘瞄了诸葛俞一眼，“朋友？朋友也不可能在你家住一辈子呀，傻了啊你，再说，我在玄府自由惯了，何苦去你家看你们的面色过日子，这样吧──”展浣尘眼珠一转，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他勾住诸葛俞的肩膀，笑得贼贼的，“你要是真当我是朋友，以後我来天香楼吃饭，不收我钱行不行？”
　　诸葛俞侧头，感觉到展浣尘的脸几乎是贴著自己的，心神好一阵荡漾。
　　“行还是不行，你倒是吱一声啊？”半天等不到回答，展浣尘不耐烦了。
　　诸葛俞收敛心神，他笑了一声，“行。”
　　“那我吃不完可以打包麽？”
　　“可以。”
　　不就是养一个人麽，难不成还可以吃垮整个天香楼？！诸葛俞心里如是想。
　　“够朋友！”展浣尘重重地拍了一下诸葛俞的肩膀，心里暗暗欢喜：赚到了，以後可以打包回玄府，改善一下大夥的夥食，嘿嘿！这个少东家虽然是傻了一点，可是胜在够爽快，这个朋友还是值得交的，至於他叫自己小尘这倒是小问题了。
　　诸葛俞贵为天香楼的少东家，可不是展浣尘所想的那样愚钝，只是他一时被展浣尘晃了心神，才会有失判断，此时他见展浣尘眉飞色舞的，立即意识到自己似乎答应了不该答应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却兴致盎然起来，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作情趣就是了。
　　想通了的两人相视一笑，一个笑得春风得意，一个笑得意味深长。
　　旁边的厨子和夥计看著鸡皮疙瘩都起了。

　　此时，玄随云拖著那条大蛇从厨房里出来了。
　　展浣尘立即两眼放光地迎上去，“老爷，这麽快就搞定啦？”
　　“这蛇大概是饿昏了，一下子就上当了。”玄随云把大蛇扔在地上，转身跳上了屋顶。
　　展浣尘等人大惑不解，“老爷，你干什麽？”
　　玄随云没有回答，在屋顶上转了一圈，果然如他所料，在东南面的屋檐下发现了一个窟窿，一个人为破坏的窟窿，想来那蛇就是从这里被放进去的，没错，那蛇不是自己爬进去的，而是被人放进去的。
　　天香楼位於苏州城内最繁华热闹西京大街，按照常理不应该有毒蛇出没，再说这蛇虽然是剧毒之蛇，可是一般上来说，毒蛇的涎液即使有毒，也不会一下子就把人给毒死的，刚才玄随云检查过，这蛇的毒牙被人拔松了，藏在毒牙的毒囊也被破坏了，毒液渗出，混在涎液里才会导致高掌厨一下子毙命。
　　据那个夥计所说，那些肥大的青蛙是一个客人带来的，那这个带青蛙的人和放蛇毒死高掌厨的人是否就是同一个人？

　　11

　　“有这样的事？”听了玄随云的推断，诸葛俞眉宇深锁，原本以为高掌厨的死只是意外，哪知道却是蓄意的谋杀。
　　诸葛俞吩咐掌柜把楼里所有的夥计都叫到後院，他问那些夥计：“是谁招呼那个带了青蛙来的客人？”
　　那些夥计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有人站了出来，“回少东家，是小人。”
　　“你还记得那个客人的样貌麽，他是什麽人？是本城的人麽？”
　　夥计挠了挠头，有些惶恐地道：“那人带著竹笠，而且还把帽檐压得很低，所以小人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知道他留著一把大胡子。”
　　意料中事，玄随云倒也没有失望，他问诸葛俞：“高掌厨平日为人如何，有没有仇家？”
　　诸葛俞看了掌柜一眼，示意他来回答。
　　掌柜道：“高掌厨这个人没什麽脾气，就是下厨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他在天香楼当掌厨也有六七年了，没有听说过他有仇家。”
　　同一个大厨房的大厨和下手也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道：“高掌厨是个光棍，平时的心血都放在了钻研菜谱上，哪有心思和人结怨啊，再说，他这个人很随和，平时也很少外出，都不知道什麽人如此冷血，竟下毒毒死高掌厨，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玄随云沈吟，排除了仇杀，那凶手又是为了什麽而毒杀高掌厨？
　　想不出个究竟的玄随云放弃了思考，把这个难题留给了诸葛俞这个少东家，他摸摸肚子，得赶回府吃午膳了，不然说不定自己那群无法无天从来不把自己这个老爷放在眼里的小奴仆都要杀过来押他这个老爷回去吃饭了。
　　“浣尘，这蛇你还要不要啊，它的毒囊被人破坏了，估计它自己都吞了不少自己的毒液了，蛇肉是不能吃的了，不过那蛇胆估计还是可以用来泡酒的。”
　　“要，怎麽不要！”展浣尘眼珠转了转，谄媚地对诸葛俞道：“那个，少东家啊，这蛇就交给你处理了，你这里那麽多大厨，一定知道怎样处理毒蛇的，你让他们把那蛇胆挖出来，用上等的女儿红泡了再送过来给我行不行？我这会儿要和老爷赶著回府吃午膳。”
　　看著展浣尘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过分要求，天香楼的那些下人们嘴角又抽了，这个人真是够厚颜无耻的！
　　可是让他们几乎摔个五体投地的是，他们的少东家居然一口答应了，而且看上去还挺乐意的，天啊，看，还嘴角含笑哩！
　　不是没有看到掌柜夥计们瞪著自己一脸见鬼似的神情，诸葛俞倒不当一回事，他心中想的是，知道了展浣尘住哪里，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了，别说区区一埕酒女儿红，说不定展浣尘狮子开大口说要了他的天香楼，他也会丝毫不心痛地满口答应，待小尘成了自己的人，他的不就是自己的嘛！
　　虽然诸葛少东家未免想得太美好、太长远了一些，可是有梦想毕竟是好的，再说，他这梦想并非空想，真正认识诸葛俞的人，譬如他的老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这兔崽子可是扮猪吃老虎的典型，手段厉害著呢！他真心看上的东西，失手的可能性为零。

　　出了天香楼，玄随云才小声地问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的展庸医：“浣尘，你什麽时候和那个少东家那麽好的，先前你不是说看他不爽的麽？”
　　“此一时彼一时，老爷，你可要多谢我！”
　　玄随云一头雾水，“多谢你？”
　　“是啊，以後跟著我保准可以吃香吃辣。”
　　瞧著展浣尘那副得意劲儿，玄随云偷偷地掐指算了算，他回头看了站在天香楼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的诸葛俞一眼，惊讶了。
　　惊诧过後，玄随云也笑了，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啊！
　　转过街角的时候，玄随云看到了带著衙役匆匆赶来天香楼的杨捕头，只不过是半天不见，那人脸上的黑气竟然又加重了几分。

　　12

　　回到玄府的时候，远远便看到玄随云那群小猫和易卜卜站在大门前翘首张望。
　　大概是闻到了煎鱼的香气，小猫们一只比一只跑得快，全挤到了玄随云的脚边，半站起身子攀著他的裤脚舔著嘴喵喵地叫个不停，害得玄随云寸步难行。
　　那两个抬著烤羊跟在後面的天香楼的夥计看得目瞪口呆，好、好多猫！
　　易卜卜瞪眼：“老爷，不是叫你买半只烤羊麽？你又乱花钱？”
　　展浣尘大笑道：“卜卜，你可错怪老爷了，这是天香楼的少东家送的，不用钱的。”
　　易卜卜满眼的怀疑，“送的？天上有这麽大的馅饼砸下来麽？我听说诸葛俞是个抠门的主儿，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会这麽大方送你们全烤羊？别是有什麽阴谋吧。”
　　玄随云觉得尴尬，他斥道：“卜卜，人家的下属在呢，别说人家的坏话。”
　　易卜卜翻了一个白眼，“切，说不准他们还认同我的话哩。”
　　那两个夥计很老实地点头，“我们少东家确实是这样的人，其实我们也很奇怪，一直在想著你们是不是少东家很好的朋友或者是亲戚。”
　　展浣尘迷惑了，那个傻瓜很吝啬麽，不像啊，看他送烤羊、送女儿红时的爽快劲儿，丝毫也没有表现出心痛啊。
　　易卜卜得意了，“看，我没有说错吧。”
　　玄随云还想再说的，里面老早就听到动静的小婉等人伸长脖子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麽事，便推了小婉出来看看，小婉出来一看，却看到他们几个人堵在门口说些无聊话，怒了，“老爷，我们十几个人就等著你的烤羊吃饭呢，有什麽屁话也等吃完饭再说啊！”
　　本来那两个夥计被杏眼桃腮的小婉迷住了的，可是小婉这样一吼，真是什麽痴迷都被吼走了，傻了眼地看著叉著腰十足母老虎一样的小婉。
　　“看什麽看，你们两个快点把烤羊抬进去，饿死了，卜卜，你快点喂老爷的猫啦，没看到它们快把老爷的裤子也给拽下来了麽？”
　　易卜卜不满了，“为什麽又是我喂猫？我不干！”
　　小婉凶巴巴地道：“你是老爷的随身侍从，那是老爷的猫，自然由你来喂。”
　　“那些猫只喜欢老爷，我喂它们的时候老抓我，我的手臂都被它们抓花了，每次喂它们就跟打群架一样，叫老爷自己喂啦。”
　　小婉柳眉一竖，“老爷还没有吃饭呢，你想饿死老爷啊，快去喂猫！”
　　易卜卜嘟长嘴，老大不情愿地瞪著围在玄随云脚边的那群小猫。
　　那些馋嘴的小猫一边盯著玄随云手里的鱼，一边还分神和易卜卜互瞪。
　　展浣尘笑嘻嘻地道：“一物治一物，就只有小婉才说得动卜卜。”
　　易卜卜哼了一声，“你这个庸医得意什麽，信不信我铲光你的药草？”
　　展浣尘举手投降了，“得得得，我什麽都不说了，你别拿我的药草出气。”
　　玄随云打圆场，“小猫我喂，都进去吃饭吧，大家都饿了。”
　　小婉没辙了，“小猫可以等一会儿再喂，饿不死的，老爷先吃饭吧。”
　　闻言，那些小猫们抗议了，喵喵地叫得甚是凄惨。
　　小婉脸都黑了，不就是饿一顿饭时间麽，犯得著叫得好像被人踩痛尾巴似的。
　　玄随云宝贝他的小猫，连忙安抚：“别嚎了，现在就喂你们，先松开我的裤子，不然真的像小婉说的，裤子都被你们扯下来了。”
　　小猫们倒听话，松开扒住玄随云裤管的爪子，前呼後拥地簇拥著玄随云进去。
　　展浣尘在背後瞧著，忍不住嘀咕：“你们说，老爷是不是猫妖，不然为什麽那些小猫就爱缠著他啊？”
　　易卜卜和小婉给了展浣尘两个白眼，把他推到一边，进去吃饭了。
　　那两个夥计此时才如梦初醒，急忙抬著烤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