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语秋

86、法力

　　如果给一件事情定一个期限，那么就会觉得这个期限就会来得特别快。荀倪从来没觉得哪一年的春天如此短暂，哪一年的夏天来得如此之快。
　　这天莫羽跟他说想去新家看看，他问：“还没建好有什么好看的？你过年时不是才看过？”
　　莫羽说：“我想看看满山坡的香雪花开了是什么景象，一定非常美。”
　　荀倪微微蹙眉。“最近这几个月不要乱跑了，回你家路过的时候再看吧。”
　　莫羽嘟着嘴说：“那时花都败了。”
　　“府里花园的香雪花不是快开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我想去看，我还想回家。哥哥，我昨晚梦见父亲了，我想回家过生辰，我应该回家在祭谷过十八岁生辰的，难道不是吗？”
　　“不是说好了过完生辰才回去吗？咱们八月十六就上路，好不好？”荀倪好声好气地哄着。
　　“不好。”莫羽闷闷地离开荀倪来到院子里。东洲的夏天比西洲热多了，而此刻他更觉得燥热难受。

　　荀倪站在屋子里没有追出去。小羽最近情绪一直不太对劲，他心里大概也很紧张吧，他想回家的想法很正常，待在家人身边会更安心一些。本以为他会闹得厉害要回家，没想到他只是提了一下就自己一个人发闷去了。也或许他明知自己不可能同意，便不作无谓的坚持，到底年岁渐长沉稳多了。

　　哥哥没有像以往那样追出来哄自己，最近几个月哥哥一直心事重重，经常一发呆就是一半个时辰，经常避开自己的眼神，经常顾左右而言他。是因为预言之期快到了吗？非爱则恨，非生则死，非强则弱！哥哥，我们说好要一起选择爱，选择生，你担心什么呢？难道你怕我强过你吗？我怎么可能强过你呢？

　　在两人彼此揣测着对方的心思中，时光飞速流走，荀倪府里的香雪兰花开荼靡，已是盛夏时节。
　　东洲南部某地整个夏季高温无雨，爆发了一场颇为严重的疫情，一开始地方政府没有重视，导致疫情迅速散播，周围数百公里均出现疫情爆发。长老府得到汇报，派出军队将疫区封锁，荀倪不放心留莫羽一人在家，便带着他匆匆赶往疫区。

　　荀倪到达疫区后先进行祈雨，新鲜的雨水可以冲淡瘴气。莫羽看着荀倪施法的过程才知道所谓祈雨并非是像春季的祈雨祭祀那样的仪式，而是以纯净力量强行凝结河水井水江水各类水源成雨，这种法术对祭司的消耗非常大，而荀倪为了能够更好的缓解疫情，在凝结的雨水中加入治愈法术，可以直接抑制轻症患者的病状，再佐以药石便无生命之忧，那些重症患者他则是亲自施放治愈术。然而这次疫情的范围较大，法术凝结的雨水覆盖面小，荀倪不得不在多处造雨，疫情暂时得到控制和缓解，但荀倪也极度疲惫，还要硬撑着为重症患者治疗。然而患者何止万千，他便不眠不休不食只求多救人命。祭司在修行时经常处于不眠不休不食的状态，但那要以纯净力量来支持，而他根本没时间恢复消耗过度的纯净力量。

　　莫羽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只恨自己不能帮哥哥分担。他紧随荀倪身边，为他跑前跑后做一些琐事，只要看到荀倪有一丝闲空，便赶紧递上食物和水。刚开始的几日他总是不知不觉便陪到夜深，总要荀倪催他去休息。“小羽，别让哥哥为你分心，照顾好自己。”
　　数日之后，那些错过最佳治愈时间的重症患者荀倪也回天无力，但疫情基本得到控制，荀倪强撑着举行完最后的祈福祛病祭祀已经消耗到极致，走下祭台时腿一软便往地上栽，一直密切注视着他的莫羽眼明手将他扶住。

　　“哥哥！”莫羽心疼地呼唤着，荀倪的身体沉沉地压在他肩上，压得他有些站立不稳。很多人涌上来关切地询问，荀倪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他们离开。丁大上前和莫羽一起扶着他坐下，他向莫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便闭上双眼。纯净力量消耗太多，已经无法为自己释放缓解法术，只能等待自然恢复一段时间。

　　突然有一种舒适的感觉笼罩周身，荀倪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到莫羽双手呈灵感术手诀。他盯着莫羽的手，双眼流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莫羽被他的眼神吓到，惶然收了手。
　　灵感术属于高级法术，可以帮助祭司自我调节恢复，需要双手施放，手诀复杂。荀倪刚才闭着眼，没有看到莫羽施法过程，但从自身感受来看，口诀和手诀一定都正确无误，只是施法效果比较弱。荀倪急速回忆自己是否教过他灵感术，似乎他还从未教过任何高级法术啊。更重要的是，他没有纯净力量，应该只是纸上谈兵，怎么能有施法效果？
　　“小羽，你知道你刚才施的什么法术？”
　　莫羽茫然地摇摇头。荀倪思索片刻后说：“走吧，咱们先回驿馆，大家都累了，都好好休息休息。”
　　丁大问：“大人多歇一会儿再走吧。”
　　荀倪摇摇头。“不用，我好多了，回去后方能安心入定，彻底恢复。”

　　回到驿馆，荀倪在屋内入定。屋子里很静，莫羽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坐起来，坐了一会儿走到桌子边抓了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了没两口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听到外面喧哗怕惊扰荀倪又关窗返回床上继续躺下。躺了没多久他又再次坐起来，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终于下了决心轻轻推开门。

　　院子里没什么人，大概大家都在休息，莫羽快步来到院外马棚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飞驰而去。他刚刚离开，丁大便跟出来，也扯了匹马追上去。
　　莫羽还没出城就被丁大截住。丁大语气恭谨地问：“莫少爷打算去哪里？”
　　“我闷得很，四处转转。”
　　“疫情还没有完全消除，莫少爷四处乱跑不太安全，还是跟小人回去吧。”
　　“我是祭司传人，百毒不侵，有什么怕的！”
　　“灾易生变，近期不良之徒趁火打劫者颇多，莫少爷还是跟小人回去吧。若想到哪里游玩散心，不如等大人出定后陪莫少爷前往。”
　　“我现在就想出去散心！”莫羽恼怒地大声嚷嚷。
　　“那只好小人勉强相陪了，小人沉闷，只怕更惹莫少爷烦。”
　　莫羽气哼哼地瞪了丁大一眼，无奈地调转马头。

　　莫羽慢吞吞地骑着马来到街市，由于疫情的缘故很多店铺都关着门，街道上冷冷清清没几个人，于是他一眼便看见荀倪立马站在不远处道路的中间。看到他之后，荀倪的表情立刻柔和起来，策马来到他身边伸出手。“很久没带你骑马了。”荀倪柔声说。“那边有条河，去河边遛遛吧。”
　　莫羽拉住荀倪的手借劲跃上马，荀倪轻磕马肚，马儿不紧不慢地跑起来，丁大牵着莫羽的马不远不近地跟着。

　　两人靠在一株大树粗壮的树干上，树荫遮住夏日炽热的阳光，流水带来清凉的气息，莫羽觉得心里的闷气散了许多，深深吁了口气。
　　“你想去哪里？”荀倪突然问。
　　“我……不知道。”莫羽垂着脑袋低声说。
　　荀倪叹了口气又问：“刚才不方便问你，那法术怎么回事？我不记得我教过你灵感术，就算我教过，你也只会口诀和手诀，应该不能施放出法术效果。”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小羽，你必须告诉我实情，这很重要。”
　　“我真的不知道，我看到你那么辛苦难受，心里急得很，我突然觉得那样可以帮你，就那样做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灵感术，就是觉得该那样做。”

　　荀倪用手托起莫羽的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问：“你还会别的什么法术？”
　　“你教过我的，我都会。”
　　“好，你施个火球术。”
　　莫羽依言使出火球术的手诀和口诀，但并没有一丝火球的影子。
　　“我要你把火球召唤出来。”荀倪命令到。
　　“怎么召唤？”莫羽茫然地问。
　　“手诀口诀都对，我要看你的施法效果。再做一遍”
　　莫羽又施了一遍，依然只是空招。

　　荀倪眉头紧蹙陷入沉思，莫羽紧张地问：“哥哥，我知道我不应该会有施法效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当时太担心你，激发了潜力？我既然是祭司传人，应该有一定的潜力吧。”
　　“这话我父亲会信吗？”荀倪似是自言自语地问。
　　“你别告诉伯父。”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根本无需我告诉他。”荀倪烦躁地说完，突然眼神一冷问：“你为什么不想我告诉父亲？”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真希望能有读心术，让我看看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荀倪双手握着莫羽的肩用力摇晃着。
　　“我真的不知道，哥哥你相信我。”莫羽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