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语秋

85、巧合

　　二月初荀倪的信几乎每天一封，虽然每封信里都没有催莫羽回去的字眼，但每封信都满满流露着让他回去的意愿。当莫羽收到第五封信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告别父亲再次踏上赴爱之途。

　　莫羽心里藏不住事，两人见面后荀倪只顾跟他缠绵亲昵，他却忍不住说起丢失的典籍。
　　“哥哥，莫修的那本典籍不见了。”
　　“哦？”荀倪毫不在意，只是细细亲吻着思念月余的心上人。
　　“父亲说那本典籍上可能记录了被禁止的法术，咱们看不见是因为被施法遮掩，那记录实际还存在于典籍上，并不是被抹去。”
　　“好小羽，咱们快两个月没见面，明天再说你的功课好不好？”荀倪压根没仔细听莫羽说什么，只听得典籍二字，以为莫羽在说自己的功课。
　　“不是我的功课，是莫修的典籍，莫修！”莫羽大声嚷起来。
　　荀倪微微松开怀抱皱起眉头。“莫修的典籍怎么了？”
　　“不见了！”
　　“肯定是你塞哪里没翻到，他的典籍就那么一本。”
　　“我跟父亲把所有的典籍全部找了一遍也没找到。”
　　荀倪想了想突然变了脸色。“你一回来就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莫羽低下头鼓足勇气问：“是不是你拿走了？”
　　“没有！”荀倪回答得非常干脆。
　　“你发誓！”
　　“这种小事也要让我发誓，你就那么不相信我！你们有没有好好找，就知道来冤我！”荀倪有些恼火。

　　莫羽低下头，他心里本来就不愿意接受是哥哥拿走典籍这个想法，但他跟父亲找了又找都没找到，除他们之外进祭谷的只有哥哥。不过看哥哥这么生气，可能真是冤枉哥哥了。有时经常会这样，一个东西怎么也找不到，过了许久之后莫名地又出现了。
　　荀倪换了温柔语气再次将莫羽搂在怀里说：“我拿你家的典籍有啥用，想看随时去看便可，祭司不能拒绝别的祭司来看自家的典籍。你这样怀疑我，我太难过了，不过这肯定不是你本意，想都不用想又是你父亲怀疑我有不良居心。唉，在他心里我是永远的坏人，谁让我抢了他最宝贝的儿子。”
　　莫羽窝在他怀里轻声说：“都是我不好，一见面就说这个，可是不说我心里总有这么个疙瘩堵着难受。”

　　荀倪拎起在一旁窜来跳去的小青说：“小家伙，不许看热闹了，乖乖到屋子外面去。”
　　小青扭了扭尾巴，从两人相互握着的手上爬过去，迅速溜出房屋。荀倪暗施法术将门闩上后笑着说：“刚才咱们俩说话时，小青吓得瞪着眼珠子在咱俩脸上乱转，他大概没见过咱们俩拌嘴呢。我刚才是不是很凶？该抱歉的是我，我不该凶你。”
　　莫羽故意塌下脸说：“你竟然敢凶我！哼！”
　　荀倪嘿嘿一笑转了话题。“你去看了咱们的家，建得如何？喜欢吗？”
　　“喜欢。将来能让我父亲也搬去住吗？”
　　“当然可以，只怕他不愿意。”一提及莫清荀倪的脸就有些僵硬，莫羽笑了笑不再说下去，而是用心地回敬荀倪的柔情蜜意。

　　春季例巡又来到东海边，荀倪一时心起给莫羽演示翻江倒海。莫羽的祭司修行已进入最后一层，主要学习法术的手诀及口诀。他记忆力超凡，记那些繁琐的手诀口诀非常快。荀倪演示完，他便照猫画虎做了一遍，巧的是刚做完突然起了一阵风，激起一小片浪，他便得意地说：“哥哥，看我的法术！”说着又如法炮制一番，不料又起了一阵风，再次激起一小片浪。
　　荀倪本来在笑，这第二波浪起来后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皱起眉若有所思地望着海面。
　　“哥哥怎么了？”莫羽不解地问。
　　“这就叫平地起风波，不祥之兆，我的心里有点莫名地乱，咱们离开吧。”
　　走了许久荀倪一直沉默，莫羽纳闷地回头望了望碧波如镜的大海，不明白那一点小波浪怎么会让哥哥表情如此沉重。

　　荀倪心里明白刚才那一小片浪绝非自然生成，而是受某种力量的影响形成。第一次可以说是巧合，第二次难道还是巧合？荀倪突然停住脚步对莫羽说：“你把刚才教你的法术再做一次。”
　　莫羽虽然迷惑不解但还是认真照做，荀倪在一旁看得暗自赞叹，他的手法不仅完全正确而且颇为娴熟，不过做完之后没有产生什么异象。荀倪思索了片刻后说：“回海边。”
　　莫羽站在海边沙滩上再次使出同样手法，波光粼粼的海面按着自己的节奏吐息起伏，没有引起任何小风小浪。
　　看来是巧合，荀倪松了口气。小羽学习过程中已经发生过多次不可思议的事情，每次他告诉父亲时心里都很忐忑。而小羽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有时自己让他学什么的时候他故意表现出懈怠，明明立刻就明白却眨着大眼睛假装不懂。

　　荀倪每次想起父亲的话便心情沉重。
　　荀拓前些日子将他唤去郑重地说：“预言之期将近，你的修为没有丝毫提高，而小羽的能力却逐步体现。作为一个尚在学习的祭司传人，他体现出来的实力非常惊人，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将来的祭司修为一定会高过你。西洲祭司从莫修之后力量被神明削弱，而如今看来神明再次惠泽于西洲，将超人的能力赋予小羽。若以此推断，只怕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是你我。”
　　看到儿子只是闷不做声，荀拓又说：“我们等了三十年，那是我怀了三十年的希望、你怀了三十年的梦想！我不想逼你做什么，时间不多了，你要考虑清楚。”

　　荀倪想起最初父亲灌输给自己的想法，他说小羽不过是一副药，药喝完了，药渣是要倒掉的，自己虽然不忍，但还是认同了父亲的想法。但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小羽已经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之一，是他想守护的珍宝，是他无法放弃的挚爱。父亲逼他做出若小羽和至纯力量只能选择其一的决定，他说他坚信无需进行这样的选择，而父亲则冷笑一声说，我只是假设一下让你做一个抉择，或许真如你所愿两者你可以兼得，但若你坚信，那你确定地告诉我你选择小羽便可，为何不敢做出选择？
　　这番质问他无言以对，接着荀拓又冷笑着讥讽道:“你也不想想凭什么好事情让你一个人占完了！不付出点代价就想得到！这么多年来我事事给你安排好，你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一切都水到渠成。我早知便会如此，因而让你一开始便发下誓言，现在到你践诺誓言的时候了，从现在起你一切都听我的安排。你或许短期内会怨我怪我，但将来你只会感激我。”
　　荀拓说完不容置否地挥了挥手便转身而去，留下他在原地又恼又恨。谁会相信四大祭司里最年轻有为的他除了法术之外一无所有一无所能，他的权利，他的尊崇，他的威望，都仰仗于父亲。只有成为最强大的祭司，让四洲景仰遵从，他才能成为完整的自己。但是这一切不能以小羽为代价！

　　荀倪蓦地紧紧抱住身边的莫羽，他的神情吓了莫羽一跳。
　　“哥哥，你怎么了？”莫羽想用手去安抚他紧张的面容，但双臂被紧紧箍住，便用脸贴上去蹭了蹭。
　　“我爱你，小羽。”
　　“我知道。”
　　“我真的爱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真的爱我。”莫羽淡淡地笑着。哥哥，我当然相信你爱我，但其他的事情，我是不是敢都相信你？

　　许久之后荀倪长吁了一口气放开莫羽，莫羽轻轻抖了抖被捏得酸胀的胳膊问：“咱们要留下来看日落吗？”
　　“这么晚了？快日落了？”荀倪望向西边，可不是嘛，太阳离海平线已经不太远了。
　　“哥哥刚才思考事情思考了很久，小青都到海里玩了好几圈，给我采了好几个美丽贝壳了。”莫羽摊开手，亮出几枚色泽鲜艳的小贝壳。
　　荀倪没想到自己竟然出神了这么久，有些愧疚地问：“那你一直就站在这里陪着我？”
　　“当然啊，我一刻也没离开你，一直在你身边。”莫羽说的很随意，但荀倪总觉得这话里似乎有点什么别的意思。
　　“既然快日落了，就看完日落再回吧。”荀倪携着莫羽三纵两跳来到一块巨型礁石上，两人以最舒服的姿势相拥而坐。
　　潮水一进一退有节奏地拍打着礁石，像是敲打着离歌的鼓点。莫羽突然轻声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黄昏了，一天一天就这么快的过去了！哥哥你曾说希望时间就此停顿，我现在也有这想法呢。”
　　荀倪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吻着他在夕阳映照下更加艳丽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