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terday Once More》人寸三

78、关于生气

　　洛叶发现最近小洛叶用功的很，而且还专攻数学一门，专心致志的，她过去好几趟都能看见小洛叶在做题，课间也不出来。小小的自己在努力弥补着短板，也不知道是谁跟她说了什么，才让她突然改变。

　　数学成绩一直都是洛叶的心头疤，她本来就不擅长，所以每次考试只求不拖后腿，90可以，100也可以，再往上她就考不到了，即使那时候顾言意给她做同桌，拼了命的补习也只是把洛叶的数学成绩往上提了10分。

　　110分，在数学好的同学那里都不够看，但在数学不好的同学那里还是可以的，洛叶每次看到数学卷子都会安慰自己，可以了可以了，就这样就可以，不会太垃圾，考试的时候也很轻松，不会像之前顾言意没来的时候那样，在考场上一直坐到教室里没人。

　　但顾言意是很不愿意的，他觉得自己下了大功夫教出来的学生还只是马马虎虎的成绩，大受挫折，更加锲而不舍的给洛叶讲题，但洛叶到了瓶颈，加上高考也没几天了，洛叶的成绩就停留在110分了。

　　高考前，南坞一中已经放假，学校安排了自习室，学生自由选择去上自习或者不去，洛叶不愿去，她本来就很紧张考试的气氛，加上她是考场上的18号，不靠窗不靠墙，正正好好在教室的中央，让她更加焦虑。

　　高考的考场又不像她们平时考试，只是清一清桌子上的书，其他零碎的东西都可以摆在窗台上，洛叶偷偷去看过高考的考场，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只有桌椅，空旷极了。她倚在教室外面想，如果她不能好好的从这间教室里出来，那么之后的考试她能不能有勇气来考还是个事。

　　事实上，她的确没办法抑制自己的紧张和焦虑，她听见水滴在地板上的声音，看见后面的女老师过来，还有旁边的秦蓝，但她只能继续那场考试，解着她会或者不会的数学题。

　　下午的英语考试前，她遇见秦蓝，秦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就进了教室，监考老师不一样，这是好的，但考生一样，洛叶硬着头皮考完了英语，笔袋一收就冲出了教室，身后秦蓝叫了她好几声。

　　洛叶仓皇出逃一般离开了南坞一中。

　　现在就好很多，小洛叶的数学成绩比她那时候高一些，好的时候能考到140，不好的时候也能有110，洛叶很满足，小洛叶也很满足。知足常乐或许让人不思进取，但于她们而言，这很好。

　　所以，这次看到小洛叶学数学，洛叶是很好奇的。趁着晚自习，她又溜达到了2班，果然小洛叶拿着笔正跟数学交流，洛叶在窗外看着她一点一点写过程，最后解出来的时候高兴了起来。

　　“咚咚咚”

　　小洛叶抬头之时，脸上的笑容还没消，见了洛叶笑容又大了一些。

　　“洛老师。”

　　洛叶点头，“怎么又在看数学，我最近来看你，你都在做数学。”

　　“想学。”

　　“我可没见你之前想学，是成绩不好压力大了？”

　　小洛叶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我就是想学了，总分高一点总是好的。”

　　“嗯，那也不要一直坐在教室里，出来活动活动。久坐的话腿不疼吗？”

　　“有点儿，我以后注意。”

　　“嗯，周末来我这里吃饭，冬天了，我们吃火锅。”

　　小洛叶为难道：“周末就不去了，我想在教室学习，马上要考试了。”

　　“不要逼自己太紧了，”，洛叶摸了摸她的头，“成绩很重要，但我们自己也很重要。”

　　“我知道。”

　　“周末真的不来？我叫顾老师上来，吃完饭，你有不会的问他。”

　　“还是不了，顾老师最近挺累的吧，我看他黑眼圈都重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是哦，数学组最近在搞什么攻坚活动，他也是好久都没休周末了。”

　　小洛叶点头，“顾老师好不容易休息，你们两个也能好好待一会儿，顾老师他肯定想跟你单独待着的，我就不打扰了。”

　　洛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反倒是我们打扰你了。”

　　小洛叶笑道：“是的是的，就让我在教室里待着吧，周六日食堂也有饭，不要担心我。”

　　“那好吧，等忙过考试，你再来。”

　　上课的铃声响起，小洛叶匆匆告别就进教室去了，外面的洛叶也回了自己的班级，晚上最后一节自习也是她，只不过学生们复习什么都可以，她只是带班的老师。

　　等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洛叶收了书本离开，上到三楼的语文组时想了想，顺着楼梯又去了四楼，数学组里灯火通明，数学老师们埋头苦干。顾言意在一个角落里，跟旁边的老师时不时说着话，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偶尔也会露出笑容，洛叶站了站就离开了，看起来数学老师们要忙很久。

　　洛叶放下书本，关了灯，就去了学校里面的奶茶店，一个人拎着十几杯咖啡，又买了点儿小甜点回了教学楼。

　　她站在数学组外面敲了敲门，门一开，咖啡的香气就飘进了屋里，冲淡了里面的沉寂。

　　“好香，是什么？”
　　“谁出去了，不是说好奋战一夜的吗？”
　　“洛老师？”
　　“顾言意，你家洛老师来了。”

　　顾言意抬头就见洛叶站在门口，他放下手中的笔过去，“你怎么来了？”

　　洛叶提了提手上的咖啡，“给你们送温暖。”

　　“谢谢谢谢，我们晚饭都没吃。”
　　“洛老师你真是人美心善。”
　　“顾言意也算是有人惦记了。”
　　……

　　洛叶笑了笑，“我，就是来看看，东西送到我就走了。”

　　顾言意拉住她，“哪儿能走？我们还有一会儿就结束了，等等我？”

　　“那我回语文组等你。”

　　屋里的老师说：“别回去了，我们还有一会儿就结束了，我们数学组这么大的地方还能没洛老师的位置坐吗？”

　　顾言意脑子慢半拍的说：“你坐我那里去。”

　　洛叶被他拉着去了顾言意的位置，桌子上铺了好几张数学卷子，洛叶瞬间就感觉头大，顾言意也觉桌子实在是太过潦草，收拾了收拾，让洛叶坐了下来。

　　“你坐会儿，我们马上就好。”

　　他说着就拿着笔记本跟卷子走了。

　　洛叶坐在那儿听着数学老师们讨论，听着听着就觉听不太懂了，于是就静静看着顾言意的桌子。男士的桌子大概都很乱，顾言意也不例外，课本随意仍在桌上，桌子上的书架里乱七八糟的，有几张纸特别桀骜不驯，横七竖八的。桌子上好几支笔，还有好几根笔芯，橡皮被切得只剩一小块。

　　电脑旁边放着一个水杯，那是他们一起在云州做的，杯子应该是磕到了，底部掉了一块，但杯身上的玫瑰还是好好的。洛叶伸手摸了摸那玫瑰，不经意碰到了桌子上的鼠标，黑着的电脑屏幕亮了起来，桌面上的一束红豆花热烈而鲜艳，衬得洛叶脸上通红一片。

　　顾言意走了过来，靠在一边问：“看什么呢，脸怎么红了？”

　　洛叶抬起看他，“忙完了？”

　　“嗯，可以走了。”

　　顾言意把东西放好，关了电脑，拉着洛叶就走了。

　　顾言意有些累，他们研究省里和市里多个高中的数学试卷，已经忙了差不多一星期了，这段时间除了上课，基本都在做题。要做题，要汇总知识点，要想办法给学生们讲通讲懂，他脑子里基本上只有数学符号，有时候忙得忘了时间，还会失了跟洛叶的约。

　　不过，洛叶从没跟他生气，该说洛叶太懂事还是没脾气呢？他从没见过洛叶生气发火，上学的时候只是听说，听说洛叶发了很大的火，把班上的同学都吓着了，更不敢过来跟她说话了。

　　顾言意听到的时候觉得不可思议，他想象不到那个月光下的女生是怎么发火的，他问同学为什么发火，同学语焉不详，最后说，忘了怎么回事了。

　　事情的起因总是容易被人遗忘，事情的不同寻常总是被人记住。

　　顾言意又问了几个人，还是没人记得为什么洛叶发火，于是他大着胆子去问当事人，洛叶听他说完，静了静，才开口：“没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你肯定是受了委屈才发火的，怎么也这么容易忘记？”

　　洛叶问：“为什么要记得自己受的委屈？事情总会过去，过去就过去了。”

　　顾言意觉得她说得对，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只是，那天他去食堂吃饭，一进食堂就看见洛叶已经在排队了，这可太稀罕了，要知道洛叶从来没有这么早来食堂，她总说一下课人多，等会儿再去食堂，但是今天一下课就走了，他都没来得及问怎么今天这么早。

　　既然看见了，那装作是偶遇吧，幸亏队伍也不是很长，顾言意从末尾跟前面的同学好话说尽，终于就距离洛叶一步之遥了。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洛叶前面的女生回头了。

　　“你最近还好吧？”

　　“嗯，陈老师又说什么了吗？”

　　原来是洛叶的朋友吗？都没怎么见过，看来不是什么好朋友。

　　洛叶的朋友笑了笑，“对啊，母老虎说要叫家长，就这周末，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这几天还是不要跟他一起出现了，不然周末肯定要完。你不知道，他们老师可鸡贼了，除了晚自习还会来食堂查，我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贺涛既然说了不分，那你就信他吧。”

　　“我相信啊，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在楼上也不知道你的情况，你又不爱上去找我，那个谁最近没找茬吧？”

　　“没有，他前段时间转校了，本来就是借读，该回去了。”

　　“那挺好，走了就行，他一个男生是怎么好意思说女生的，真不是男人。”

　　“他说的也没错，我的确应该是有病。”

　　“那怎么了，碍着他什么了？跟他又没关系，你又不是自己故意的。”

　　顾言意看见洛叶微微低头，声音里都是疑问，“我也不知道我的脚是怎么了，那天也没绊到哪儿，就，就是突然崴了一下，也不是故意摔到他那害他打翻水杯的。”

　　“我知道，就是那个男生故意找茬，谁喜欢他了，谁喜欢他谁倒霉，别听他瞎说。我们原来班上那么多长得帅的，你还能看上他？要我说，就该让贺涛揍他一顿，你还不让，那他说的那些就算了？你急了也就是说句‘我没有’‘我不是’，拉着脸回座位，他一点儿伤害都没有，反而是你觉得自己发脾气了，不对了，不好了，怎么就不能发脾气了，就应该怼他几句。”

　　“我说不来，再说，没发脾气的人发脾气很恐怖的，那天过后，班上的人都有点儿怕我了。”

　　“那怎么了，谁还能一直心平气和？他们要是遇见这种事，自己不小心摔到碰了一个人，你也跟他道歉了，那人也不依不饶，说‘你是不是喜欢我，故意引起我注意的’这种话，谁能不生气？说过去难道就能过去了？”

　　“其实，一想还是挺生气的。”

　　“就应该生气，你生气发火都是对的，少怪自己。你班上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我真怕还有人欺负你。”

　　“不会啊，现在学习很忙，不怎么跟人接触就不会有事了。”

　　“担心，我这段时间陪你吃饭，你有事就跟我说。”

　　“好。”

　　顾言意在洛叶身后听了这许久才知道洛叶发火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原因，只是不告诉他。

　　队伍慢慢往前挪，顾言意看见前面的女生打了饭把盛菜的盆给了洛叶，洛叶转身的时候看见了他，脸上惊讶。

　　“顾言意……”

　　顾言意笑了笑，“惊不惊喜，我刚跟别人换了地方，费了我很多口舌。”

　　前面的女生看着他说，“你，刚才……”

　　“我才排到这儿，我跟洛叶是同桌。”

　　“哦，我们走吧，别挡路。”

　　洛叶端着饭盆又看了看他，问：“你刚换到这儿？”

　　“对啊，刚想跟你打招呼，但排到你了我就闭嘴了。”

　　“哦。”

　　后面的同学催着打饭，洛叶跟朋友就走了。

　　等回了教室，洛叶已经坐在座位上了，顾言意一进门就注意到她看着门口，于是端着饭盆回了座位。

　　洛叶的眼睛也随着他回来了。

　　“顾言意，我……”

　　顾言意从饭盆里拿出一根烤肠，“给你，感谢同桌救我狗命，下次的政治大题就靠你了。”

　　烤肠的香气钻进洛叶的鼻子，她最近被顾言意投喂得多了，手不由自主的去接，“距离考试还有段距离。”

　　“提前准备，以免到时手忙脚乱，我可是提前排队了，到时候你要先给我。”

　　顾言意把饭盆放在窗台上，他个子太高，越过洛叶的时候洛叶的头上投下一片阴影，他很像是一顶帐篷，好好的把洛叶拢住了，外面的风雨都不能打到她。

　　“顾言意，刚才在食堂，你听到什么了吗？”

　　“嗯？听到什么？你跟你同学说了什么秘密的话，关于我的吗？”

　　顾言意看着她，洛叶移开目光，“没有，没说什么。”

　　“你转移目光，心虚了，我是不是说中了，说我什么了？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不是不是，没说你坏话。”

　　“那就是说好话了，说什么了，我听听你怎么夸我的。”

　　洛叶红了脸，“也不是，没说什么。”

　　“我不信，肯定说我了，你刚才看见我就觉得惊讶，肯定是怕我听见你说我坏话，我猜得对不对？”

　　“不是，没有说坏话，是，是好话。”

　　“好话怎么还怕我听见？”

　　“怕你听见骄傲不行吗？”

　　顾言意趴在桌子上说：“洛叶，我想听，你说我什么好了？”

　　他其实只是想转移一下洛叶的注意力，不要揪着刚才的事，现在是真的想听了，顾言意想知道他到底好不好，哪里好。

　　“嗯……就是人好，会帮我擦玻璃、打水，还会给我讲笑话，给我带吃的，送我圣诞节礼物，还会听我说话，帮我换座位搬桌子……”

　　会帮她干活儿，会逗她开心，会给她带零食，送礼物，都是一些很小的事情，顾言意听着听着就觉得洛叶很容易就满足了，一点点好也会被她记住，有时甚至是他无意的动作在洛叶看来，也是对她好的举动。

　　洛叶，对别人的善意很敏感，所以才很少生气吧。

　　手被轻轻晃了晃，顾言意回过神来看见洛叶的笑脸，“在想什么，我说话都没听见。”

　　“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跟我生气。”

　　“嗯？”

　　顾言意看着前面的路，又路灯坏了，长长的路走进了黑暗之中，“如果有人对你好一点儿，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跟他生气？”

　　“对我好的人，我为什么要跟他生气？”

　　“那如果那个人做了的确让你生气的事情呢？”

　　“嗯，多想想那个人的好，把那些生气的事关起来。”

　　“不用，要把那些不好的，让你生气的事说出来，尤其是对我，”，顾言意看着她，“我是你最亲密的人，洛叶，如果我有让你生气的事你可以朝我发火，别人有让你生气的事你也可以朝我发火，我想看见你生气。”

　　“莫名其妙的怎么想看人发火？”

　　顾言意低头靠近她，“因为在乎才会生气，我想让你多在乎我一点儿。”

　　“我很在乎你。”

　　“感受不是太强烈。”

　　洛叶凑过去吻他，手臂钻进顾言意的风衣里抱住他，“现在呢？”

　　“强烈一些了。”

　　洛叶笑了笑，“我不生气有原因的。”

　　“嗯？”

　　“你知道，我很怕吵架和打架，生气才会吵架，所以我不生气。”

　　“可你高三的时候明明生过气。”

　　洛叶想了想，“什么时候？”

　　顾言意说：“就是你不小心摔到撞到了谁，然后那人说‘是不是喜欢他想引起他的注意’。”

　　“啊，你果然听到了。”

　　顾言意四处乱看，“什么，我听到什么？”

　　洛叶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拉了下来，“我就说怎么你回来说起来没完没了，还让我说你哪里好，原来是想转移焦点，你都听见了，对吧？”

　　顾言意的眼睛弯了弯，“好吧，我听见了。你都能跟别人生气，怎么不能跟我生气？”

　　“这怎么都要比，生气不好，伤身伤心。”

　　洛叶松开手，紧紧抱住他，“我不想跟你生气，我的顾言意很好。”

　　“我喜欢‘我的顾言意’，不过，偶尔任性生个小气也可以。”

　　“那我努力给你找茬。”

　　“嗯，过几天再找，这几天有些累。”

　　洛叶拉着他往家里走，“那还不不赶紧回去休息，这么累脑子里还在想些什么东西。”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

　　“说嘛，我刚才走神了，没听到。”

　　“顾言意，我要跟你生气了。”

　　“说好过几天生气的。”

　　“顾言意！”

　　“好好好，不管说什么我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