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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

  •   等接上今谣出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过了晚高峰,路上的车倒是少了很多,他们走穿城高架,一路畅通无阻,高挑的路灯被飞速甩向后方,连成了一条光带。
      暖气开得恰到好处,偶尔有冷风从后排的车窗缝隙吹进来,与人工制造的温暖交融,柔和地吞噬掉封闭空间中残留的窒闷。
      闻桥不怕冷似地坐在那扇打开的窗旁边,借车外的光,埋头在本子上专注地写写画画。
      投进车内那点路灯的光并不明亮,还随着行驶,被切割成一块块飞速移动的斑驳,闻桥却很投入,像是完全不会受到影响。只有很偶尔的时候,他会停下笔转脸看向窗外,微微眯着眼,露出沉思的神色。
      车厢四处都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产生的低频噪音,依然稳定且平均地持续着。
      这是一种难得荡漾着轻松惬意的静谧,并不让人觉得压抑。吕星壑把队服外衣抱在怀里,用流量看外赛区的比赛直播,没过多会儿,就在中场休息的广告声中昏昏欲睡起来。
      梦里依然是比赛,周遭都很模糊,吕星壑只能感觉到,自己一直操纵着手里的角色东奔西跑。
      战局似乎正在紧张的时候,耳边却听不到任何来自队友的任何反馈,整个地图也陷在灰黑的迷雾之中,他举目四望,却只能一遍遍地确定,自己真的是孤身一人。
      这种沉寂让他觉得恐慌,神经不自觉地绷紧了,他的潜意识隐约察觉到违和,可这种感受,却又好像是身体早就习惯了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吕星壑才听到有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似乎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一开始是连名带姓地叫,后来改口叫“大吕”,语气里带着一点俏皮,吕星壑于是认出来了,这是闻桥的声音。
      他循着那声音一路找过去,慢慢把梦境抛在了身后。一睁眼,就见闻桥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旁边,原本被他放在座位上的双肩包,此时被闻桥捞起来抱在了怀里。
      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司机正在外面抽烟,此时车厢里只剩下他跟闻桥两个人。
      手机上还在放比赛直播,摸起来已经发烫了,估计这一路烧掉不少电量和流量。
      一会儿还得去餐厅里找找,看有没有租充电宝的地方,吕星壑漫无目的想着。
      见他醒了,闻桥便直起身,半带着揶揄地感叹了一句:“原来你也是需要睡觉的啊。”
      吕星壑睡得有点发懵,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看着闻桥把怀里的包放到最后一排,呆呆地“啊?”了一声。
      后座已经东倒西歪堆了好几个长相一样的队包,如果不靠拉链扣上的挂件分辨,根本看不出谁是谁的——当然,属于吕星壑的那一只,目前还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挂,某种程度上也是非常容易区分了。
      放好之后,闻桥又从这堆东西里拖出自己的包,在里面一顿翻找,最后翻出了一个充电宝递给吕星壑:“每天晚睡早起地耗在训练室里,还以为你不用睡觉呢——明天开始必须调整作息,可别刚开赛,就把我们队唯一的AD给玩没了。”
      吕星壑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充电宝:“我刚刚还在想,得去租一个了。”
      闻桥一脸早看出来了的表情,故意恐吓他:“那可不兴随便租。外面租的,随随便便给你手机安个什么病毒盗你信息,明天微博热搜直接挂【PZE队员Gazer私密劲爆照片曝光】。”
      吕星壑认真想了一下,排除掉这种可能性:“我手机里……好像没有劲爆的照片。”
      闻桥暗想,他这副正经的样子,看一百次都会觉得的好玩,嘴上继续表示不信:“真的假的呀?那不得让我检查一下。”
      结果话音还未落,对方真就毫不犹豫调出相册,把手机递了过来。
      相册里总共只有小一百条存储,其中最多的是各种比赛片段和绝活主播的游戏录屏,此外夹杂着几张流浪猫的照片,应该是吕星壑自己随手拍的。
      是盗号的人估计也要觉得无聊的程度。
      “唔,PZE队员Gazer私密猫片曝光——”闻桥把手机还回去,笑嘻嘻地替他另编了一个热搜标题,顺便夸道:“拍得还挺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店外。
      这是一家带有酒吧性质的餐厅,晚上九点多正是热闹的时候。餐厅的门面不大,刻意做旧的店名灯牌夹在周围一众店面之中,并不出挑,唯一显眼的是厚重的原木拱门外,拥拥簇簇摆了好几层的绿植,大概是养得用心,或者是换得很勤,就算在这样的冬夜里,也能从它们繁茂的生长中,看出些热闹张扬的美感。
      一楼全是吧台和小型散座,眼下已经坐满了,杯盘碰撞的声音与交谈混杂在一起,充盈了狭窄的空间。店里灯光全是暖色调的,打在墙壁上,衬得墙面的彩漆色泽愈发鲜艳热烈。进门右手边有楼梯通向二层,来往的人并不多。
      闻桥一进店,就把外衣的兜帽拉起来戴上,还不忘提醒吕星壑照做。
      “被认出来很麻烦的。”他把话说得轻描淡写,脑中闪过的却像是不太好的回忆,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眼神里含有一丝冷冽的厌恶。
      但在被人察觉之前,这情绪就被闻桥严丝合缝地藏了起来,等两人的视线再次相触时,吕星壑看到的依然是闻桥那双笑意盈盈、没有阴霾的眼睛。
      “你这样,看上去好像可疑分子哦。”他打量了吕星壑一会儿,评价道。
      边说还边把自己的帽子拉紧了一点,整个脑袋都蒙了起来,只留一张脸露在外面。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吕星壑冷不丁开口接了一句:“你也有点像。”
      毫不意外地被闻桥在后背上来了一拳。
      田宜珂在楼梯口叫住他们,带着两个“可疑分子”上了二楼。
      楼上空间就宽敞了很多,总共只有三个包厢,此时门都关着,依稀有灯光从缝隙透出来,铺到地面上。
      走廊里垂下镂空的织花挂毯,是一眼就能看出异国风情的那种样式,似乎没有什么实际的功能,只是纯粹的装饰品。
      闻桥从来有观察周围环境的习惯,而吕星壑则是那种埋头走路的类型。所以这一路直到进包间,光听见闻桥一会儿叫吕星壑看这个、一会儿又叫他看那个,什么廊灯底下捏得怪模怪样的陶塑、墙壁上画得很像披萨的花纹等等,各种有趣的小发现,都被闻桥一一指给了他看。
      起初,田宜珂也只当他是怕吕星壑觉得无聊或者拘束,才特意找话题打岔的,可听着听着,却有些意外地发现,闻桥自己似乎也乐在其中了。
      相处得久了就会知道,闻桥本身并不是一个很有分享欲的人,多数时候,他主动去找谁聊天,并不是自己觉得寂寞,仅仅只是察觉到对方需要而已。
      骨子里对旁人的拒绝与疏远,被他为自己挑选的“好前辈”的面具完美掩盖了,这么多年来,他扮演着刘知函、扮演着蒋奕舟,让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周全与亲和长进自己的骨血里,他有必须这样去支撑队伍的理由,大概也是对自己内心深处恐惧的逃避。
      可在日复一日的扮演中,真实的闻桥却被封锁在了很遥远的地方,谁也触碰不到,孤独和痛苦愈发滋生。
      有时田宜珂都忍不住怀疑,如果有得选的话,他或许宁愿一辈子不用说话也不用笑,与世隔绝地、麻木地呆着。
      可今天,闻桥身上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也许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吕星壑还跟刚进队时一样,话少得离谱,虽然闻桥每说一句,他都回得很认真,但翻来覆去,无非都是一些不新鲜的应和,唯一的进步大概是会回问一两个问题了,但就算是这样,两人之间的对话依旧持续不了几轮
      闻桥却始终不觉得扫兴,小小声地和他絮叨了一路,直到开始吃饭了都黏在一起。
      最近赛年伊始,田宜珂作为经理,光是俱乐部运营的事务,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还得花工夫去应付集团那边,有一阵子没太关注队员的赛训情况,倒是不知道自家下路组关系已经变这么好了。
      今天聚餐没有外人,今谣虽然没跟吕星壑正式认识过,但解说这么多年MLT,彼此也已经不陌生了,只是吕星壑也完全没有料到,台上那么冷静专业一个大解说,私下却比闻桥还能贫嘴,刚一见面就无比认真地说,自己也算是在解说席上“看着Gazer长大的”,逗得众人笑作一团。
      吕星壑虽然闹了个大红脸,但初见的尴尬也就这样在无形中消弭了,大家都很放得开,甚至难得破例点了酒。
      PZE在赛区里,一向以严格约束队员的生活习惯闻名,像基地里不许抽烟喝酒、赛训期间不许外宿这些,都是最基础的要求。
      用周琅的话说,在这里当领队,不像在管电竞选手,倒像在给一帮高中生做班主任。
      今天说是点了酒,其实也只是那种带点度数的勾兑饮料,饶是如此,却已经把这帮“高中生”给喝兴奋了,搞不清到底是酒精的作用多一点,还是赢了比赛的心理作用多一点。
      聚会进展到高潮,包间里已经闹作一团,田宜珂兴致却好像没有那么高,脸上虽然一直挂着应景的笑意,但多少显得有点勉强。
      一帮队员心大,又正玩到兴头上,都没有看出端倪,今谣却细心地注意到了,趁着没人关注这边的时候,把田宜珂悄悄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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