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祸之决战篇》固态氧化氢

28、杂音

　　“我记录了你们的脑电波变化，但还原不完整，还是你们亲口讲讲吧。”
　　星团在多功能会议桌后低着头。与此同时，座席上的投影接连亮起，如同入夜后陆续亮起的点点灯火。
　　永夜、李函冰会长、欧阳元帅、波蒂亚将军、几位高级科学家，还有地球各大地区的主要军政领导人。
　　几十双眼睛栓在特行组身上。
　　“这次没法开小差了……”希瑟不合时宜地嘀咕。
　　凯利后撤一步，向林策和旷晴身后藏了藏：“我、我紧张……我不敢说话……”
　　林策不确定道：“霁月，你是组长……？”
　　霁月把手搭在旷晴肩膀上：“晴做过很多优质的学术报告，临场经验丰富。”
　　沙迪手心合拢，用指尖鼓掌，一脸职业微笑：“学霸大人，我们看好你。”
　　于是，大家心有灵犀地向后一步走，让旷晴孤零零地暴露在一众大佬的视野中。
　　旷晴做了一次深呼吸。
　　感谢大家对我的认可，但一枝独放不是春，队友应该互帮互助，共同进步。我一定会帮助大家，让你们的学术能力突飞猛进。

　　“当时到场的，一共有四个蓝色小球，它们同我们交流了一些基本信息。”
　　“它们认为我们是‘居住在宇宙背面的物种’，我想，这与我们对暗物质的认知是共通的。它们声称，自己的族群有能力在统计学上对宏观宇宙造成影响。用它们的话来说，就是‘演奏宇宙’。”
　　“它们所谓的弹奏方式……是通过某种作用力，对宇宙中广泛分布的冷暗物质（它们称之为‘红弦’）产生影响，进而触发一些连锁反应，我个人理解为，原理类似黑洞炸弹。同时，它们还提到‘倾听音乐’，即利用类似原理，获取宇宙中的信息。但是，我在与它们的谈话中，意识到它们对宇宙的认知似乎没有高于三维的成分，于是尝试询问有关四维空间的问题，它们却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你们的意思是，”霁月的面孔只流露出些微惊讶，一只手却留在身后，和林策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两人的手都发白，“你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监视并操控全宇宙？”
　　“并非如此。”
　　“音乐家不操纵曲子。”
　　“我们是音乐的一部分，宇宙自己也会弹奏自己。”
　　小球井然有序地依次开口，话音紧密相连。
　　“演奏和倾听是我们赖以为生的手段，我们依靠演奏与倾听获得生存资源、与同族交流。我们喜爱的食物果实，会在我们的音乐中生长。我们惧怕的炽热光流，能通过倾听到的音乐提前预警。我们的音乐，多半为这样的目的而被弹奏、被倾听。”
　　“我们从未完全掌握任何一片宇宙，即使是离我们最近的部分。我们只是觉察、增加或减少万事万物的可能性。但通常来说，我们对距离较近的事物，具有较大的观察力和影响力；稍远一点的，力量就很微弱了。所以，我们要么用音乐照顾我们自己的生活，要么只是在概率层面上影响非常宏观的事件的走向。我们无法观察和影响你们中的每一个，就像单个分子的运动无法被你们预测；只有把大量事件加在一起，我们的能力才有效，就像你们研究分子的速率分布。”
　　“你们影响过我们吗？”霁月问。
　　“除非有关我们的生活，我们不会轻易拨动红弦，只是通过倾听知道了一些你们的事情。不过，你们的生活却受到了音乐的影响……这是首席演奏家说的。它们有话想和你们说。”

　　“我们穿过盘根错节的冷暗物质群，沿途分散出现了不亚于三十个蓝色小球。音乐声始终存在，且变得清晰、悦耳，我们甚至观察到冷暗物质的小幅度振荡。在这个过程中，零壹表现得机警而镇定，积极地观察周围事物。”

　　特行组和零壹被带到其中一个蓝色小球前。
　　“它们就是首席演奏家。”四个小球纷纷开口，营造出四重唱的效果。
　　“它们？”希瑟四下观察，寻找其它被指代的小球。
　　“我们就是首席演奏家家庭了。”面前的小球说。
　　“你是说……一个小球，就是一个家庭？”林策缓慢地问，似乎说话的同时还在思考。
　　“是的。我们刚出生时，就会将二到十个个体融合在一起……某些条件下，可能会有十四个吧。之后，我们的一生都在一个家庭——也就是这个小球——中度过，大家互为一体，从事不同的工作。在生育下一代时，我们会产出上百个由我们的遗传物质随机组合成的个体，它们和其它家庭的孩子聚在一起，自行选择同伴融合。我们的族群，就这样循环往复。”
　　“那你的家庭里，一共有几个成员？”希瑟好奇道，“等等，你们的身体仅仅在小球里吗？我们刚才说的四维空间，意思就是……”
　　“你太无礼了！”首席演奏家小球发出截然不同的声音。
　　“抱歉，我这位家庭成员的性子有些急。”原先的声音说，“不过，在我们的社会里，将一个家庭的成员分开讨论是非常失礼的，询问它球的家庭情况也同理。不过，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不仅因为你们来自其它世界，也因为我的家庭成员这次同样失礼……一般来说，家庭成员间的分工一旦建立，没有成员可以越俎代庖。”
　　“真是有趣的生活方式。”沙迪笑了笑，“听说，您有什么事情要与我们讨论？按照我们那边的惯例，‘领导’‘会长’‘首席’之类的人这么做的时候，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看来我们的社会有诸多相似的地方。言归正传，宇宙的音乐出现了异常。”
　　“让我们把一切从开头讲起吧。一直到不久前，你们都只是宇宙大合唱的一部分，我们倾听你们的故事就像倾听宇宙中每一根琴弦的声音，没什么不同。直到有一天，我们听到远方的同族传来消息：你们的音乐影响了他们的生活。”
　　“那是一个位于贫瘠地区的群落。那里食物匮乏，还有密集而凶险的光流。它们先是发现来自你们的音乐越来越明显；随后，你们的音乐开始改变它们的生活。你们为它们建立躲避光流的聚居地，为它们提供事物，还为它们清理环境。事情通过红弦传达到每个聚居地，大家都很感激你们，被你们帮助的那一支离你们较近，听到你们正在经历的战争，甚至希望用音乐让你们接近胜利。”
　　“那不就是我们……”希瑟突然止住话头，转而询问，“那么‘音乐’出了什么问题？”
　　“按道理，我们没有能力影响距我们这样远、又这样细致的事。可是，那一支族人这么做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宇宙的旋律出现了杂音，杂音听上去……像是于你们的对手有利。”
　　“这是所有同族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因为，据高明的音乐鉴赏家分析，杂音不仅可能不利于我们的恩人，还可能影响到我们自身。毕竟，你们的对手周身回荡着贪婪与毁灭的旋律。”
　　“我们之前说杂音可能源于不该进行的演奏，可也不确定事实是否如此。无论如何，我们希望找出具体原因并解决问题。”
　　“我们一直试图与你们联系，你们的倾听和演奏能力却过于微弱，无法与我们交流。直到今天，我们终于有了这个机会。我所在的聚落是族中最富饶、最有威望的，所以我们将你们的意识投射到这里，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旷晴清晰地完成了讲述，其余组员又补充了一些细节。工作台前的大佬们专注地垂眼沉思，只有永夜亲切地笑了笑，示意他们回到座位。而后他起身，款款走到旷晴刚刚站的地方：
　　“看来，我们确证了‘潘多拉魔盒’的存在，而且钥匙不完全在我们手中。好在，火星人也没有得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