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传》李3

2、第二章

　　姜尤领兵征战了这么多年，与镇守边关的周朝兵马交过几次锋，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可就算他经历过再多的阵仗，也从没有遇见过像今天这样邪门的事：
　　一整队的五十七名将士，一夜之间尽数死在草原上。
　　更邪门的是，每个人都少了条胳膊，五十七条胳膊，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地上，令他又惊又怒。
　　一旁的心腹低声对他道：“看来周国这次出兵了，人数还不少。否则我们这么多勇士，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会死在这里？”
　　姜尤没有说话，把手里那柄重逾百斤的黄色大钺②抛上空，等落下来时又接住，象杂耍一般把玩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待那大钺抛到第八下时，他接住不抛了，向手下道：“杀光附近所有城寨里周国的男人，不管老的小的，一个不留！”
　　交代完了，他跨上随从牵来的战马，忽然又扔下一句话，道：“不是周国派兵干的，他们没有这种手段。”

　　黑水城实是外强中干，城里的周国守兵早在一年前就已被杀的杀、逃的逃，所剩无几。
　　姜尤率部杀到，不费吹灰之力，黑水城便不攻自破。所有黑水城里的人全被赶到了城外，男女各分在一边。
　　玉儿和乌月氏也在其中。乌月氏在玉儿的耳边轻语道：“孩子，你瞧你惹下的祸。这些人八成是冲你来的。”
　　玉儿道：“怕甚么？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耍出什么花样。”
　　姜尤骑着马走到人群前，道：“昨天夜里，有人偷袭了我的一队人马，杀了我们姜戎的勇士。”
　　他停顿了片刻，接着道：“我知道偷袭的人就在你们当中。”
　　他凶悍的目光扫过人群，道：“是条汉子的，就站出来！否则的话……”
　　他大钺一举，道：“这便是榜样！”手起钺落，立时将一个站在最前头的男子当头劈成两半。
　　玉儿心头火起，挤开旁人便要上前。
　　乌月氏紧紧拉了她的衣袖，道：“使不得啊，使不得。”
　　玉儿一甩衣袖，却听近旁有人响亮地喊道：“是我干的！”
　　她一惊，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老人拄了拐棍，颤巍巍地走出人群。
　　姜尤在马上不由笑道：“老东西，你这一把老骨头，怎么会杀了我那身经百战的五十多个儿郎？你想骗我吗？”
　　可人群里马上又有人叫道：“是我杀的！”又走出一名男子。
　　跟着那一群男子中倒有一半人都喊起来，纷纷嚷道：“是我杀的！是我杀的！”当真一呼百应，忽拉一下子站出许多男人。
　　姜戎的士兵没有料到有这个变故，一时都不知所措，只听得人群里的喊声越来越响，一句“是我杀的”直传出好几里地去。
　　姜尤的脸阴沉得好似天上的乌云，气得面目狰狞可怖。
　　他刚要下令屠杀，突然后军中跑来一人，在他马前道：“报……报……周国，周国的兵马杀……杀过来了，离这里……只有……只有……”
　　姜尤大惊，回首一看，远处尘土大起，马蹄声由轻渐重，疾如骤雨，竟是有千军万马之众。他急问道：“有多少人马？”
　　那士兵答道：“小的没有细看，足有……几万吧。”
　　姜尤心中暗想：“我只带了几百儿郎，强拼不行。今日且先避一避吧，莫吃了这眼前的亏。”
　　他恨恨地看了人群一眼，一拨马头，道：“众儿郎，快随我回营！待我调集人马，再与周国一战。黑水城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姜戎兵马潮水般地退却，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乌月氏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谢天谢地，女娲娘娘保佑，天降神兵，吓走了这帮蛮人。”
　　玉儿望见尘土中旌旗飘舞，旗帜上大书了个“周”字，脸上绽出笑容，道：“我早知道，他会是个好国君。这不，他派兵来救边关百姓啦。”
　　乌月氏不解道：“你说的是谁？”
　　玉儿面色微红，道：“谁为救天下百姓而不辞辛劳，平息战乱带兵奔波，谁就是天下的好君主。”
　　乌月氏奇怪地发现，在玉儿那双美丽的眼中，竟然放出异样的光彩。她着实被玉儿这反常的表现吓呆了。

　　玉儿在帐中走来走去，时不时地停下来侧耳细听。城外的喊杀声响彻四野。
　　这几日自周宣王亲领大军入驻黑水城后，城内的百姓听得最多的就是一个“杀”字。
　　“杀！”
　　这个字，似乎就成了周国与姜戎交战的全部内容。杀了五天了，天地间已没有白天黑夜之分，除了杀戮，还是杀戮。
　　乌月氏眼瞅着玉儿又换上了男人的衣衫，不由叹息道：“周国没有派兵来时，你孤身涉险，差点就害了全城的百姓。现下周国派兵来了，你还不能罢手么？我真不明白，过平静安逸的日子，对你来说就这么难？”
　　玉儿屈起食指轻弹那柄圆圆的弯刀，将那弯刀弹得“叮叮叮”地乱响，就如她连日来杂如乱麻的心绪一样，低声道：“他是为了救百姓于水火，而甘愿身处险地。我不帮他，难道空等那姜戎贼兵攻进城来么？”
　　乌月氏嗔怪道：“我看你这几日是有些中了邪了。老是提起那个‘他’来，也不知你到底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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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②钺：（音同越）古代兵器，青铜制，圆刃或平刃，安装木柄，持以砍斫，盛行于商及西周（见《辞海》）。钺形同大斧，但使钺者非尊即贵，不是平头百姓能随便使用的。钺一般呈黄色，君王才有资格用黄色大钺，代表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