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传》李3

3、第三章

　　黑水河，水如其名，河水墨黑，如同泼了浓墨一般。岸边青草无垠，暖风徐徐吹来，带来淡淡的清香，他不觉醉了。
　　领兵征战多年，他日日看见的满目荒夷，今天都在这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中烟消云散了。
　　宣王③不觉勒马叹道：“好美的风景！想不到天下还有这般景致。”
　　忽听身后传来声轻笑，手下武士立即喝道：“是谁！”
　　宣王闻声望去，只见一位妙龄少女赶了一大群白羊缓缓行来，那女子一身白衣，站在那群白羊当中，竟比白羊还要白一些。人和羊群就好似一片白云从天边飘来一般。
　　宣王见那少女朱唇皓齿，美艳绝伦，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我遇上了仙女？否则人世间怎会有如何美貌的女孩儿？”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再也不肯移开。
　　武士喝道：“见了当今天子，还不下跪！”
　　那女子用手掩了口轻笑道：“你便是周朝的天子么？”
　　宣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也不怪她没有礼教，道：“是啊。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格格”笑道：“我叫玉儿。象我这样出身贫贱的人，是没有姓的。”
　　宣王越发对她着迷，又道：“你身上抹了什么香油，这般得香。”
　　那女子道：“你误会了，这香气是从那黑水河上飘过来的，那条河一年四季香飘百里，不信你再闻闻。”
　　宣王走上一步，靠近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故意道：“这香味真好闻。分明就是你身上发出来的。”
　　那女子见他居然当众轻薄自己，先是一愣，又见眼前这位周朝天子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不觉一张俏脸飞红，掉头沿了黑水河跑远了。
　　宣王哈哈大笑，正想追上去，突然一声弓弦清响，犹如山涧流水，清脆入耳。
　　大将吴子稽在一旁赞道：“大王好箭法！射中了那只兔子。真是好箭法。”
　　“啪”的又是一声弦响，忽尔黑水河里的水涨了上来，淹过了整个草原。
　　宣王眼前一黑，周围竟是暗无天日，只听到吴子稽在耳边道：“大王好箭法！好箭法，大王，大王......”

　　宣王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只见吴子稽正俯在他耳边唤道：“大王，大王！”
　　宣王又听到一声弦响，扭头看去，一支羽箭“啪”地钉在城头大柱上，箭尾“翁翁”地抖个不停。
　　他这才明白刚才只是南柯一梦。唉，自从上回在黑水河边与那天仙般的女子见过一面后，他便常做这样的梦。
　　宣王问吴子稽道：“什么事？城外为何这般喧哗？是王宫外的百姓又造反了么？”
　　吴子稽苦笑地暗想：“只怕大王还没有睡醒，连他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不知道了。”
　　吴子稽答道：“大王，此处不是镐京。城外的姜戎兵马正在攻城呢。小人叫醒大王，就是因为姜戎的贼兵攻势甚猛，弟兄们死伤惨重，小人想请大王暂时到城内避一避。大王呆在城头，实在太过凶险。”
　　姜戎？攻城？这儿不是京城？宣王彻底地清醒了。是的，上个月他亲自统领骑兵三万，远征姜戎。
　　不是因为小小的姜国得罪了周朝，姜戎虽然时时侵犯中原，烧杀抢掠，但死几条人命，少一些财物，宣王倒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他此次出征的目的只是因为那黑水河畔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
　　谁教黑水河有一半在周国境内，而有一半倒在姜国境内？谁教真命天子周宣王被那个名叫“玉儿”的女孩子迷住了七魂六魄？
　　宣王出兵只是想灭了姜戎，在黑水河边将那女子寻访到，一并带回宫里。
　　一想到这，宣王就隐隐地又闻到了那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
　　可是宣王小瞧了这小小的姜戎，就象他的祖先小瞧了同样也是国小人稀的狄戎、犬戎，这些边疆蛮族反抗的力量竟是如此之大。
　　他败了，就象若干年前周穆王败给了犬戎、周夷王败给了狄戎一样，他－－周宣王败给了姜戎。
　　三万精兵如今止余不足一万。他们已经被姜戎的首领姜尤统率的十万大军困在这黑水河边的黑水城里，算来已有五天五夜了。
　　那蛮兵头领姜尤更是天生神力，手中的黄钺不知砍了多少周朝将士的项上人头，那把黄色大钺上沾的鲜血似乎从来没有干过。
　　这五天五夜里，姜尤指挥部下只围不攻，只要周朝的骑兵出城冲锋，均都被乱箭射回，死伤无数。
　　城外的整片草原都被血染成了红色，狂风呜咽着卷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
　　宣王连着了五天五夜没有合眼，可刚睡了没多久，便被城外姜戎大军攻城的声音惊醒。他披了外袍下得地来，随着吴子稽来到城垛边往外观望，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宣王此时身处的这个黑水城，就好似一叶孤舟，只见城外敌军攻势如潮，黑压压地便如汹涌而来的惊涛骇浪，要吞了这一叶孤舟。
　　姜戎的士兵个个犹如猛虎下山，丝毫不惧怕城头的弓箭滚木擂石，冲到城下，也不用长梯，踩了同伴的肩膀一层层地往上叠。
　　城头一冒出姜戎士兵的脑袋，就有周朝的将士赶过去，要么刀砍，要么枪捅，打落城外。
　　但是姜戎的士兵仿佛杀不完似的，杀了一个，又来一对，双方直杀得也个个都成了血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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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③宣王：周朝的君王，在位四十六年。其父厉王，其子幽王（即那个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候”的亡国昏君）。“宣王即位，二相辅之，修政，法文、武、成、康之遗风，诸侯复宗周。十二年，鲁武公来朝。” （见《周本纪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