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南楠楠南

2、二

　　初春的一天，程毅在后院的石桌上看书，月离在一旁弹着古筝，一曲毕。

　　程毅抬头，笑着说:“高山流水，你是想表达寻求知己之人吗。”月离低着头不作声。

　　这些日子，二人的相处总是这样。程毅虽出生在军阀家，但却喜欢文学书画一类，恰恰月离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程毅每天虽要看月离的冷脸，却舍不得赶走他。

　　程毅也会在某时觉得累，毕竟是军阀家的少爷，何时像这样待人过。但转念一想，人是他强上的，也是他未经允许带回来的，再加点养着这样一个每天可以赏心悦目，还能听曲的人，心里对月离有愧疚之意又带着他的一些私心。

　　思绪纷飞间，他带着问题，走向月离，用书将他低着的头抬起，原本有满心话，可看到那双失神的眸子，只问出一句“你为何如此冷漠？可是…还在怪我？”

　　月离将头移开淡淡道:“少爷说笑了，我生性冷淡，若少爷不喜欢，不如将我放回兰楼。”程毅盯着月离，愤怒，不解在他眼中翻滚，最终归于平静。

　　仍是那温柔又冰冷的语气“你想出去散散心吗，吃完饭我们一起去。”

　　月离张了张唇，想拒绝但又顿了一下，最后缓缓闭上。

　　他觉得为什么会有人能同时将柔与刚完美表现出来，他也很好奇这位少爷的底线到底在哪。

　　在这个地方他待了很久，确实也很想出去看看了。

　　两人一同上了轿车，月离坐的离程毅很远，程毅也没有再挪动位置。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都沉默着。只有程毅不时转头看月离，月离也有所察觉，只是不好出声同他说话。

　　“少爷，集布到了。”司机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程毅下了车，伸出一只手准备接月下车。

　　月离无视了那只伸来的手，下了车就站在他一旁，离得有一米远的距离。

　　程毅见他不领情，只好认命，转过头对他说：“今天你看上什么给我说，我给你买。”

　　月心中疑惑，为什么这个少爷突然对他这么好，嘴上却还是答应着：“谢谢少爷了，我也没什么想要的。”

　　程毅没有再接下去，而是温柔的说着：“走吧，去逛逛。”

　　集市上很是热闹，人挤人的氛围却让程毅感到烦躁。可是是他硬拉着月离说陪他散心，现在再回去就算上是言而无信，月离怕是不再会相信他了。

　　小贩们在街边支出摊位，但卖的也不过是平民百姓日常需要的蔬菜一类的东西。程毅被吵得头痛，看着这些不上档次的东西，火气涌上心头，便想着看看月的反应。

　　月离倒是觉得亲切，这种充满烟烂息的平凡场景，是他在兰楼里无数次幻想过的生活。喜悦不禁浮现在表面上，程毅见他这么高兴，也就想着继续陪他逛逛。

　　月离跟在程毅身后，总保持着约一米的距离。集市上人多，他也没有带其他人一起，程毅不放心，走几步就回头看看。

　　路过一个糕点铺程毅问月离:“你喜欢吃甜食吗？”记得在兰楼时，月离每天都会吃一点甜点，因为糕点的甜能让他心情好一点。

　　月离思索了片刻后回答说：“也不是很喜欢。”他不想程毅做那些没必要的事。

　　程毅让他等着，转身便进了糕点铺里，过了一会儿，便拿着几包糕点给月离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都给你买了一点。”

　　月离接过其中一包道：“谢谢。”

　　程毅看着手里还剩的几袋，笑着说：“这些我帮你拿着，一会儿吃。”月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的往前走着。程毅看着前面正吃着一个团子的月离，笑了笑，跟了上去。

　　在路边的一个卖珠宝的摊位边，月离停了下来，他目光停留在一支镶着一块玉石的钗子上。

　　他虽是短发，但他的房间也有一只，他很是喜欢，因为那玉石雪白，镶在上好的紫檀木上，整支钗子也没有什么繁多的装饰，很是好看。

　　不过这支钗子远远比不上他的那个，也就没再多看。

　　程毅也察觉到了，在月离看了一会儿继续走后。程毅大步追了上去，对他说:“你若是喜欢，我去好的铺子给你做一支。”

　　月离愣了愣，说：“不用了，这个东西对我来说也没有用，也太贵重，您还是以后送给您的心上人吧。”

　　程毅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说逛累了就先回去吧。

　　站在路边，月离摩挲着他纤细的手指，心里想了很多。

　　虽然一开始确实很恨很怨，但这些日子，程毅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他已经找不到心中的埋怨了。

　　坐在车上，月离问程毅：“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程毅没有思考，只说：“我只是想弥补你。”等程毅说完，月离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弥补我吗，也挺好的”月离心里想着，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程毅没有些疑惑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少爷晚饭已经备好了，是现在吃吗。”张管家问着刚好下车的程毅，程毅转过头看了看在一旁的月说：“ 就多准备一副碗筷吧，我和月离一起吃。”

　　月离诧异的抬头看向他，冷淡的说：“不用了，我就不打扰少爷了。”程毅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安排着：“再准备一些最近新出的糕点什么的。”

　　张管家点头回道：“好的少爷。”程毅看着月离说:“走吧，去吃饭。”月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想:就吃个饭，没什么。

　　进了程毅的院子，就看见石桌上摆满了饭菜，程毅走过去，招呼月离坐下。月离在程毅对面坐下，程毅笑着给他夹菜，月离拿起筷子说：“谢谢少爷，不劳烦您了。”说完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吃完饭，程毅让月离陪他去花园逛逛，月离也没有推脱就同程毅一起去了。他也有很久没赏花了，去看看大户人家的花园想想也不错。

　　月离跟在程毅身后，想着：这个人好像也没有太坏吧。

　　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被那些争奇斗艳的花吸引住了，现在的他如同置身花海一般，被芬芳萦绕着。

　　月离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便撞在了他背上。

　　月离扶着头，到了声歉。

　　程毅见状敢忙问道：“你没事吧。”

　　月离感觉距离太近，又往后退了一步，兴许是才下过春雨，石板路有些潮湿，月离脚底一滑便向后倒去。

　　月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只感觉一双手搂住了他的腰，他睁开眼，推了推抱住他的程毅道了句：“谢谢。”

　　程毅愣愣的盯着月离的脸，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月离见推不开他，沉声道：“放开我。

　　程毅没回过神来，松开了手，但还死死的盯着月离那双现在有点生气的眼睛，说：“你真好看。”月离看着他这个模样，

　　笑了出来，唇齿微启，那双桃花眼微微弯了弯，程毅觉得有点心跳加速，连忙转移话题说：“路太滑了，就先回去吧，不然又要摔了。”

　　两人各自回了房间，离就住在程毅房间旁边的一个偏房里，两间房只隔着一堵墙。

　　程毅躺在床上，神情有凝重，想着怎么会有男人这么好看，一颦一笑都让他有些心动。

　　初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月离收拾好，准备上床，就听见了敲门声。

　　他开了门，只见程毅抱着被子说：“这天还是有点冷，我想着你这边因为才搬来没有新的被子，便给你拿来了。”月离接过被子道了谢，心里对这位少爷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两人道了晚安之后，就各自回房睡下了。

　　天才蒙蒙亮，月离就已经起来打扫院子了。直到太阳已经升起，鸟叫声也开始断断续续的响起时。

　　程毅的房门才从里面被推开，身着白色衬衣的程毅在阳光的映衬下透着一丝少年的气息。

　　“早啊”程毅对正侧着趴在后桌上的月离打招呼。月离没有回答。

　　程毅走过去，正奇怪，想着是不是又哪惹他生气时，就看见月离微闭着双眼，程毅嘴角微微勾起，小声说：“原来就睡着了。”

　　他从书房拿了本书，在月离正对面坐下，欣赏着月离的睡颜。程毅越盯越入迷，鬼使神差的在月离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等程毅抬起头，反应过来时，月离小声的“嗯”了一声，就要睁开眼。程毅连忙拿起书，随便翻了一页，心虚的瞟着月离。

　　“醒了啊，怎么睡在这？”月离听见程毅的声音，慢慢从桌子上撑起来说：“打扫完院子就在桌子上歇了会儿。”

　　阳光有些许刺眼，刺得刚睡醒的月离眼睛有些痛，在一片朦胧中，他看见了被笼罩在光辉下的程毅。

　　“每天都能看到他真好啊。”月心中有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以前在兰楼那里只有勾心斗角，也有过一个朋友，最后也离开了。

　　程毅让他有了一种自己不再是一个人的感觉，就像是…家？

　　程毅凑过去，用食指的指腹抹了抹月离眼角的一丝泪花，月离只觉眼前的光暗了，只有一个庞大的身影，随即就感到一处温热将他眼角的水渍抹开了，只留下一片清凉。

　　是阳光太刺眼了吗？去那边阴凉处？”程毅的话将脑拉回了现实，这里没有那些恶心的客人，没有侮辱与排挤，就只有一个程毅而已。

　　“好”月离的嘴角微勾，答应了。

　　程毅拉过月离的手，说：“带你去一个地方，那的阳光不强。”月离不再挣开那只手，因为那只手又大又温暖，让他有点不忍挣开。

　　花藤架起一块地，四周阳光被遮得严严实实，其中有一个秋千。这是后花园的一处角落，在后院的各种争奇斗艳的树木花草中显得很不起眼。

　　“这是我看书时最喜欢的地方，很安静，没有人打扰。”

　　阳光和人都让月离觉得温暖，让他觉得就像坎坷的一生终于得到了归处一般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