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者》不讨厌兔子

9、西西弗（5）

　　“叮...”闹钟泛起一阵响。沈翊刚想抬手摁了闹钟。却发觉自己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他费力睁开眼，他唯一的感受就是闷。
　　是那种心底里蔓延出来的闷。身体也好重，仿佛被千斤鼎压着般。整个人都使不上力，还有些鼻塞。一种疲惫感由里而往外生。他甚至不想睁开眼睛，闹钟一直在响，也没有停下。
　　好吵。
　　他使劲抬起胳膊，垂下的时候力度实在是很难控制，一巴掌呼在了闹钟上。钟被撂在了地板上，起床铃声倒是不响了，钟的零件却七零八落。
　　他好像生病了。
　　“?《*～｜&，!@*【 ...”
　　是他的手机铃声。他得起来，还有案子要查。沈翊勾着肘缓缓往床头柜靠，按下了免提。
　　“...喂。”这个声音沈翊自己都惊了，沙哑，带着气声，和快要托付临言的将死之人差不多的调调儿。
　　电话里没有声音，沈翊挪动着靠近柜子。过了几秒手机才出声：“沈翊。”
　　是杜城。自己这个声音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更别说是杜城。沈翊想的没错，都城确实听出来了他此刻的声音与平时的不同，“感冒了？”
　　“可能是吧。”沈翊半合着眼，眼皮子重的抬不起来。
　　“鼻音这么重呢...”
　　“咳咳...”沈翊的咳嗽声打断了杜城的话。
　　定是昨天冰块...让小孩儿着凉了。杜城自责道：“我昨天过分了...你要记得吃药，医药箱在鞋柜上面。不要直接吞感冒了要多喝水别贪凉...”
　　“噗。”沈翊轻笑一声。“你这是被鹦鹉传染了？”
　　“这是？”什么鹦鹉传染了。
　　“啰嗦精。”
　　杜城可算是反应过来了，这是在说他啰嗦，“啰嗦也要好好听。”
　　“我想你。”沈翊侧过了头，贴近手机屏幕，“老公。”
　　鼻息微重，缱绻而缠绵。
　　杜城勾了勾嘴角，“撒娇精。”
　　“哪里有。”沈翊闭上眼睛抿着唇，平复了下心情，奈何还是压不住嘴角，“费洛奇唯斯你和他见着面了？”
　　“见到了。”杜城一改吊儿郎当就模样,坐直了身子，哪怕他现在在宾馆，没人看见他。“我感觉他说的东西并没有很大用处。我复述给你听。”
　　“好。”待身体不那么僵，沈翊撑着桌子爬了起来。腰好麻...他背着手捶了捶，抻手从衣篓中取了件白衬衫。
　　“费洛奇维斯本身的风格一直是黑暗，压抑的。且大部分画作都是反老社会，或者是与生活中的挫折做斗争，整体化作偏暗色系。掌上方珠，是他所有画作中色彩最鲜艳，也最具有积极向上观念的一幅画。
　　这些其实和我们在网上调阅的资料差不多。这幅画是99年的，到现在也就23年。也算不上是什么老画。费洛奇维斯说，他创作这幅画是为了纪念爱人。但很可惜，他不愿意过多透露他和他爱人的事情，连名字都没说。我问过他很多次，可他死活不说一问他这个问题就把我赶出去。”
　　沈翊抖抖白衬衫，把衬衫拉扯平整，“这幅画和他的爱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这个爱人...”
　　“我今天再去问问吧。”杜城身子倚在墙上，“害。”
　　“不，不要去问他。你之前去了那么多次了，他要是愿意说早就说了。你试着和他沟通，看看能不能和我直接视频通话。”
　　“你是想通过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来解析他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不愿意开口的事？”
　　“嗯...咳咳...”
　　“去喝点水，冲剂药。”沈翊生病了杜城是很想回到他身边的，可这头又是线索，对于沈翊，他实在是抽不开身，他捂着手机的收声孔叹了口气，随后将手机拿进，“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沈翊正在喝水，他也明白，做他们这一行的，很多时候的确是顾及不到案件以外的事。他也能理解杜城，而且自己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他把水杯放下，拉起后鞋帮，道了声好。
　　电话很快挂断了，沈翊依旧是骑着自己那辆蓝皮自行车到警局。刚进画室还没来得及放包，李晗就来了。
　　“沈老师！”
　　“别急，你说我听着。”
　　“因为裴玉莹住的城中区那片到房子太老，即使有监控也因为年久失修而没有用处了，现在挂在那儿就是个空摆设。”李晗打开笔记本电脑，一手揽着板底一手指着图片，“沈老师你看这里，就是这个楼梯拐角有个摄像头。”
　　“年久失修...沈翊食指按揉着自己的眉头，“那其他住户有没有装？”
　　“这也是我要说的，这栋楼没有私人监控。”李晗滑动电脑触板。
　　“我们可以查车。你不是记得车牌号么。”沈翊不以为意的说，“小区总得有汽车出口，去调出口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对应的上的车。截屏发给我。”
　　“好！我这就去。”
　　沈翊把包放置好，走向办公区，曲着食指和中指，轻击蒋峰的桌面，看到没有人后抬头巡视了一圈，“有人知道蒋峰去哪儿了吗。今天他没值勤吧。”
　　“沈老师，蒋峰他自从昨天出去取证就没来了，会不会是在执勤?”
　　不可能。蒋峰做事向来速度快，万万不会拖这么久的。他就着蒋峰座上的公用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还在“嘟嘟”响着，没有人接听。
　　沈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电话没有挂断但也一直没有接通。
　　"嘟嘟嘟。”电话无人在线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沈老师你是在找蒋峰吗?”说话的是最近新进刑侦大队的同事，沈翊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画室，研究柳成岩和付凯博的复原画像，也一直没注意到新来的同事，所以当听见声音的时候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是？”
　　"啊我是程珂。”说着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是新来的您不知道我正常。刚听见您在找峰哥，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在找蒋峰，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咳咳。”沈翊撑着下巴若以所思，现在正是搜捕证据的关键时期，蒋峰不能出事。“蒋峰不管出现任何事情都一定会报备，何况距离他昨天取证的时间已经超过十二小时...
　　“沈老师，需要我定位他的地址吗？”程珂指了指电脑，“这个我能弄。”
　　以防蒋峰出事，沈翊还是同意了。
　　“沈老师我听见电话结束的时候提示音是说通话中？”这有什么问题？沈翊点点头。
　　“这种提示音通常有五种情况。一是拒绝通话，二是手机出现了故障，三是没有网络。四是，不在服务区内。”程珂的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找到峰哥的实时位置需要与电脑的USB线通过连接器连接，在电脑上运行地图软件就可以使用这些GPS设备的坐标数据…”
　　“刑侦大队每一个人手机里都装了GPS，咳咳，为什么不可以直接手机定位？”
　　"峰哥手机里的确装了GPS，但一旦通过手机号定位，警方的IP便会暴露，对方如果也有技术人员,一旦发现警方IP，只怕我们还没有赶到，峰哥便会被转移位置。"程珂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咬咬牙,"而且即使我们这一次及时赶到，峰哥的SIM卡也会因为这一次IP的暴露而再不能使用。"防止被他人盯上。
　　沈翊不了解网络IP方面的行动措施，但程珂说的不无道理，“那就按你的方式来。速度要快。”
　　“通过卫星地图来定点，从城市开始排点，搜寻手机大体坐标，这样可以隐藏IP，只是和直接使用GPS相比，误差大了些，不过可以保证在一公里以内。后续靠人力搜索。”程珂皱紧了眉头，电脑上的代码不断闪烁变换，分出一块块小屏幕。
　　突然，电脑页面闪了一下，沈翊看清了，这是一个地球的立体图，随着程珂书写的一串串代码，地球慢慢放大，进入了中国版图，逐渐细化到北江市久贤路。
　　“确定了，以久贤路256号店铺为中心直径一公里作圆。”沈翊顺着程珂手指的地方看去，一公里的范围虽然不算太大，但也不能动作太大，如果对方知道警方在搜查一定会尽快移动地点，所以只能便衣出行。而且要尽快找到蒋峰所在地，多一分钟蒋峰就多一分危险。
　　中心城市繁华地段有百来家店铺和住宅区，那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蒋峰。沈翊咬了咬下唇，看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
　　“沈老师，沈老师?”程珂见沈翊半天没动，不会是被自己这波操作给秀到了吧，程珂乐滋滋了一小会儿，但又想到蒋峰不知所踪，于是伸手在沈翊跟前晃了晃。
　　“我想到了。”沈翊拨开程珂的手，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搜查，着重搜查蒋峰常去的店面和地方，很有可能对方是在蒋峰熟悉的路上，因为蒋峰没有防备而对其下手，“你去申请调派二十个人，带好对讲机，便衣出行。分三路，一路从人气最旺的南禾路沿路边店铺搜捕，一路从商场排查，最后一路去蒋峰经常逛的那几家店。看到了人千万不要硬碰硬。”
　　“我们分开去吗？”程珂问。
　　“对我们分开去。”程珂刚往外跑几步，回过头道，“那三路人每一路都分散开吗？”
　　“两个或三个人结伴，切记不要靠的太近，目的性不要表现的太强，怕对方有眼线。”沈翊挎起背包，上了自行车。
　　程珂到现在还有些懵，他才来刑侦大队没几天，就可以去出任务，他带着兴奋劲儿冲进张局的办公室，“张局！”
　　“进来给我敲门！都说多少次了。”张局一看程珂兴奋的样子，问“怎么了这是天上掉馅饼了？这么开心。”
　　“有这么明显吗哈哈…”程珂小跑了一段到张局面前，“峰哥不见了沈老师叫我过来调派人手搜寻。”
　　“怎么这时候才说？！我去通知，要多少人？”
　　“二…二十个。”
　　“下次这种事要早些说，时间就是金钱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张局火急火燎出门。
　　“哦…哦。”程珂这才从兴奋中走出，沈翊让他出任务是因为人手不够，但也是因为信任才放自己出去，自己怎么么能忘记正事呢！程珂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
　　“我给沈翊带一个对讲机去，其他人按照我刚说的路线出发。”程珂将沈翊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给调派来的人手。所有人都是警校出身，没有丝毫迟钝直往目的地去。
　　“喂？沈老师你到哪了？”程珂打了个电话给沈翊，想把对讲机给他。
　　“我在…我看到你了你别动。”沈翊背过身咳了两声。
　　“啊？啊好。”程珂转了转头，招呼着沈翊，把对讲机交给了他。
　　“现在开始，保持对讲机联络，有消息了立马说。”沈翊朝着对讲机道。
　　“一路收到。”
　　“二路收…”
　　“你跟着我一起去。”
　　办公室内。
　　张局坐在椅子上，拧开了茶杯，抿了口茶。果然，人都是往前走，会不断进步的。
　　她突然想起沈翊刚来的时候，斯斯文文的，能力也很出色，只是不太懂得团队协作。每次都只是杜城来叫他画像，他就乖乖去，画完了就回自己的画室继续独自琢磨案件。那个时候…张局不禁笑出了声，杜城还拿辞职威胁过她，结果还是放不下案子抓回工作吊牌就跑。她依稀记得杜城说什么势不两立，什么赶快滚，到最后还不是两个人成了最佳拍档。
　　沈翊…办案子更成熟了，现在还能自己组织人员搜IP带人出勤。一股欣慰的感觉涌上心头，张局心道，真是人上年纪了想的东西多了。
　　“有没有进展？”对讲机中传来回应:"沈队，目前还没有。”
　　“好。”这个称呼…倒是稀奇。蒋峰，到底能在哪?在来的路上沈翊也试着给蒋峰打过电话，到后面直接关机了。
　　他和程珂一前一后走着。
　　“沈老师！”李晗？！沈翊猛转身，“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拷贝监控了吗？”
　　“没时间说这些了沈老师，监控我已经拷贝好了，现在找人要紧！”沈翊也明白她寻人心切，他又何尝不是呢，可他们已经把蒋峰常逛的店走了一遍了，还是没有见到蒋峰的影子。
　　李晗道：“沈老师，我知道一家店，是目前为止我们没去的店，也是蒋峰经常去的店。”
　　程珂和沈翊交换了个眼神，“走!”
　　李晗一行人一路走到了商业街的一条分支路，他们从一间店铺侧边的楼梯上去。
　　这是一家纹身店。
　　沈翊有些不解为什么是纹身店，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程珂刚想开口就被沈翊一个眼神刹住了车。
　　这是一家小店，周边堆满了纹身仪器和工具车。墙壁是青灰色的，似是做旧。没有一个人，沈翊瞬间感觉不对劲，他朝李晗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到门外去等，这里面不安全。不过李晗并没有退出去，只是坚定地点点头。
　　沈翊便和程珂打头阵缓缓往前。程珂握住房间把手，回头看了一眼，慢悠悠的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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