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者》不讨厌兔子

8、西西弗（4）

　　是是盛夏，湿热的天气，下着雨，如同被放在一个玻璃器皿中般，闷的让人发慌。
　　沈翊撑着把透明伞，站在一片灰色中。老旧的屋檐被雨水砸出响声，旁边的铁架蓬下停着辆电瓶。雨水冲刷着这片久无人管，老旧的城区。
　　对讲机发出嘶哑的声音，随后传来声音，“沈老师，就是这里。四楼左边儿那户。”
　　“我知道了。”
　　付凯博是福利院领养的，于南何作为领养者却对领来的这个孩子不上心。甚至连身份证都没办，从于南何那儿下手是不可能了。但可以找付凯博的源头。福利院。
　　福利院在五年前由于资金运转不周导致关门解业遣散孩童。沈翊今天来的地方，便是老院长的家。
　　他走到铁门口，站在檐下收了伞。转身落目的便是一片蜘蛛网。看来那个老院长在解业福利院之后生活过的也不怎么好，不然也不会住在如此老旧的破城区。他敲敲门，等了一会儿，门没有开。
　　难道...有人先一步？
　　沈翊又敲了一次门，依旧没开。沈翊转身往楼梯下走去。
　　“吱呀——”门打开了一丝缝隙，“是警察吗？”
　　沈翊勾了勾嘴角。转身微笑着道：“是的。”
　　“请...进来吧。”
　　老院长给沈翊沏了杯茶，“警察啊！您一定要查明凯博的死因啊！”老院长颤着手将茶放在桌上。扯上沈翊的袖子。
　　“您先别着急。”沈翊扶着这位老妇人坐下，“在我之前有人来过吧。”
　　老院长点点头，又抬抬手，“您喝茶。”
　　沈翊礼貌性的将茶端起来往唇边凑了凑，“院长。”
　　“啊！我不是！我我不是！”
　　“您别紧张。”沈翊从挑指绕开档案袋上的白线，抽出了一小叠纸，“在我之前，应该还有人来过吧。是当年收养付凯博的人？”
　　“我，我不知道。”老院长扣了扣指甲盖，好似是怕沈翊注意到，将衣袖往下扯了些。
　　“老院长。警察所掌握的资料，可不止这一些。您既然让我进了这个屋，我猜，您有话和我说吧。”
　　老院长低着头，目光漂移着。
　　“裴玉莹，汉族，女，68岁。”
　　“是。”是
　　“在1999年创建雪柳福利院。”沈翊翻动着资料，“付凯博在2021年时遇害。而他当时的年龄为24岁。福利院在00年收养付凯博，也就是说，当年福利院收养付凯博的时候，他才三岁。”
　　“在05年的时候，被南何博物馆的馆长收养了。这些您比我清楚吧？”
　　“具体多少年收养他的我不太记得。但是在福利院的时候都有一张档案，都是记录好了的。”老院长皱着眉，攥着布料的手紧了紧。
　　这个情况，沈翊暗自想，在他来之前，一定是有人找过老院长的。甚至不是一次。应该是多次“来访”才导致老院长在听见敲门的时候半天没有开门。而这一回老院长既然让自己进门了，是因为两点。
　　一，之前来过的人大几率是同一个人，而且来过很多次，并且这个人让老院长感到了威胁。所以不得不开门。也正是因此他才能进来，也因此，老院长否定自己是院长的身份。
　　二，来的人不是警察，但冒充了警察且老院长很有可能辨别出来了。而在看到自己下楼的时候她喊住了自己，是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并知晓了自己警察的身份。而辨别的最好方式，就是在窗外看楼下有没有警车。这也是老院长开门慢的根本原因。
　　沈翊的手指在桌面上跃动，如弹奏钢琴般点出哒哒哒的声音，他道：“付凯博是因为什么收养的您...”
　　“他是我的儿子。”
　　沈翊瞳孔微怔。老院长似下定决心，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再说了一遍，“他是我儿子。”
　　沈翊只愣了两秒，很快便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于南何，是他的生父？”
　　“...是的。”裴玉莹抬头望向窗外。“这间小破屋。是他事业的起点也是，我们的终点。”
　　“请您详述。”
　　“我和他很早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们想生二胎。那个时候还没有二胎政策是一户只能生一个。为了以后所以让凯博和亲戚姓，对外也都说是朋友托的孤。当时我创建了福利院，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一直喊我阿姨。当他进了福利院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喊我院长妈妈。我这心里也好受些。”
　　裴玉莹：“我和于南何离婚了。孩子分配给了男方，可我们为了还未生二胎让孩子姓付。没有办法。只能让于南何领养这孩子。”
　　“21年的时候还是我问于南何孩子怎么样了，他...他一直瞒着我啊。”裴玉莹留下两行热泪，“还是我问了他很多次，他员工胡磊有看不下去才跟我说凯博他，他...”裴玉莹跌坐到地上，双手捂住脸颊，泣不成声。
　　“胡磊有在付凯博遇害后不是被辞了吗？他如何能找到你？”沈翊抓住了这个时间点。
　　“磊有哥，他，他是个好人。之前我和于南何离婚了的时候是他一直帮我照顾凯博。”老院长恍若又老了许多，当她说出这些的时候，沈翊都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心境来听的。
　　为了二胎，让自己孩子从小就背负这些沉重的不属于他的负担。也难怪付凯博不怎么说话，性格孤僻了。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沈翊叹了口气，“感谢您的配合，我先回去了，您保重。”他没有办法再回头看裴玉莹，她自私，为了一个还未出生不存在的孩子。但她又无私，为孩子创建了福利院，给了孩子们一个归属一个家。她或许是在弥补对付凯博的亏欠，也或许是其他，沈翊已不愿意深究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
　　裴玉莹没有明确指出之前来的人是谁，或许是于南何，但沈翊的直觉认为，不是他。
　　“所以，沈老师，我们寻找偷盗的画作，从付凯博入手的线索又断了？”听完沈翊的叙述，李晗道。
　　“不。”沈翊往后一靠，“我们得到了新的线索。”
　　“虽然于南何和何强嘴紧，但不要忘了，有人来找过老院长，同时这个人极大可能冒充了警察的身份来找的老院长。还有一点，裴院长曾提到过胡磊有。她与胡磊有认识的时间应该是在00年。付凯博被收养的那一年。”
　　“看不出来啊！沈翊你挺聪明啊！”李晗瞪了瞪蒋峰，“沈老师当然比你聪明啦！”
　　“哪儿有啊我还是最...”
　　“蒋峰，你去收集裴玉莹的打款记录。”沈翊打断了蒋峰。
　　“为什么要找她啊？”
　　“这么多年，裴玉莹不可能不给自己的孩子汇款。且她不给付凯博办身份证的理由找到了。就是因为二胎政策还未实施。”
　　“我这就去。”刚走出去没两步，“那李晗呢？”
　　“关你什么事。”李晗嘟囔着。
　　“李晗...想办法掉楼道监控。裴玉莹家楼道的。说不定能找到前几次去他家里那个人的线索。
　　“那城队就交给沈老师了！”李晗嘻笑着跑开。
　　杜城...
　　一天都在忙完全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事情。一到晚上了就格外想他。
　　沈翊背着帆布包走在回家的路上。街道的灯昏昏暗暗的。他忽然想起和杜城回家的某一天晚上，路灯闪着微弱的光，自己曾埋在他的颈间诉说着浓烈的爱意，杜城也曾搂着他的腰说一辈子不分开。以前回家的时候，家里的灯是灭的。他对杜城说：“好想回家的时候有人在等我能亮着一盏灯。”
　　自此，每一次杜城能提前回家的时候都会给沈翊亮上这么一盏灯。哪怕有时候没有提前到，但有杜城在身边就够了。路灯是亮的。他也是亮的。
　　而现在这条路上依然有着路灯，可身边却没有人了，家里的灯也是灭的。虽然他知道杜城很快就会回来。
　　要煲电话粥！
　　沈翊亮着眼睛点开了通话键，他边走边看。
　　杜城没有接。沈翊顿时有点委屈。这个大木头。都不知道给自己打个电话。不要理他了...沈翊一直等到电话忙音。
　　回到家后，沈翊洗了个澡。刚打开吹风机吹头发。视屏通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沈翊忙按下接听键。
　　“宝贝儿。”杜城慵懒而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
　　沈翊抱着枕头窝着坐在床头柜边，闷闷地吹头发。
　　“不理我？生气我不接你电话？”沈翊还是不说话，耳朵尖倒是红了。
　　杜城瞧着沈翊这模样甚是可爱，可小孩儿要是不哄，等会晚上指不定窝在被子里哭唧唧委屈半天。然后一直不说话自己哭红眼睛。嘶...一想到宝贝窝在被子里哭唧唧杜城就...
　　“老婆，我错了。我对天发誓我没接电话是因为我在洗澡。你看我这不刚洗完就来回你电话了么。好老婆不生气不委屈好不好？”杜城暗骂来声操。这时候异地恋的痛就出来了，想要香香老婆抱不着。
　　“哦。”沈翊之前是大不会如此，他的委屈完全是恃宠而骄。只要杜城一不接电话一不回消息他就担心。但又不想老是烦杜城。可杜城说了喜欢自己黏着他。自此沈翊便在杜城面前放飞自我。撒娇耍赖发小脾气，玩的一套一套。把杜城勾的魂都不要了。
　　“想要亲。”沈翊小声道。
　　杜城对着屏幕吧唧了一口，“行不行？”
　　“好傻...”
　　“那你还要？”杜城装成一幅委屈样儿逗的沈翊乐开了花。
　　屏幕里的人儿头发微湿，眉眼弯弯，嘴角噙着笑。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一只温润的绵羊，没有棱角，软乎乎的。杜城想，自己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遇见沈翊这么个宝贝。
　　这通电话粥一直持续到十一点半，两个人才黏糊糊的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