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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信物 ...

  •   杜芝带着宋康在海棠院的一间花厅中坐下,招呼人上了茶,便把随从们都打发到外面守着。

      杜芝问道:“宋公子可是初次来到京城?”在京城里上得台面的年轻公子他都认识,可是宋广隶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说,

      宋康答道:“我是苏州人,游学来到京城。以前就听说过杜二公子的威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杜芝笑道:“你何必和我见外,我见你年纪比我小上一些,若不嫌弃,我便称你一声宋贤弟如何?”

      宋康笑道:“那是我高攀了,杜兄。”

      这时,有女子抱着琴来到二人面前,施施然行了一礼。杜芝对那女子笑道:“柳娘,今日我和宋贤弟结识,便为我们弹一曲《高山流水》如何?”

      那柳娘又行了一礼,答了声“是”,便即退到隔壁的琴室之中。

      宋康淡淡地扫了一眼柳娘,心里却不淡定了。柳娘是谁?是凝香楼的花魁呀,多少人千金难求她的一曲,今天她却对杜芝如此恭敬,可想这杜芝还真是有些神通的,如此推断,那杜芝的老爹在朝廷之中的势力果然小不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小毛说的“只手遮天”那样。

      想到这些,宋康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离目标又近了一些。

      那《高山流水》弹得宋康几乎要睡过去,而杜芝却听得兴致盎然,而且越听有起劲。宋康一怒之下跑到院中折了一片叶子,决定给杜芝吹个劲爆一点的,提提神。

      宋康不会音律不懂“宫商角徵羽”,但他会用叶子,而且只能用叶子,把自己心目中的感觉吹出来。因此,他吹叶子的时候,没有什么固定的曲谱,都只是随性而为,发泄为主,动听为辅。

      宋康一吹那叶子,心里就后悔了。他很久没吹了,现在一吹起来,心里竟然感慨万千,什么都有。从张小保到宋康,从纯粹的地痞无赖到披着书生外皮的地痞无赖,曾经的那些狐朋狗友,现在的妹妹和弟弟,被他欺负过的人,欺负过他的人,甚至翠云楼里一个曾经和他有过暧昧的妓女,竟然都一一涌现到他的脑中,他突然被这些东西攻击得措手不及,只得闭上眼睛,任那些回忆以乐符的形式流动到唇边。

      而杜芝在一旁听得,却越来越疑惑,也越来越震惊。怎么说呢,他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曲子,简直就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它不像一般的曲子那样完整和流畅,而更像是由一个个片段拼起来的,时而澎湃,时而低迷,时而欢快,时而哀婉,而且变化之快,让人措手不及。可是,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它的变化无常,总是突然降临,让你无暇顾及其他,只能默默承受。杜芝终于发现,《高山流水》那样的曲子,固然绝美,然而那些曲子讲给人们的总是一个故事,而现在宋康吹出来的,更像是一种人生……不,不对,更像是两种人生……杜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宋广隶的曲子中听到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明明只有一个人,在这个如夜明珠一般温润而耀眼的人的心底里,难道还藏着一个桀骜不驯乖张不羁的灵魂吗?

      杜芝闭上眼睛,用心感受那些看似杂乱实则撼人心魄的音符,嘴边慢慢浮起一丝笑意,他觉得,这个宋广隶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宋康把自己这两辈子大致回忆了一遍之后,也发泄得差不多了,便突然便停了下来。

      花厅内一片寂静,连那柳娘的琴声也没有了。宋康大概还不知道,他吹叶子吹了没多久,柳娘就被干扰得不行,那把千年古琴的琴弦也因此断了一根,那柳娘便不再弹琴,和杜芝一样专心听宋康的发泄。

      上宋康吹完,见杜芝和柳娘都不说话,以为自己这次搞砸了,心里不禁悔恨自己怎么那么鲁莽。他想说点什么来挽回一下,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在这时,杜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吓得宋康脑门上冒了一层冷汗。

      “哈哈哈,好,好,从没听过如此没有章法却又撼动人心的曲子,宋贤弟啊,你果然是奇才!”

      “呃?过奖,过奖。”宋康心虚地擦擦汗,他还不太能确定杜芝这话到底是褒是贬。

      这时,那柳娘抱着断弦的琴走到宋康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公子好魄力,柳娘受教了。”

      宋康还了一礼,说道:“柳娘过谦了。”

      杜芝却在一旁依然兴奋,拉着宋康说道:“贤弟,你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是何人所创?”

      宋康不好意思地笑道:“此曲无名,小弟一时兴起而已。”他以前给自己的兄弟们也即兴吹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没有人夸他吹得好听,所以今天看到杜芝和柳娘喜欢自己的曲子,那叫一个激动不已小人得志,心里不禁得瑟,果然那些个小混混是不懂得阳春白雪为何物的……

      杜芝一听这仅仅是宋康的一时兴起之作,更加地震惊加膜拜,那眼睛,简直就要放出光来,把宋康惊得又是一身的汗。杜芝突然高声笑道:“黄儿,拿酒来!今日我要与宋贤弟不醉不归!”

      宋康也是个自来熟,自然没什么拘束,连客气话都不说了,直接喝酒。

      不过,他心内还是小小地感叹了一下……那个小厮的名字,还真像一条狗……

      ……

      在酒桌上,人是最容易畅所欲言的。宋康在和杜芝畅所欲言的时候,把自己的身份重新塑造了一下。杜芝听了“宋广隶”的描述,终于明白,这个“宋广隶”本是富家子弟,但是不喜欢养尊处优的生活,于是独自一人离家,四处游学,深入到社会最底层,体察人民疾苦,偶尔会劫富济贫一下下……因为宋康本来就来自社会的底层,所以对杜芝讲述普通人的故事的时候,简直就是绘声绘色信手拈来,听得杜芝两眼放光,非要离家出走和宋广隶一起去游学不可……

      宋康知道这是杜芝的醉话,也没当回事,不过他见杜芝如此和他剖心置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他现在是在利用他……宋康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很震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良心了……

      眼见天色已晚,宋康见杜芝还有几丝清醒,于是他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块白玉。这白玉正是他扮作女子在大街上骗来的那块,他还记得那个无赖的贵公子声称要把他带回家去做小老婆。因为最近不缺钱,宋康还没当掉这块白玉,不过现在它派上了用场。

      宋康握着手中的白玉,郑重其事地对杜芝说道:“杜兄,此玉乃小弟的随身之物,平日里极为珍视,还请杜兄收下。”

      杜芝虽然喝得有些晕乎,但还不算糊涂,他一看那玉,便知非寻常之物,于是摇头说道:“使不得,这是贤弟的最宝贝的东西,我怎么能,怎么能……”

      宋康将那块白玉硬塞入杜芝手中,说道:“我与杜兄如此有缘,又岂会吝惜一块身外之物,今日小弟三生有幸,结识了杜兄,这点心意杜兄一定要收着,不然便是看小弟不起。”

      杜芝也是潇洒之人,见宋康如此坚持,便也不再推辞,接过那块宝物,解下腰间的一块碧色玉佩,说道:“也罢,我与贤弟既如此投缘,那为兄就不说客气的话了。这块玉佩是我十二岁那年从一位高僧那里开过光的,据说能消灾免祸,十年来从未离身,今日便赠与贤弟,见玉如见兄。”

      宋康按捺着内心的激动,接过那块玉佩,他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这家伙的东西套到手了。

      两人又喝了一会酒,最后宋康见杜芝实在不能喝了,便招呼他的家下人将他带了回去,而他自己则没事人似的和宋宁一道回了家……他长这么大还没喝醉过酒。

      至此,宋康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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