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只鱼游过》马励

7、不甘示弱

　　我强忍着脚腕的疼痛，直起身，看着摔倒在地的女生，她正用手抚着另一只胳膊，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长长的头发从一侧垂了下来，如黑色瀑布般飘散在地上。不用看相貌，也能知道是谁。女孩身后站着三个女孩，神色各异地看着我。

　　学生时代的我们大都都要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尤其是女生，总要交个要好的朋友，然后天天像是连体婴儿一样无论干什么都要在一起，甚至是上厕所，即使一个人本来不需要，也会陪着另一个人去，我们都是群体动物，如果说谁离群寡居了，便会被人看做是异类，会被孤立，会被人遗忘。而将这种群体发挥到极致的就是小圈子。每个学校就都有了许多男版的F3、F4、F5……当然也有很多女版的F3、F4、F5……不一定都长得像花一样，却因为群体的庞大总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就像现在以不同状态出现的这四个人。

　　我挣扎着站起来，虽然右脚脚踝锥心的痛，但我觉得还是能忍得住，我看着仍然坐在地上的女孩，关切地问她：“林佳纯，没事儿吧？”

　　“没事儿？你们怎么走路的？”三个女孩中身材较高的女生走了过来，瞪着我，“你以为你后脑勺长眼睛了？”汪凌，四个人中个子最高，同时也是我们学校个子较高的女生之一，大概是因为身高的缘故，她看着人的时候，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我咬咬嘴唇，没有回话。

　　三个女孩中梳着卷发的女孩蹲下来，看着林佳纯，“怎么样，哪摔着了，能站起来吗？”

　　林佳纯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汪凌瞪着我，“陆笑妍，你看你把佳纯撞成什么样子了，她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抬头看了汪凌一眼，汪凌也挑衅地看着我，葳葳跳到我前面，仰头看着汪凌，“谁能知道她突然出来了，她以为她是鬼呀，走路都是闪的。”

　　汪凌向前一步，和葳葳靠得更近，由上至下俯视着葳葳，“撞了人你还有理了？”

　　葳葳也不示弱，“都说了对不起了，是你不依不饶！”

　　汪凌冷哼了一声，“对不起管什么用，你没看见佳纯疼得都站不起来了？”

　　葳葳低头瞅了一眼林佳纯，“难怪姓林，真是娇弱得不得了。”

　　林佳纯抬起头看了一眼葳葳，皱着眉想要站起来。我伸出双手扶住她的胳膊，想要扶她起来，林佳纯轻轻一甩，然后又“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

　　她在坐倒的时候，轻轻一甩，我便也坐在了地上，葳葳上来扶我，我忍着右脚踝刺骨的疼痛，挣扎着站了起来，着急地问林佳纯，“没事吧？”卷发女孩也着急地问，“怎么样？”

　　汪凌走过来猛地推开我，“你没看她难受得厉害，还假惺惺问这么多？”

　　我被她使劲一推，往后又连退了好几步，右腿一着力，疼得我眼泪都差点掉下来。怒火突然就涌了上来，我松开葳葳，用尽力气站直身体，低沉着声音问林佳纯：“要是你真的很疼，我们就去校医室。”

　　林佳纯低着头，继续抚着她的脚。

　　我看了一眼操场上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咬着牙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汪凌又不高兴了，“怎么说话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继续看着林佳纯，“那好，我背你去。”蹲在林佳纯身边的卷发女孩抬头看着我，略有些怀疑地看着我：“笑妍？”

　　我冲她笑了笑，忍着的疼痛，正要蹲下身。

　　葳葳又一次站到她前面，“就你那身体……”她边说着边蹲了下来，“我来背！”

　　汪凌推了一把葳葳，“少来了，你们85班的学生也就这点廉价的友谊！”她故意把“85”两个字咬得很重。

　　半蹲着的葳葳被她一推，身体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

　　我胸中窝着的火腾一下熊熊燃烧了起来，跳起来一把拽住汪凌的衣领，大声喊，“汪凌，不要欺人太甚，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优等班里昂贵的友谊，就拿着这么点小事不放过，到底想要怎么样？”

　　汪凌被我这么一拽，开始有些惊讶，回过神来，赶紧甩开我，顺势抬起胳膊……就在我睁大眼睛，瞪着她慢慢落下的巴掌，准备抬手阻挡的时候，突然听见“嘭”的一声，随着操场上一阵惊呼声，然后就听见呼呼风响，一颗圆球呼地从汪凌头部左侧飞了过去，强劲的力道带动着她的发丝纷乱地飞了起来。汪凌呆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我也转过头去，只见一颗足球如离弦之箭向前直直飞去，又是“嘭”的一声，打在了高高的看台上，方向一转，呼啸着向我们的方向飞了过来，在我准备躲避的时候，它已从我们的头顶飞了过去，在众人的注目中，渐渐减弱了去势，终于缓缓落在地上，就地滚着，慢慢滚在了一个人的脚下，这下大家的目光都从球上转到了这个人身上。

　　“萧沁！”在我惊讶地叫出声的同时，也听见周围很多人喊着他的名字。而他全然无视众人的注视，只是将球在脚上轻轻一带，然后又懒懒地传了出去。

　　良久，汪凌终于回过神来，喃喃念着：“萧沁……他居然……”懊恼地放下胳臂，攥紧拳头瞪着我。

　　“好了，汪凌，适可而止吧。”众人的目光都朝向声音的来源，就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女生走到汪凌旁边，窈窕的身材，宛若白玉的面颊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灵动中显现出凌厉的神色，正是四个女生中一直没有开口、冷眼旁观着的那个女孩。

　　“薛苏？！”汪凌有些讶异地看着那个女孩。

　　薛苏看着依旧坐在地上的林佳纯，“佳纯，蹲了这么大半天，没被踩疼，脚也蹲得麻了。要是你想谁怜惜你的话，恐怕不好如愿了。”

　　林佳纯猛地抬起头，瞪了一眼薛苏，然后招手示意汪凌把她扶起来，看着薛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苏淡淡一笑，没有回话，将视线转向操场南面的方向。我和其他人也将视线转向那里，只见正有一群男生缓缓走了过来，然后三三两两散落坐在了看台一侧的栏杆上。强烈的阳光打在他们的身上，闪耀着夺目的光彩，他们的面目便无法看得真切。

　　“薛苏，”林佳纯压低嗓音，“别总把你的想法强加到别人头上。”

　　薛苏淡淡一笑，“难道你不是那么想的吗？”

　　林佳纯像是被抓住了小尾巴一样，嗫喏着说不出话来，又将话锋转向我，“其实今天的事本来就不算什么，只是你刚刚说是说了‘对不起’，但是我根本没听到。请你现在大声地说一声，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我抿着嘴，瞪着林佳纯。

　　汪凌抬高下巴，“怎么了？已经给你退一步了，还不快点说！还是85班的人脑子都是这么迟钝？”

　　葳葳气得嘴唇直抖，沉着声音，“85班怎么了？100班又怎么了？你凭什么给划分等级，你所谓的好班的学生，难道就是你这样的素质！”

　　汪凌双臂一抱，下巴一扬，“哼，凭你，也敢和我讨论什么是素质。”视线转向我，“我告诉你们，别以为进了这个学校，就证明你真有什么，在这里，照样分三六九等。想和我理论，除非让你们的父母重新投胎转世，要不就自己再投胎，转到我的下一辈还说不定。”

　　我知道她这些话主要针对的是我。亚辰虽是一所私立中学，师资力量却甚为雄厚，每年的升学率很高，是众多望子成龙的家长梦寐以求的地方，能够进入这所中学，除了优异的学习成绩之外，家世背景也是重要一环。亚辰每个年级有15个班，我所在的高一年级是从85班到100班，班级的名次就代表着班级水平的高低。我虽是通过中考过来的，成绩仅仅够上了排名最低的85班，而我也明白即使能进入85班，也不仅仅靠的是我自己的能力。我咬着嘴唇，看着她，胸腔里积压的怒火一股脑涌了上来，“真是没想到，只是踩了一脚，会联想到这么远。难道觉得因为上一辈的缘故，你现在活的比别人轻松一些，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我也告诉你，路还长着呢，我们走着瞧。”

　　“呦，”汪凌还是保持着那副姿势，只是身子稍微转动，正对着我，“你这是在向我挑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是的。”

　　汪凌点点头，“那好，下个月就是校运会了，我会报一百米，你要是敢的话，咱们就比比看谁快，这脑子是比不过，也让你的体力输得心服口服。让你知道无论是头脑…..”她作势指了指我的头，又点了点我的肩膀，“还是身体，你都差得远着呢。”

　　“100米？”我怔愣了一下。我的体育成绩一般，100米更是我的软肋。我有足够的忍耐力来进行长跑，却缺乏足够的爆发力去应对短跑，100米更是需要瞬间的爆发力，有时候，起跑就可以决定你的位置，而短短的100米，想要改变结果，真的是很难。

　　“怎么，怕了？”汪凌冷笑。

　　我觉得胸中似乎燃起了熊熊火焰，强制往下压了压，“怕？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

　　汪凌双手环胸，“看来你是同意了？”

　　我扬起下巴，“是的，我同意！”

　　这时，突然传来击掌的声音。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就见看台一侧被阳光笼罩着的人群中，一个修长的身影潇洒地起身，缓缓地向着这边走了过来，边走边拍着手掌，“真是有意思，需要裁判吗？”高高的身影一步步了过来，阳光散去，终于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样子，薄而层次分明的发帘下一双大大的眼睛微微弯着，总给人带着笑意的感觉。

　　“贲腾！”在我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时，已听见周围很多人叫出了他的名字。今天这个学校的这些有名号的人物倒是聚得挺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