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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贰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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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水榭楼台一样不缺,奇花异草珍禽异兽也似错落有致,恰似神仙洞府。颜子睿在卧室里一觉睡到大天亮,早上听着鸟鸣醒来,被窝里实在舒适,便懒在铺上听鸟叫。
颜子睿此时穿着绷开了线的亵衣,一头鸡窝还不如的乱发生气勃勃,二郎腿搭到天上,还一颠一颠自得其乐,听到高兴处,颜小爷忍不住哼了两声。这时门吱呀一声,进来几个漂亮丫鬟,颜子
睿的声音生生卡在喉咙里,活似被人捏死了脖子。
“你你你你们——”颜子睿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惊吓之下抖落了眼角的几颗眼屎,哧溜一声钻进被窝,活脱脱洗澡被人看了春光的小媳妇。
一个大眼睛的丫头冲颜子睿甜甜一笑,这小丫头人小胆却大,带着王府丫鬟与生俱来的淡定,一把嗓子清脆可人:“殿下吩咐奴婢服侍公子起居,殿下说公子练武之人起得早,所以奴婢们赶早就来了,没打扰公子清梦罢。”
颜子睿脸红得猴屁股也似,犟着脖子叫嚣:“小爷我明儿就走了,谁要你们服侍什么起、起居!”
大眼睛笑道:“这奴婢们可就不知道了,奴婢只管服侍公子,公子可千万别拘着。”
颜子睿心中大骂:我拘个屁!怎么这两天尽和丫头扛上了,昨天那阿凤姑奶奶差点磨脱爷爷我一层皮,今日毛丫头居然来了一屋子!
腹诽归腹诽,颜子睿外表依旧嫩得让人发指,拽过床榻便扔成一堆的衣服施展“天霜落梅”闪进茅房窸窸窣窣换起衣服。
大眼睛捂着嘴乐,也不点破,径自和小姐妹在屋里收拾起来。一个圆脸的小丫鬟抖落开床榻上的被子,不由“咦”了一声,大眼睛凑过去:“樱桃,你咦什么呢?”
樱桃指着掀开被子的铺面道:“雪梨姐姐你看,这人睡相好生奇怪,只睡了半边呢!”
雪梨大眼睛忽闪,顺着樱桃的手指看去,铺得松软的褥子上一半是陷下去的人形状,另一半却是干干净净,连丝褶皱都无。
待颜子睿换了衣服出来,雪梨和樱桃已经带着几个丫鬟把卧房收拾妥当,向颜子睿落落大方地施礼后,逐一自我介绍,颜子睿只觉头大如斗,匆匆洗漱过后扛起自己的行囊又要施展“天霜落梅”,桃之夭夭也。
正堪堪一步跑到门前,门无巧不巧地哐当一声大开,颜子睿登时如同甩到铁壁上的烙饼,直挺挺地顺着门板就滑倒下去,眼前星光闪烁如同修炼十三天狱第十二重大功告成。
一张白惨惨的死人脸凑到颜子睿面前,三分笑三分阴三分毒一分寒真是十分欠扁,那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颜子睿,阴阳怪气地道:“颜少侠这是练的哪门子神功?怎么把自己练成张胡饼也似?”
颜子睿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直接去了极乐。
在秦王府如此讨人厌而颜子睿又认识的,除了刘文静那厮还有谁!颜子睿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尽管自家门面被门板拍得死疼,还是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并且很满意地发现自己比刘文静这青面鬼高了那么令人喜悦的一寸。
这次换颜小爷俯视刘文静,眉梢带笑眼角藏刀:“刘大先生,有何贵干?”
刘文静后退一步和他平视,仍旧笑得一脸奸相:“我来恭送颜少侠出府。颜少侠果然是青城先生高徒,呵呵。”
每次听这青面鬼提及自己师父,那口气总让颜子睿有种想把他做成叫花鸡不然不足以泄心头之恨的感觉,于是眼刀唰唰唰向刘文静射去:“刘大先生肚子里有话不防明说,憋久了一郁结,只怕寒气之症要加重。”
刘文静也不气恼,顶着一张狐狸脸:“颜少侠原来还通医理,倒是渊博得很。”顿了顿,笑道,
“刘某人不过为尊师惋惜尔。听老杜说尊师为了颜少侠拼了半条性命,经脉也损伤大半,颜少侠
这一走尊师一腔心血尽数付之东流,好得很呐!”说罢大笑着折身出门。
颜子睿眼中怒气一盛,手不自觉地就聚起真气,一招小擒拿中“惊涛拍岸”便扣住刘文静的肩:“你说什么?”
刘文静肩头剧痛,嘴角微微一搐,笑意却不减半分:“颜少侠聪颖,怎么想不出这一层?尊师的伤是谁人手下加害?那人的对手又是谁?尊师对少侠的期望可是少侠背起行囊,断了母乳的黄口小儿也似,满世界找娘亲一般去寻他?”
说罢也不看颜子睿,径自闲走而去,那一袭白衫冷冷地映在颜子睿眼中。
顷刻樱桃来传李世民的话:“殿下请公子过去,一同用早膳。”
颜子睿深吸一口气,把行囊交给樱桃:“好。”
秦王府的校场上,李世民身跨一匹神骏,名唤拳毛騧,此马黑嘴黄身,鬃毛蜷曲,奔驰时四蹄踏风,如雷如电。李世民在马背上满弓搭箭,眼神犀利,只略一瞄准,便是嗖嗖嗖三声出去,正中百步外的靶心。
四周兵卒大声叫好,刘文静一人立在众人之外,嘴角微含一抹惯常冷笑,只是在清越的阳光下,竟隐约有一丝极浅淡的温柔。
颜子睿看李世民在马背上丰神俊朗,睥睨间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决,不由也烧起一腔热血,禁不住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一轮骑射过后,李世民勒马稍歇,看见场外目光炯炯的颜子睿,不由长声笑道:“听得尉迟将军说,相时昨日御敌时手无兵刃,却神色自若,身姿矫健,若游龙出水,飞鹏在天。本王心甚许之,相时何不下场让大伙儿一睹风采?”
颜子睿胸中涌起一股豪气,当即飒然笑道:“在下不擅骑射,蒙殿下期许,自己也忍不住技痒,倒有些雕虫小技可为大家作个消遣。”说罢略一顿地,一招“青云连纵”裹挟着猎猎风声翻身跃入场中。
众人见他身形流畅,数个纵跃行云流水,顷刻之间越过十丈地,其中竟不触地,心下佩服不已,均叫好不迭。
李世民赞许地点头,立时就有人递上弓箭给颜子睿,却被他推拒:“在下不擅骑射,殿下只管射箭,在下自当便宜行事。”
李世民见他谈吐大方,一身寻常布衫倒衬得他越发年少风流,落拓自在,一双桃花眼精华内敛,鼻峰如铗,面沉如水,不由生出些侠士之间“相逢意气为君饮”的相交之心来,豪然一声“好!”,便自跨马扬鞭,奔驰间从箭壶里抽出三只羽箭来。
颜子睿立即提气点地,丹田真气丰沛如潮,流传周身畅通无阻,同时在半空错步,身形折转如意,衣袂飘荡如流云漫卷。这却不是“天霜落梅”了,而是十三天狱里最上乘的轻功身法“万□□举”。
十三天狱以心法御剑术,由技而艺进而道,包罗庞杂。其中轻功一支分为三路:天霜落梅、列子御风、万□□举。这三路轻功层层递进又各有专长,“天霜落梅”旨在轻灵,若霜落于梅花瓣上,却不压梅花半分;“列子御风”偏于迅捷,若列子乘风而行,飘飘欲仙;而“万□□举”则二者兼备,更兼以变化无数,似飞鹏扶摇九万里,气势磅礴,于激战间最为适宜,却也最耗精力。
此时颜子睿真气鼓荡漫涨,“万□□举”的功力运足,掠到百丈以外,竟遥遥与远处李世民□□的神骏拳毛騧速度相当,场边众人早惊掉了眼珠子,尉迟敬德喃喃道:“这小子是鬼不成……”
李世民见他如青鸟化身,奔袭间身形若电,在百丈外与自己仿佛并驾齐驱,相惜之心顿起,一瞬间仿佛灵犀突至,立刻挽弓如月,三支箭刹那向着颜子睿的方向激射而出,流矢首位相衔,迅疾如飞星。
在众人尚来不及惊呼间,颜子睿伸手勾住校场边缘一株枝桠横生的老树,身形划出一个半圆借势扑出,猿臂长舒,腰颈后仰如弦月,右足一勾一踢,顺带凭空翻转回旋,头偏过半寸张口一接,贝齿瞬合。十三天狱里三式“广寒折桂”“攀花手”“舌绽莲花”一气呵成。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李世民在明晃晃的晨光下被颜子睿黑曜石般的眼眸扯动心神。
颜子睿气息内敛,施展起“天霜落梅”如一羽飘落,在李世民眼前站定,除右手夹着两支箭外,嘴里还轻轻巧巧地衔着一支。一滴晶莹的汗从他发鬓缓缓落下。
李世民愣了一刻,然后在马上凝视颜子睿,声音带着金戈的英越和快意:“神乎其技。”
四周轰然喝彩。
刘文静垂下眼睫,低低笑了一声,转身走开。
早膳摆在一处水榭,李世民和颜子睿一路走过去,刘文静已经在坐等。
颜子睿方才被众将士当成了不世出的活宝贝,一下场就和这些军中的汉子融到了一块儿去,不出一会儿就称兄道弟熟得好像穿开裆裤就一起爬树打鸟看妞洗澡。
好不容易说下了数场酒约脱身出来,李世民已经在等他。
颜子睿看着他身边的拳毛騧,羡慕道:“这畜生真神了,几乎和我一样快。”
李世民拍拍马脖子,笑道:“这是我打仗的好兄弟,叫做拳毛騧。我之前还有一匹叫飒露紫,也是风驰电掣的灵物,可惜在洛阳讨伐王世充时中了箭,活不得了。”
颜子睿从灵州一路至此,也骑过几匹马,虽然不是名种,却也有些感情,且男儿纵马疆场,天生对神兵奇骏有着一股狂热。
两人年龄相差没多少,不一会儿便谈得热络。
水榭百十步便到,刘文静在栏杆便斜坐,见了李世民也不起身,只懒洋洋叫一声“殿下”。
三人便在水榭说边吃边聊,言语间谈及天下大事,李世民大气疏朗,无甚华丽辞藻,却每每言简意赅,掌握精要。刘文静虽不免讥诮,却也一针见血,揭短从不手软。他二人言谈朝中诸事并不避讳颜子睿,颜子睿在感念之余,却也能侃侃而谈,只是他涉世未深,许多脉络并不知晓,故而还是听得多,说得少。
不一刻,李世民和刘文静别过颜子睿去上早朝,一路上,李世民对刘文静道:“肇仁,多谢你。”
刘文静下意识地伸手揉揉肩膀,眼中嘲讽:“不过说几句刻薄人的话,一向是我的专长。”
李世民眼中剑芒灼灼:“我只道他功夫了得,方才一番谈吐,原来竟也有经论之才。杜先生教诲个两三年,说不定也能入宏文馆了。”
刘文静正色道:“我却觉得他该在尉迟敬德或者李靖手下打几场硬仗。与其陷入朝廷党争,倒不如当个风光将军。”顿了顿,眼中又是一抹讥诮,“皇上不是说,书生误国么。”
李世民笑道:“你记仇也算专长了,父皇不过随口一说,你倒拿来当了口头禅。”
刘文静摇头不语,太极殿前的宫道上人流渐渐多起来,不远处看见两人走过来,刘文静闲闲一拱手:“杜大人、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