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寒秋》蓝咖啡

12、第十二章

　　我狼狈的趴在地上，看着那一袭青衣站在我面前，脸上是不解的神情。不过，在终于确定是我之后，还是露出了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弯腰扶我，就像第一次时，紧张不已。颤抖的手，好几次差点将他推到。只可惜，我还没有告诉他我来找他的，他就被导演叫回现场，当然，国骂当中也少不了我的名字。可是我一点也不在意，他还能认出我。他真的还记得我。
　　面目可憎的女人鄙夷的看了一眼，将我带到了他的休息室。想必在她的眼中，我不过是一个痴迷偶像的傻帽，夜闯现场的笨蛋吧。
　　随便了，反正这样也差不多。
　　这间休息室，真的很简陋，不过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到处都是蚊子。我用裙子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腿，但是还是遭殃了。再见到他时，我的脸上一共有七个红肿快。我仔细数过的。额头上有一个，右边脸上三个，左边一个，下巴上两个。至于其他的地方，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了。
　　“看来蚊子很喜欢你。”他一脸笑容的说，糟糕的是，我一点也不觉的他是在幸灾乐祸。
　　我挠了几下，不想将自己变得更丑于是罢手。看着他在自己的掌心倒了点什么，板正了我的脑袋，仔细用右手涂抹在红肿处，只觉得一阵凉意扑面而来。
　　“你不要给我运功疗伤？”我指了指他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戏服，如果没有看错，这副扮相一看就知道是高手了。没想到，他真的伸手比划了几下，自己到不好意思的作罢。他又倒了点，涂在自己的手腕上，我才看见，他的腕上已经红肿得像西红柿的皮肤。
　　这时，休息室里走进来几个人，看见我就像没有看见一样，在一旁帮他卸妆，整理戏服。
　　“辛苦了。”那些人走时，他礼貌的说。现在他穿着一套自己代言的运动服，藏青色的材质，看上去是那么的沉稳。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我跟在他身后说，我的背包现在就在他的手上，就当是他绑架我好了。反正他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至少在有答案之前。
　　“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说。他的背影看上去那么的孤单，欣长的身子支撑了大半个天空。
　　我小跑了几步，挡在他的面前，抬头望着他。他定了定，凝眉不语。
　　“还有六个月，我就要死了，对不对？”我问他，他移开视线。
　　“所以你来找我，对不对？”移开一步，半强迫的让他看着自己。这一次，他从我身边绕开。
　　“如果，那是真的，我是说，假如，那些都是真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一点点都不要难过，因为，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假如，能让你幸福的话，那是我愿意的。”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声的说，他没有停下来，一直的往前走，手上的背包似乎不堪其重，挪步而行。
　　“我一点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你根本就不会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喜欢你连自己都不可思议。好像这个世界，除了你之外的一切人都是不存在的。不愿意看到你半点的伤。但是，那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已经是幸福。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在人群中叫出我的名字，不会想过有一天你会这样站在我面前。我真的已经很开心了。所以，请你不要再为了我的事情为难你自己。你该有更幸福的生活的。”
　　我跑到他身边，从他的手上夺回自己的背包，突然的负重让自己重心不稳，跌落在草地上。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我身边，黑暗的光亮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是，空气中流转的绝望让自己也心伤。我慢慢的从地上坐起来。整理裙角，重新背上背包。
　　我踮起脚站在他的面前，迎着他黑暗中的眼神，将右手放置在他的肩膀上。
　　“我宽恕你所有的过错。”我说。

　　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转身离开。或许，我只是移动了自己的肉身，整颗心，整个灵魂，都还停留在那片草原上，听着风吹动枯草，漫天过境的声响。
　　午夜后，空旷的机场大厅，只有寥寥几个人影晃动。脸上的红肿已经褪去，伤疤却一直延伸进了心底，还有他指尖的凉意，一刻也不曾离开过。我抱着背包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像忧伤的鸵鸟般，埋首其中。
　　我开始回想，开始怀恋，开始一点点记得自己从前的时光。
　　假如真的有六个月的时间，至少我会去做点什么吧。去父母那里小住几日，告诉从前的那个男子，我早已经原谅他当时的背叛了，我要祝他幸福。还有，还有，我得给那些故事一个个结尾，即使已经朝向悲剧发生的事情，我都希望他们有个美好的结束。
　　从此，王子跟公主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

　　我买了到父母那个城市的机票，去机场附近的饭店休息。很久以前，也曾想过自己忽然就死去这么一回事，于是，定时的，会有写好遗嘱寄放在好友处，总是交代她按照最近的一封处理。好友只当我是胡言乱语，替我保管一切，像是一个秘密。
　　如果死亡是一件急促的事情，我更希望自己可以慢慢来。
　　在饭店的游泳池里泡了一会，回房间冲浴，被子上有漂白粉跟空调混合的味道。将温度调适宜，昏昏睡去。没有梦境的睡眠，看上去几乎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黑暗中平静的鼻息，让人有跳脚的冲动。
　　门被人轻轻的叩响几下。
　　以为不过是梦境，翻转身子，闭上眼睛。但是，声响还是传来。我在黑暗中坐起身子，窗户外的路灯辗转流光。披起外套，拉开门缝。
　　他就站在那里。目镜和口罩，独自一人，出现在我面前。
　　我拉开门让他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问他。他在房间内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摘下目镜和口罩，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从水壶里倒出半杯水，送到嘴边。
　　“你一直在找我吗？”我看着他。
　　这些日子以来，这张脸，一次次的靠近着我的生活，近的简直超过我的想象，几乎到了极限了。现在，他跟我坐在这间狭窄的房子内。我们两个人最近的距离不过一人的手臂，轻轻的拉一下，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故事呢。
　　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内疚，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内疚才靠近我呢。
　　如果故事只是故事，梦境只是梦境呢。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熟悉你的。”他放下水杯，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他松了一口气，隔着屋外昏黄的光，看着我。“熟悉你的小动作，熟悉你笔下的故事，甚至你的梦境。”
　　他说着，指了指，我紧紧握住的右手。
　　“你紧张的时候，会说不出话来。”
　　“你好哭，但是从不再人前流眼泪。”
　　“你睡觉前，总是喜欢打上一通电话，随便是谁，你就是想说两句话。”
　　“你常常晕倒，自己醒来后，不会去看医生。因为你讨厌医院的味道。”
　　“你不是很喜欢说话，但是，对熟悉的人，指手画脚，滔滔不绝。”
　　“你喜欢自由，但是害怕孤单。从不和人发生争执，即使委屈，你也不说。善于安慰自己。”
　　“你喜欢别人当你是小孩子，这样就没有什么责任。”
　　“你常常自言自语，别人听见也没有关系。问你时，你就恍恍惚惚，好像自己是在做梦。”
　　“你会被梦吓醒，哭个不停。”

　　“够了。”我打断他。
　　一个人的目光能有多少的能量，可以望断秋水。能有多少希望就会有多少的绝望。
　　“你不要再说了。”我忍着自己的泪光，看着眼前的人一点点清晰有一点点模糊，最后一点点的远去。我那么朝思暮想的，现在就在面前了。可是，为什么，我却没有感到一丝丝的快乐，而是铺天盖地的悲伤。那个人紧紧纠结在一起的眉头，会再一次舒展开来吗？
　　我要的不是一时的想象。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站起来，慢慢的靠近我，将我拉进怀里。（oh，my god。太害羞了。我要死掉很多个脑细胞吗？）
　　“想哭就哭吧。”他说。
　　我摇摇头，埋首在他的怀里。“我不会哭的，我真的不难过。我很开心。”
　　他用下巴顶着我的脑袋，我听见他的笑声从上面传来。我抬头看着他。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我不是笑你。只是，你总是不记得我。这次，终于不用我努力解释了。”他说。“我本来打算一点点告诉你的，没有想到，这下子，节省了不少时间。”
　　“可是，最后，我还是逃不掉，不是吗？”我小声的说。
　　“我们一起加油。”

　　“我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抱着我，也没有再让我抬头看他。不知不觉，我居然在他的怀里就睡着了。再醒来，他已经不在，如果不是桌面上的字条，我兴许只是当做不过是梦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