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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险地求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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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霞绝顶,参差千嶂列,跨高寒、鸟飞不过,云生其下,万里虚空迷北斗。
站在孤峰上,后有要命的追兵,纪采还是先感叹了一下眼前的壮丽景观,然后才盯着孤寒萧,“没路了,要跳下去吗?”
“庄主果然聪明,是要跳下去。”
“你开什么玩笑!咱们不眠不休的爬上来,就是为了跳下去?!”
孤寒萧也不答话,凌目一扫,左手拉起她的手,右手环上了她的腰。
“喂,放手!你当你是演韩剧呢,没事总硬拉着人家的手!”纪采的话说完,脚踩空,人摔进了孤寒萧的怀里,窘然住口。
孤寒萧似是无觉,一拉一托,两个人飘落而下。
纪采虽无惧凌空飞步,但这么的突然一跃,仍不免心惊肉跳,下意识的搂紧了孤寒萧的腰。没等她缓过神来,孤寒萧已经抬起手,看似漫无目的的一抓,却正好勾到崖壁。他熟练的蹬古树、扯藤蔓,顺势滑下,还可以腾出一只手照顾她。
在山顶就能听到的水声越来越响,震耳欲聋,他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根本没听清楚。
透过盘根错节的树根和交错如网的枯藤,一道巨大的银色水帘霍然呈现,氤氲水汽,挂流三百丈,喷壑数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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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至半途,又改为横行,直钻到瀑布后面。巨大的轰鸣和飞溅的水浪,让她什么想问也没法问,只能东倒西歪的随行。
湍急的瀑布与崖壁之间有着很多不规则的缝隙,加上经年潮湿的厚厚苔藓,滑不留脚,水浪打在身上,冰寒刺骨,纪采痉挛着,神经中枢如被冰封暂停工作,压根不知道是怎样走过来的,为何站在一个如冰窟一般的石洞中。
昏暗中,孤寒萧嘴巴动了几下,纪采却麻木的望着他。他只好指了指洞穴深处,拉起她的手,继续往里钻。
仿佛又回到了逃出地牢的那次经历,暗无天日,崎岖难行,只是这次多了领路人。
孤寒萧对路径十分熟悉,左拐右拐的,坑呀包的都能躲过去,这可苦了纪采,不是掉进水里,就是绊在石头上。唯一的一点光亮,照见的只有那只举着火折子的手。她咬着牙,一声不吭,拼命坚持。
感觉中不停的在往下走,像是走过了漫长的一生,越来越近的亮光如同来自天堂的光芒,亲切而温暖。干燥的气息迎面而来,脚下的碎石凹凸不平,咯得纪采忍痛挪着小碎步,在孤寒萧半拖半抱之下才完成了最后的行程。
一走出洞口,纪采用最后的力气甩掉孤寒萧的手。他的手也是始终冰冷,只有手心处残留着一点温度。
她从未如此狼狈过,衣服破烂,湿乎乎的黏在身上,像裹上了一层冰;胳膊、膝盖都磕破了,鲜血混同泥水流下;头发散乱,粘粘的,湿湿的,团成一坨。她把头发披散开,使劲的拧干,低下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丢了一只鞋子。干脆把另一只鞋也脱掉,发痛的脚踩在厚厚松软的陈年落叶上,舒服得像踩到了波斯地毯。
四周死气沉沉,参差的巨木争先恐后的向上伸展,繁乱的枯枝结成了厚重的网,网住了天空,连阳光都钻不进来。时起时隐的风,引得树梢阵阵啸鸣,仿佛海浪拍岸。
“这里是什么地方?”
孤寒萧装聋作哑,打量了她一眼,返身又钻入了山洞。
“你!”纪采惊骇之下,猛烈的咳了起来,孤寒萧很快没了踪影。她又急又苦,弯着腰,咳的胆汁都吐出来了。
纪采恨极,气极,一屁股坐在地上,受伤的肩头开始渗血,痛入骨髓,让她喘不过气来。而此时身体的疼痛远远不及心里的痛。她恨自己,傻到又信了他!跟着他走!第一次被骗是无知,第二次还是被同一个人骗呢?越想越恨,越恨越气,最后变成了一个濒临爆炸边缘的气球。她抓起鞋子,用尽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扔向洞口,“莫名其妙的神经病!莫名其妙的傻瓜!”
一只手从洞里伸出来,接住了鞋子,然后被她这个傻瓜骂做神经病的那个人的身影慢慢出现,另一只手里也拿着只鞋子,把两只鞋放在一起比了比,呲牙一笑,走到她的身畔,蹲下,替她穿上。
纪采负气的甩掉,站起来就走。
“我知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吧。”孤寒萧依然蹲着,拽住她的手,仰望。
她低头看着他。
他就像一个受惊的小孩,明澈的眼中交织着恐惧与抱歉,惶惑不安的神情下,挣扎着感伤的期许,眼巴巴的,竟如烈阳下融化的寒冰,满额的汗水滴落。
“还想再把我与世隔绝吗?”她心软下来,略微缓和的语气里流出惆怅。
“不,不敢了。”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这里是我的家。”
“你的家?你当你是人猿泰山啊!”纪采后悔心软,后悔没把鞋子扔到他的脸上。她使劲挣开手,不去看他。
孤寒萧站起来,把自己重新摆在纪采面前,懵懂的看着她,局促的回答,“这里不是泰山,真的是我的家,你是第一个访客。”
“哼!话都被你说了。你不是说过浪子若有家,寡妇也能生孩子了吗?”
“谁说寡妇不能生孩子,是女人都能生孩子的!成为寡妇之前可以生孩子,成为寡妇之后可以生遗腹子,再嫁还可以生。我也没说错啊。”孤寒萧心里美美的,没想到她居然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一边说,一边偷偷的看着纪采,见她的脸色有点转晴,又捧上鞋子,更加无辜而讨好的语气,笑出一口白牙,“来吧,先帮你重新处理一下伤口,再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家……”
纪采白了他一眼,走开。
寒林深处,没有鸟雀的喧闹,没有松鼠的奔跑,没有野兽的嘶吼,只有静,越走越静,令人毛骨悚然的静。
纪采又累又渴又饿又痛,“你的家呢?又在骗我!”她停下脚步,手搭凉棚,面前还是看不到尽头的树林,没有目的的跋涉更容易让人疲倦泄气,肩头的疼痛加剧。
“从方才经过的那道山坡下去,不远的地方就是了。”
“刚才的山坡?!”纪采气呼呼转身,冲顶的怒气化成扑哧一笑,“你这是什么样子!”
孤寒萧也打着赤脚,袍襟半掖在腰际,挽起裤脚,举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树杈,高高挑着两个人的鞋子,悠然自得如满载而归的渔夫。
她的笑容像一缕阳光,让他瞬然明朗而温暖起来,洋溢着孩子气的开心,头一歪,“跟我来。”脚步轻快的近乎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