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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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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一段时日就能知道,沐大哥与六月都不爱说话。
沐大哥是性子淡,六月正当喜乐无忧之年,本应最美最快乐,可是少年时的不幸让她比同龄人谨慎。
我本是话语多多,可是看着静静坐着的二人,也不想打破这特有的宁静,也许在我没来之前,这两人早已习惯这生活方式。
三人相对无语。
抬头看看天,很美,已是近黄昏,天边的落日染黄了整个天空,金灿灿的,可惜这种美太短暂,很快会消失,而明天的落日,就算再美,和今天的也不会一样,我遗憾的看着,如果能留下这一刻多好,可惜没有相机。
一道灵光闪过,有了。
我记得我住的那个房间笔墨纸砚甚多。
我快速跑进屋,果然齐全。
将所需用品拿出来,摆好。却想起来,我曾经学过素描、水彩、水粉画,却偏偏没有学过国画。怔忡半天,不知如何下笔。
“无忧姐姐,你想做什么,怎么不动了?”六月看着我忙乱半晌却无行动,疑惑开口。 “我见这景色很美,本想将它画下来,可是拿了纸笔才发现我不会画”我只得无奈的承认我的失误。看着六月因为我的话咯咯大笑,恼怒的我却只能使劲揉搓自己的头发。
“无忧,过来扶我过去”一向只陷入自己思绪的老爷竟然说话了。
我不知所措,只有应声。
上次主动去扶他的胳膊,他冷冷拒绝,这一次,却是主动要求。我伸出手,今天的他依旧一身白衣,依然白布缚眼,可是脸色比往日多了一抹红润,不知道是光影的效果,还是确实精神颇佳。长长的影子在我脚边斜斜的延伸,他的整个人笼罩在一团淡金色云雾中,修长的身姿飘逸,穿着最普通的粗布白衣,却透出的无与伦比的优雅,心跳突然加速。
将他带到桌前,明知他看不见,却依然期待他是想画出一幅美丽的图画。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在他身上,看到许多不可能。
而这许多的不可能,也真的变成可能。
当他将一幅完整的落日黄昏图交到我手上时,我不敢相信。
这画,比今日的黄昏美上千百倍,这景色,真的出现过?还能铭记于人心?我不由自主的开口说道:“这是你见过最美的黄昏么?”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这定是他与他心上人一起度过的某一个黄昏,不然他怎么能在失明后还能画出来,也许他画这幅画不过一时兴起,而我这赤裸裸的问话却生生的揭开了他心中的那道伤疤。
“我,我是说这个黄昏图实在太美了”我语无伦次的想岔开话题,却越说越乱。
“没关系的,无忧,这个黄昏,确实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黄昏”他淡淡的笑了,笑容依旧温暖,可是语气里却透出一股苍凉。“这幅画送给你,希望你将来能看到你最美的黄昏”说完,不待我回答,便走回自己的房间,只余我傻傻站着。
我本想找机会道歉,可是自那日后,他便消失不见。
我懊悔之极,如果不是我,他应该也不会走。
某日清晨起床,只见六月表情轻松愉快,并且兴致勃勃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话,其实简而言之就两个字:逛街。
来不及思考六月为何突起其意。
我立即以幻想中超越光的速度冲出院门。
原来,现时阳春三月。
原来,真有世外桃源。
树木花草竞相开放,香气扑面而来,天空蔚蓝无比,不知名的小鸟蝴蝶在身边环绕,恍如仙境。
一行二人,去往小镇。
我和六月分歧明显,于是只能独自出行并约好午时在河边相见。
我们显然都忘了我第一次出门,对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尚末明白,这个可恶的意识在她离开的一秒钟后我就想起来了,于是我在街头徘徊了约摸十分钟左右决定原路返回。
我猜想今日黄历上定然写着不宜出行,不然就是今天与我八字相克。
“顾莜儿,你去死吧”当时的我实在没有反应过来此人称呼的目标其实是我,所以我既没抬头更没躲闪,直到一妇人直奔我而来,我才发现这目标离我只半步之遥,眼见她手持一把小刀斜剌过来,我只能凭所有的本能闪躲,可是在惊慌之下脚步挪动的速度远远超出我计算的范围。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
一道人影冲过来,快速的抢刀、拉人。
这状况让我明白英雄救美的举动果然发生了,虽然这美人不够美,英雄年岁尚有些老。
“姑娘,你没事吧?”有人说话了。
“没事,没事,多谢您救命之恩”我手忙脚乱的拍打全身,不到短短一月,我竟然欠下两份恩情,天知道是我倒霉还是他们运气不好遇上我。
我抬起头,眼前的青衣男子,大约四十左右,狭长的脸,凤目,薄唇,略为沧桑,隐约透出一股风雅之气。
“弈儿,怎么是你?我找了你一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还好吧?没事吗?”他见到我后表情先是一楞,转而欣喜若狂的拉住我,眼神湿润,满是关切。
弈儿?认识?
“你,你认识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只希望他自己能来解答这些问题。
“认识?弈儿,你怎么对爹说这种话,你,你是不是还在恨爹”
“爹?”我顿时傻眼,这个身体还有亲人,还有爹。这可如何是好?
“弈儿,刚才有没有伤着你,她就是现在有点神志不清,平时还是好好的,你不用害怕”
我这才想起刚刚的想伤我的女子并末离开,她只是站在青衣男子的身后低头喃喃自语,早就没有了刚才的戾气,很显然他并不怕她会伤害他。
“顾莜儿,顾莜儿是谁?”我开口问道,还末来得及听到答案,而眼前的妇人只听到这个名字便有了反应。
“哈哈,你是顾莜儿,你就是她,就是你这张脸害了他。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还不死”妇人发出疯狂的笑声,可是一会,她又捂着脸开始哭“顾莜儿死了,他们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了,只剩我一个人了”
看着她诡异的声音与错乱的举动,我有些害怕,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青衣男子看出了我的害怕,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来对我说“弈儿,你不要怪她,其实她也是可怜的人”
看来他们都是相熟之人。
“她,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口。
“是,她是认错人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紧张的心松弛下来,好在只是认错了,如果真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做了什么对不起眼前妇人的事,说不得我就要去还债。
“弈儿,你是不是还在恨爹”
这情况,我要怎么处理。想了想,还是保守之策最行得通。
“对不起,我失去记忆了。”
“你果然不记得了”青衣男子定定的看着我缓缓说道,语气里道不出的痛楚与悲哀,他过得很痛苦,我的心里闪过这样一句话。
“对不起”除了道歉,我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是我了他女儿的身体,不管如何,这确实是我的错。
“弈儿,没关系,爹会医好你,爹既然找到了你,就一定会治好你,是爹不好,没有好好照顾你,以后,爹一定会好好陪着你,走,爹现在就带你回家”青衣男子显然并不知道我所说的对不起与他所想的是平行轨道,根本没有相交。
我不能告诉他真相,可是我也不想跟他离开。
我应该找一个绝对可行的理由拒绝。
可是任何绝佳理由对于父女相认都是烂借口。
但是一想到如果我就此离去那镇上的两个人很有可能会焦急的四处寻找,更有可能的是在找寻末果的情况下自此慢慢忘记了曾经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前者我是不忍看见,而后者却是我万分不愿得到的结果。
在这一刻我突然想起这正是清寒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导致我现如今混乱连连,看来做任何一件事前期工作都是相当重要。
想了想,我开口道“爹,我现在不能和你走,我现在需要照顾一个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等他身体好了再回去。”
“没关系,我们可以带他一起回去,爹是大夫,还可以帮他医治”眼前的人打定注意要带我走,我有些着急,那个人,怎么可能跟我走。
“不用了,爹,你给我两个月时间,时间一到,我肯定回去”
“爹好不容易找到你,不想又分开啊弈儿”
看着眼前人关切的眼神,我突然有些不忍,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舍不得离开。也许这小镇平淡的生活实在让人流连忘返。
“爹,你放心,只是两个月,两个月后我肯定回家”我郑重说道,既然霸占人家身体,就得替人家尽孝道,礼尚往来。
也许是我坚定的语气执着的表情让他知道这件事没有扭转的可能,他终于放弃劝说,只是千叮万嘱的让我早日归家,当然地址最后定不能忘记告诉我。当他们二人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成了有家的人,这个突来的意外让我惊喜交集。
两个月,也就两个月,放任自己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