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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贤放下电话,走到窗边。
租的房子比较靠近市中,远处的霓虹看得清晰,川流不息的车辆像是一个一个小的玩具。
隔壁的卧室里,一起租房子的同住人已经睡下了。左贤站在窗边,看着夜晚的天空。
每天的工作都很充实,平时无事之时会找些别的事情干。两年来,并没有感到一点寂寞的情感。然而,十月以来,却不断地被寂寞到全身疼痛的感情包围着。
本以为遇到了严樊旬,就算没有以前那么熟识,至少还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但很明显,那个人在尽力逃避和自己的接触,虽然不断地制造和他联系的机会,但这些做法在没有得到回应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无力。
和严樊旬一起去江边,找借口去严樊旬的家,发得不到回复的短信过去。
就是因为这个人对自己来说重要到无法想象,才不想就这样形同陌路。
左贤一直在自我安慰严樊旬的冷淡只是他自我保护的方式,然而不断地被无视,左贤没有足够的自信支撑那无力的自我安慰。
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医院值班,每天晚上发一条短信给严樊旬。即使石沉大海,也满载着情感;即便这种情感无法传达给严樊旬,也依旧把这些短信发出去。
左贤把严樊旬给他的那条单色毛巾放在房间里,用盒子装好。他在想,如果以后严樊旬打定了主意不再和自己联系,那么这条毛巾和那张照片,将成为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纪念。
初中时,经过严樊旬家门口,常常会听见严樊旬被殴打的声音。
左贤无法做任何事情,他站在门口,用牙齿咬住手腕,在那里留下齿痕。
那个男人用棍棒殴打严樊旬,把受伤的严樊旬扔在门口。
左贤跪在地上叫严樊旬的名字。
眼睛肿肿的严樊旬爬起来,擦擦鼻血,靠在门边的墙壁上。
左贤也坐下来,在严樊旬的身边。
严樊旬在流鼻血,左贤把自己的袖子伸过去,帮严樊旬擦掉流下来的血迹。之后,他托住严樊旬的手臂,那里到处都是伤痕。
左贤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眼泪滴到严樊旬的手腕上。
“没关系,我习惯了。”严樊旬拍拍他的头。
左贤的眼泪没有停下来,严樊旬抹去他的眼泪,让他把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打左贤的手臂。
“我们长大了,去别的城市吧。”严樊旬说。
左贤很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还是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
远处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仿佛夜间游荡的鬼魅。左贤把头埋在严樊旬的怀中哭泣,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带严樊旬离开这里。
他希望严樊旬可以等到他长大的那一天。
第二天,从早晨开始下起了大雨。
严樊旬和左贤坐在教室中,看窗外的雨看了一天。
晚上,他们撑同一把伞放学,走在同一个巷道里。
左贤远远看见前面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他下意识地挡在了严樊旬的前面。
“没什么,找你借点钱。”近乎光头的瘦高个子学生走进,对左贤说。后面两个高年级的学生同时伸出手,做出要钱的手势。
“没有。”左贤一边回答,一边领着严樊旬往前走。
高个子狠狠推了一把严樊旬,瘦弱的严樊旬一下子跌到了地上的水洼中。
三个学生都哈哈大笑起来,左贤握紧拳头,冲到推严樊旬的高个子面前,朝着他的鼻子打了一拳。
高个子捂住流血的鼻子,一把揪住左贤的头发,把左贤扔在地上,朝他的腹部踢了几脚。另一个学生则去殴打倒在地上的严樊旬。
“叫你再打。”高个子蹲下来给了左贤一巴掌,左贤的头发沾上了泥水。
左贤没有说话,他擦擦嘴角边的血迹,瞅了个空挡,又给了高个子一拳。
“他妈的。”高个子火了,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把不知道哪里买来的弹簧刀,打开它,朝左贤这边划过来。
左贤坐在地上没有反应过来,严樊旬推开殴打他的人,从后面冲过来,用手臂挡在左贤前面。
高个子的刀子划了过来。
“滴答。”
红色的血液滴在地上,严樊旬捂住流血的小指。
左贤没有空理睬那三个高年级的学生,他赶紧帮严樊旬压住小指上的静脉。
高个子看见流了血,有些慌,带上两个跟班,撂下句狠话跑了。
血液比想象中流得更多,它滴在地上的水洼中,雨水混合在一起。
“不把钱给他们,就要挨打。”严樊旬用另外一只手抹去左贤嘴角的血迹。
“我凭什么要把我的钱给他们?”左贤反问。
大概是被自己的语气吓到了,严樊旬低下头。
左贤扶严樊旬站起来,说:“我们去医院包扎一下,要赶快止血。”
严樊旬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是不是很痛?”左贤问。
“有点。”严樊旬回答。
去了医院,才知道伤口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它足足有一公分,而且险些伤到小指肌腱。医生为严樊旬缝了四针。
如果当时把钱给了那些高年级,严樊旬就不会受伤了,是因为自己的固执,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左贤不知道要如何和严樊旬道歉,回去的路上,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一点都不痛。”严樊旬对左贤笑。
看着严樊旬手上的伤,因为不甘心和懊悔,左贤的眼泪不争气地沿着脸颊流了下来,他用手背擦拭眼泪。
严樊旬小心翼翼地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把左贤擦眼泪的手拿下来,握住。
他们握着手在雨停了的夜晚走,清凉的风从前方吹过来,空气因为湿气变得温柔。
严樊旬在黑暗的巷子,握紧左贤的手,说:“以前都是你保护我,今天我特别有成就感。”
左贤也握紧了他的手。
细碎的、温暖的、心痛的感情在心头缓缓铺开,仿佛在沾了水的宣纸上作画。
左贤低下头看着黑色的道路,不断地在心头默念。
如果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挡在严樊旬的前面。
总有一天,自己可以强大到保护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那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温暖而柔软,在回家之前,它们一直握在一起。而回家之后,等待左贤的依旧是父母“和严樊旬玩在一起只会学坏”的责骂,而等待严樊旬的依旧是无休止的殴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