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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非常久远的声音传到了脑中,唏嘘的故事在那里以诡异的色彩发酵。
严樊旬窝在床上“呜呜“地哭着。
左贤听到他的哭声,说:“不要平躺着哭,你小时候因为这个得过中耳炎。”
严樊旬还是在流眼泪。
“你侧着睡,侧着睡。”那边的人说。
严樊旬翻了个身,把眼角压在枕巾上。侧着哭。过了几秒钟,他回答左贤:“眼泪会流到另一只眼睛里。”
“没流到耳朵里就行了。”左贤说。
“嗯。”严樊旬像孩子一般回答。
左边的眼泪流到枕巾上,右边的眼泪流进左眼里,再流到枕巾上。
“哭累了就睡觉。”电话那头的左贤说。
严樊旬捂住嘴,低声哭泣。
“别哭了,再哭明天会头痛。”
严樊旬用手指按眼角,努力止住眼泪。他吸吸鼻子,把满是泪水的脸压紧枕头。
过了一会儿,他撑起身体,伸手拿下架子上左贤用过的那条褐色毛巾,放在枕头旁,把脸埋进去。
虽然那毛巾没有一点左贤的气息,但只要想到是左贤用过的,就觉得安心。
在安静的情绪中,严樊旬头昏昏地睡着了。
听到他平稳的呼吸,电话那边的人轻轻叫了两声“严樊旬”。
这边的严樊旬没有回答。
左贤笑了一下,轻声说了句,“晚安”,放下电话。
熟睡的严樊旬磨蹭着毛巾,像鼹鼠一样贴近墙壁。
“好点了吗?”
第二天早晨刚起床,严樊旬就看到手机上的这条短信。
他在床上坐起来,躬起腿,把手机放在那里,盯着那条短信看。
虽然早就想好了不要和左贤再联系,但是现在出于礼貌是应该回复左贤的短信的。严樊旬这么安慰自己。
他用一个手指按键,把每个键都按得清清楚楚,仿佛这样可以使打出来的字变得更加清晰一样。
“好多了。”他在短信里头写。
刚刚把信息发出去一会儿,就收到了左贤的回复。
“多喝热水,注意休息。”
严樊旬看着短信,往床里面窝,把脸贴近毛巾,再闭上眼睛。
一整天里,他不断地把短信翻出来看,每看一次那条短信就去喝一杯水。水流融进血液里,稀释着红色的咸涩液体。
等到下午的时候,感冒的症状已经完全没有了。
严樊旬煮了点东西吃,吃完仔细地把碗洗掉,又喝了水。他在床边坐下,习惯性地看时间。九点整的时候,和以往一样,收到了左贤的短信。
“今天早点睡。”屏幕上只有这几个字。
严樊旬拿起手机,又把手机放下,没有回短信。
他去卫生间洗漱完毕,只穿了一条内裤躲进被褥里。
皮肤贴着柔软的床单,严樊旬躺在床上不断地不断地想念左贤。
他翻来覆去,想念左贤的声音,想念左贤的样子,想念那个他只见过两面的27岁的左贤。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严樊旬伸手拿电话,来电的人竟然是左贤。
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端端正正地挺直身体,按下通话键。
“你还没睡吧。”电话那头的左贤问他。
“还没有。”严樊旬回答。
“我上次拿了你的伞,走得急没时间还你。现在把伞寄给你,你地址给我一下。”
“不用还我。”
“把地址给我吧。”左贤说,半是命令半是请求。
严樊旬怕左贤生气,把地址报给了左贤。
左贤笑了一下,说:“谢谢”。
严樊旬紧张地说:“不用谢。”
接下来的交谈里,严樊旬愈发紧张起来。
昨天头昏昏沉沉的,可以不用惧怕和左贤的交谈。但现在,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左贤的差距。自己的工作被很多人看不起,而左贤是个大城市的医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左贤就是班级中引人注意的类型,但自己除了成绩之外没有出彩的地方,更何况现在还跛了腿。
连续几个话题,都是左贤在说,严樊旬只是附和几句,如果是其他的人早就受够了切断电话,但左贤的声音还是那么安静而温柔。
“去年医院组织了旅游,去看了黄河上的瀑布。黄河和长江都是长河,长江就称为江,黄河只是河。”左贤说着像小学生一般的话。
严樊旬沉默了一下,回答:“大概因为古代人不知道黄河很长,只知道长江很长。”
“为什么?”与小时候一样,左贤喜欢在严樊旬说话之后问为什么。
严樊旬想了想,回答:“古代的人们每天看着长江和黄河,一定会想,它的尽头在哪里。然后有个好奇的人,沿着长江走,走了很久也没有尽头,他回来之后说,这个江它没有尽头。但是黄河到了旱季有的地方会断流,人们就会以为那里是尽头……”
严樊旬说着他所认为的历史,不知不觉讲了一长串。电话那头的人笑了起来,严樊旬赶紧闭了嘴。
“你说下去吧。”左贤说。
“没了。”严樊旬回答。
“你小时候就喜欢说奇怪的故事,原来现在还这样。”左贤笑了起来,严樊旬紧张地挺直脊背。
很久都没有说出奇怪的故事了,只是现在遇到了左贤而已。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左贤对严樊旬说。
“嗯。”严樊旬回答。
“晚安。”
“晚安。”
两人分别挂了电话,严樊旬窝到被褥中去,他看着墙上的水迹,开始想着新的故事。
在那些水迹中,他想起巷子中的雨,想起那个陪在他身边的十几岁的左贤。他记得初中的时候对左贤保证长大以后一定要请他吃饭,但现在他明显没有勇气去实现这个愿望。
他只是希望左贤不要为他的食言而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