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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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告诉肖潇她要去做什么，只说，一个月之后会再回来。她已经习惯告诉肖潇她的去向，这不像以前的她。终究，她还是不愿意让别人担心的。
东边，赫连修是这么告诉她的。虽然不如苗疆那么远，但也是迟缓不得的。
龙城应该很大吧，所以一整天都还没有走出去。夜很深的时候，住进了一间客栈，却在过道上被一群人拦住。
三四个“江湖英雄”酒饱饭足之后，正要去花楼寻寻乐子，不想却在过道里看到这么个水嫩嫩的尤物，顿时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小娘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寂不寂寞？要不要哥哥们来陪你啊？”说话间伸出手去，就要朝那水漾白皙的绝美面容抚摸上去。
桑落，先是不解，被围在三人中间，动也不动，也不言语。偏头，闪过伸来带着酒味的手，“我不认识你们。”
“咦？！”还会躲？“过一会儿就认识了。”索性拦腰抱了过去。
她几乎反射性的一跃而起，一条白色绸带自她袖间飞出，三人“哇”的一声被捆作一团。
她很生气，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生气，但是当那人冲过来抱她时，她是真的生气了。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可是她已经说了不认识了。
她不想再看多看他们一眼，不想听到他们的声音，尽管他们哀号出来。
因为没有回头，所以她并不知道，他们哀号，并不是因为被捆作一团，而是因为他们的腿，流着血的腿，中镖了，三个人，无一遗漏，就在被捆的前一刻。
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门外。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弄错了，这间房已经被另外一个客人早早预定了。”小二显得万分尴尬。
“嗯。”她的心情依然不像平常那般平静。
“我们已经给您换了另外一间。是我们这最好的。”殷勤万分的笑着。
“好。”与她，无碍。
“姑娘这边请。”说着就引路去了。
房间在一个院子的深处，很幽静，像是专门而设。只是桑落没去在意。
小二帮她推开门，里面已经有两个年轻姑娘，一人提着好几个冒着热气的木桶，满头大汗的出来。看到桑落，只是笑笑，便随带她来的小二一同离开。
盛满热水的浴盆在屏风后热气氤氲，让她没做犹豫的将自己埋了进去，她不喜欢刚刚围在她身边的酒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披着自己贴身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灯火通明的屋子正中央，端坐着一个人，却是背对着她。
正欲细看第二眼间，就见一灰色大袍被抛向半空，恰好落在她的身上。尔后，那人回头，赫然是赫连修。
震惊，抑或疑惑，让她呆呆的站在那，不知作何反应。
而他，懒洋洋的目光，顺着在她潮湿的发间滚动的水珠，一直到她的脸颊，温柔的笑了。
朝她招招手，让她在他对面坐下。
温热而透明的液体沿着水壶的壶嘴流入杯中，杯子又在她面前放下。
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听到他异常温柔的说“先喝口水。”
长时间浸泡在热水中，让她的喉咙有些干燥，就乖巧地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她听到“他们碰到你了吗？”依然是很温柔，可是眼神却是煞是冰冷。
桑落这才听清楚外面响起了狰狞的叫声，那是人在被撕裂或者被凌迟时才能发出的惨叫。
她在一瞬间起身，朝外面走去，想打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却被一股殷实的力量拉回几步，乍看上去，赫连修几乎是像要把她搂在怀中，然而，他却只是用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使她面向自己，却隔开着两人间的距离。
“别乱跑，坏人很多的。”他依然温柔的语气混合着院中凄厉的叫声，在深夜听来，尤为诡异。
“来，告诉我，谁碰到你没有？”他深不见底的眼锁上她的无辜。
“你现在碰到我了。”她印象中是这样。
赫连修呵呵低笑，撤开自己的手，身子没有挪动分毫，哪怕换一个角度。“那三个人，碰到你了吗？”
“没有。”联想跟假设让她睁大了眼睛，反射性的很快回答，是那些人么，外面叫的？她是生气了，可是并不希望他们怎样。
“扔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听到他嫌恶的低吼。她知道那不是对她说的，尽管，他是一直看着她的。
扔了？是什么意思呢。她低头开始思考着这件与她无关的事。她不应该这么好奇的，即使那些人‘可能’是因为她的原因。
一直到院外窸窸窣窣归于宁静，她听到头顶传来赫连修仿佛疲惫的声音。
“去睡吧。”转身打开了门。
顺着他站的方向，朝门外看去，仍旧是来时的秀丽景象，并未有任何异样。
门被“吱”的一声，带上。
她侧了侧头，看向披在身上的灰色衣袍，他怎么……会出现？是要跟他一起去菩提崖么？
翌日，当赫连修出现时，她确定了昨天临睡前的想法。
“你不需要照顾你父亲吗？”即便，有他，也许会更快些。许久没有得到回复，在她以为，他没有听到的时候。
“除了我，谁都会很愿意照顾他。”便不再轻易言语。
一路连行数日，两人虽是同行，却几乎没有再说过什么。
已经不记得是在第几天，他们被蒙着眼睛送进了一个叫菩提崖的地方。
当她问为什么的时候，她的手被赫连修牵在手中。
“我可以自己走。”有些艰难的开口，实际上，她走路不是完全靠眼睛的。
“我怕自己会跌倒。”他认真的说着，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好像走了有好几个时辰，才被松开眼睛，已然是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庙宇之外。
带他们来的人告诉说“长老现在还在闭关，还要几日，才能出来。你们请自便。”然后就没有人再来理睬他们。
“长老有药，是吗？”她转头看了一看，这个庙在半山腰的地方，从他们这里看去，四周都看不到通往山下的路。密林丛生，傍晚的时辰便已是天色暗沉，暮霭笼罩，也许，这里可能会生那种药。
“另外一个人，不过，也要等到他出关。”习易是贪玩，没错，却从不会误了时辰。
“姐姐，姐姐。”不远处传来孩童清脆的唤叫。
天生的警觉让赫连修提防的看向院中倒立的小小人儿，是个小娃娃，不过六七岁光景，剃着光头，穿着僧衣。
桑落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可以让他叫姐姐之后，应声走上前去，蹲了下来，看着他乌溜溜的小眼睛“叫我做什么？”
“我们这里好久没有来客人了，好无聊的。”他人小鬼大的叹气，尽管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你是在练功吗？”她知道有很多功夫的基本功都是要这么练的。
“不是，我是因为......”本来就很红的肥嘟嘟的小脸更是红艳，他才懒得练什么功呢，都怪他夜里去茅厕，情急之下，实在找不到纸，顺手拿了件衣服擦，谁知道是大师兄的啊。“骂大师兄被罚了。”这么难为情的事，还是不说给这么漂亮的姐姐听了。
“嗯。”她也觉得骂人不大好，只是他看起来好像很辛苦“你这样很久了吗？”
“三天了。”小娃娃不无骄傲的勾起了唇角。
“这么久了。”怪不得脖子粗粗的了，伸手抹去他额头的汗珠，才发现，有点烫。“你生病了。”
“是吗？”他怎么不知道啊。“嘻嘻……没关系的。我是男子汉呢。”他很坚强的。
“你要起来吗？”她可以扶他。
“一会儿就行了，就到今天晚上。”那可不行，功亏一篑，还得重头来。“姐姐，你住哪间客房，我可以偷偷去看你吗？你真好。”
“我也还不知道。”她低头含笑。
“靠近一点，我跟你讲句悄悄话。”他憋很久了。
她贴近了他一些。听清楚说什么之后，不由自主地看向赫连修。而对方也正警惕地看着这小孩。
“咯咯……”桑落竟是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嘛，一点都不好笑。”小娃娃一脸严肃，他看人很准的，所以他才好心提醒这个姐姐‘那个大哥哥看起来好坏的，你不要跟他一起。’他对佛祖发誓，刚刚是一万分诚心的。
“我也不觉得好笑。” 勉强收住笑意，她确实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笑。
“姐姐，你快去客房吧，天快黑了。”他催促着。
“天黑有什么关系？”她不怕黑。
“黑了客人就不能出来啊，姐姐晚上不能随便出来的哦。”
“好吧。”起身朝赫连修走去。
身后还传来小声的嘀咕“哪里好笑？人家说那么认真。”
“你……？”桑落看着他很自然在她身边躺下，不觉有几分讶异。同行多日，他一直是只在白天出现。原来，他也是要睡的，只是之前可能睡在别的地方。“没有房间了，是吗？”
“嗯。”赫连修沉声应着，分毫未动，仿佛就要睡着。
她以为，不过是睡觉，在哪都没有区别，身边有什么也是无所谓的。只是……，当下，她并不像平常一样，闭起眼睛就可以睡着。
耳畔传来他均匀有力的呼吸声。是因为这样，因为他传来的声音太吵，所以，不好睡么？
可是，他呼吸的声音，甚至都没有盖过窗外传来的昏鸦的啼叫，且也远不及她林中的狼鸣风啸。
桌上摆放的的檀香炉中，似有如无的烟气随着风行过的路程，悠悠朝她鼻尖飘来。
那是赫连修的，她看着他从袖中掏出点上的。
“赫连修……”她缓缓地爬起半个身子，轻轻地唤道。
“嗯。”她以为沉睡的他却在一瞬间睁开没有丝毫睡意的眼睛，对上正俯身在他上方的她荡漾在月光中的双眸。
“你睡不好吗？没有它。”指了指不远处的檀香炉。
他就这样仿佛躺在她身下，看着她，许久。“躺回去。”他的语调虽轻，却带着浓重的不容回绝的味道。
“嗯。”她循着起身的路线侧躺回原来与他相对的位置。
“不喜欢它的味道？”心不在焉的问着。
“不是。”她极少有喜欢或不喜欢，“这香能助你入眠，只是，你用久了，没有它就会再也睡不着。”
他总是回得很慢。“我也以为是。”
正当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就看他不知何时已然起身，步向桌台，端起杯盏，浅浅舔了半口，余下的……，“磁”地一声，浓稠的烟气迅速腾起，瞬间消失。
卧回床外的空位，“再试试。”他仿佛说着。
她想，他应该是在说，没有这香，他也曾睡得好过。
“再笑笑。”突兀的，他仰躺着的身子侧翻过来，面对着她。
“……”无语，不明所以。
“适才那小孩跟你说什么？”
“他说晚上不可以出去。”这里昏沉的天气，让她也觉得不一样，她的林子也是丛林深重，却也不似这般。
“这之前。”今夜，他的耐性极好。
她神情恍惚地回忆，然后，望着他，粲然一笑。“他说你看起来好坏，让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好似没听到她说什么一般，缓缓地，他抬起一只手，就要抚上她流泻下来的一头青丝，微有停顿，却是向身后挥去，击中了烛花，顿时，只余满室青白月光。几乎细微到听不见的叹息声。
窗外，类似婴儿的啼哭声，由远及近，紧张地刺激着人的神经，声音不似寻常孩童洪亮的音调，而是尖锐凌厉，声声扣人心弦。
桑落转过头去，她本不是好奇之人，只是，那孩子，很痛苦吧，她想。
“你觉得好笑？”
“嗯……？”若有若无地应着，赫连修低沉的声音让她莫名安心，可是孩子的哭声并不好笑。
“看着我。” 语气里听不出感情。
“嗯。”正当她欲转身过来，感觉眼前一团黑影晃过，她被抱起放下，黑影落下。那是赫连修，他从本在床外的位置躺到了靠窗的里面，侧身对她。
“告诉我，他说我坏，为什么会笑？”虽然脸上的表情掩盖在夜色之中，但他的语气却是认真。对近得几乎像靠在窗外嘶哭的声音置若罔闻。
她没有看他的眼睛，第一次。“谢谢你。”凝视着他虽然好像是侧睡的自然姿势，她知道，她知道他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跟她换了位置，为什么会这样侧身对着她。“你不坏。”她不知道什么样子的算是坏人，但是，他不是。“你，很好。”
长久，桑落没有听到赫连修再说什么，屋外的哭声隐隐褪去。只看到月亮照在地上的影子被慢慢拉长，变得浅淡，然后，她，徐徐睡去。
他，星眸微合，夜，未央。
窗外钻来的含着晨露的风，慵懒地拂过她凝脂般的娇颜，缓缓地睁开盈盈双目，她抬手，停靠在额头，像是挡住直射她的阳光，又像是试图在捉住空无的光，满眼嫣然。
好贪睡，怎么会这么晚起。足尖轻轻踏在地上，这才发现，也许已经是正午十分了。
赫连修背光站在门口，朝她招手。
甫一出门才看到，昨天那个倒立的小娃娃乐呵呵地朝她笑，献宝似地伸出两个窝头，却是有些惧怕赫连修似地，身子紧紧贴着门边。
直到，桑落靠近他，他才牵着她兔子般蹦跳到院子中央，将她带到离赫连修比较远的地方。
“姐姐，我早膳跟中午省下来的。”说着就将皱巴巴的小窝头塞到她手中。
“我不想吃。”她吃得不多，不饿的时候，不会吃的。
“哦……”他本来高昂的兴致顿时萎靡，小嘴撇了下来，悻悻地拿回窝头“师兄们从不给客人送吃的，以前来我们这的客人都很饿的。”自言自语道，他想漂亮姐姐不喜欢他的窝头吧。
看到他明显很受伤的样子，她微张着唇，想说些什么，却是，终究没能开口。
“反正我也吃饱了。”小娃娃倔强地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显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想，如果还有下次，她也许可以收下他的东西，然后不说话。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蹲下身子，反复地磨蹭他光滑的头。
“你跟那个坏哥哥睡一起的吗？”说着小心的看向不是很远的地方。
“嗯。”她点头。
“他是你相公？”那么不般配。
“不是。”
“不是？！”他惊呼，“不是夫妻怎么会住一起呢？”
“没有房间了。”且不管是不是不是夫妻就不能住一起，没有房间是他们住一起的原因。
“什么？！”就知道自己看人非同寻常的准，“他说的？”
“嗯。”
“他是骗子，骗你的。我们有几十间客房，现在除了你们根本没有客人。”愤愤不平地。
“……”桑落，回头看向身后，那个仿似正在晒太阳的人，没有说话。
“姐姐，师兄让我今天抄两遍阿含经，我一早上就抄完了，下午陪我玩，好不好。”
本来陪他一起玩的空名几个月都在伺候长老闭关，大师兄很坏的，他不想跟他们玩。
“可是，我不是来玩的。”才一说完，就有一丝后悔了。她看到他失望的垂下头，肥嘟嘟的脚丫不停在地上画着圈。
“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玩。”她本来是不想让他更不开心的，哪知道他却将头垂得更低，停下脚下的小动作，闷闷的说“空空知道了。”就转身走了。
桑落蹲在那，空空离开的背影，让她想起了肖子宇，她错了，是吗？她没有想伤害他们，可是他们的确是因为她受了伤害。
木然很久，直到听到院外传来争吵的声音。
“我说大师，不是说好五十两银子的吗！”开玩笑，他一个小老头，从山脚下，把一尊佛像扛上来半山腰，还是蒙着眼睛的，他都没有加收辛苦钱了。
“三十两，要就要，不要就把它抬回去。”和尚的态度也是强硬。
“怎么这样……？就算是个石像好歹也是你们的佛祖啊，这么随便说不要就不要啊。”他都怀疑这个出家人是不是诚心拜佛的。不都说不打诳语，不打诳语的吗？
“算你狠，三十两就三十两吧，权当我供奉了香油钱。”虽然这么个鬼地方恐怕从来都没有什么香油钱。
“点点清楚。”一小包银块被扔到老人胸口。“走，走，走，下去吧。”说着就要给他蒙上眼罩。
“哎呀！？”老人万般遗憾的惊呼“啧啧啧……！？”弯腰就摸上了石佛的裙角的地方，赫然是新鲜的缺口，肯定是上来的路上撞到哪里了。“真是太可惜了，这东西我可是凿了大半个月啊。”
“退货，还钱来，破了谁要？”和尚气恼白忙一场。
“收了的钱，那还有退的道理？我看不如这样。”老人家一脸有办法的样子。
“如何。”不耐烦。
“正好我这几日也没活计，就住在这帮你修修。顺便…….”看了看四周有些破败的石像，“也可以帮你把其他的也修葺一下，你看呢？不算你钱。”亏了老本了。
“好吧，好吧。”和尚很是烦躁的，拂袖离开，甩下一句“住后院去。”
满脸横纹的老脸上满是阴谋得逞的笑，与他闪着精明光芒的俊目极不相称。
“哎呀呀……”小老头一脚踏进院子，就看到一张冷冰冰的脸，不是一张，是两张。果真是‘哎呀呀啊’。
好歹同住一院，怎么着也得打个招呼吧，看那两人的样，横竖也不像会主动来给他这个‘年事已高’的老人来点尊敬的礼节的，那就他屈就一下吧。
“这位小哥，我看你脸色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上下左右打量一番，“操劳过度啊。”满意的看到对方立刻目露凶光，他心里那个痛快啊。
擦肩走到他身后，“哎哟……，老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没见过小娘子这样活脱的美人儿啊。”
没等他的老胳膊老腿碰到桑落的衣角，就始料未及地被生生擒住，他很配合地疼得哇哇大叫，赫连修警告意味的目光直射向他的狡黠。
“别。”桑落温柔的手覆在赫连修宽厚有力的手腕上，使他微微一顿，松开。却在下一刻，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牵引开。
小老头在他们身后疼得挤出几滴眼泪，卖力地喊“小娘子，好狠的心啊，也不来安慰老人家一下。”
意料之中的，赫连修回首，眼中闪着骇人的冷光，叫他顶不住的发憷。不就是玩玩嘛，那么认真做什么啊？
“东西给我。”
“别啊，既然来都来了，看完戏再走，又不收戏票钱。”他一向死皮赖脸。
“没兴趣的事，我不管。”依旧没有热忱的语调。
“那好吧，我倒是有兴趣你的事。”他的好奇心不比猫少。
“没什么值得你费心的。”
“那可不是，我奇怪的事可多了，譬如，你怎么会跟我要药？这可不像你。”他脑子没坏的话，可记得很清楚，他跟那老头不共戴天，不说盼着他死，也是□□差不离了，怎么会莫名其妙跑这么个鬼地方跟他要解药。“再譬如说，我可从没见你身边有过哪个女人，这个…….？”说着指了指隔壁的房子，“你不给我解释解释？！”
“习……易……..”他眯着眼，一字一顿的唤着他的名字，“我不解释任何事，只要解药。”
“哦！”被唤做习易的人做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么，等戏唱完再走，我便不问。”
“好。”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
赫连修的心情不是很好，即便他平日里就是这番模样，即便他的言行没有与往日不同，但是，她知道了。
于是，“为什么不高兴？”
“我从来没高兴过。”闷闷地说。
“你不高兴，现在。”她也从来没高兴过，但是也没有不高兴，她问的不是他回的那个。
他被那个泼皮困在这里了，能高兴吗？假若那人不叫习易，他早拧断他的脖子了。
没有回话，只是将自己抛在床上。
“是我吗？”悠悠地，她跟着走过去，趴在床沿，眼神空洞。
“为什么会觉得是自己？”他有些兴致地撑起了头。
“我不知道，只是不想是自己。” 她想过了，她不想旁人因她而难过，也不想自己因旁人而生出许多自己不认识的情绪。一点都不想。
大手一捞，将桑落的头偏过来，对着他。“如果是你呢？”
对上他深邃不见底的眼睛，她的眼中闪着泛着水光的无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办呢？”
那一刻，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平复内心翻江倒海的激荡，不知道怎么才能收回被她慑住的神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翻身过去，背对着她，冰冷的说“不是你。”
她依旧趴着，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只是醒着的时候俨然是躺在床上，赫连修也在没在身旁。天亮了，是吧。
可是窗外，看不见光亮。
‘姐姐，晚上不可以出去的哦。’空空的话在耳边萦绕，室内全然没有赫连修的踪迹。
冲出门外，一股阴冷的风吹得她几乎站不稳。
他不在院子里。
要去哪里寻他？
几乎小跑出了院子，一条通往山上密林的路。从这个枝头踩向另外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穿黑色的衣服？她看不到他啊。
婴儿般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忽远忽近，从四面八方传来。昏鸦四处乱飞，她的心，慌了。她不怕这些，可是，她不知道赫连修在哪？在这里面么？
她四处找寻着，穿梭在忽明忽暗的树影之中。冷不防地，肩膀像被什么人拍上，她反射性的回头，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条蜥蜴嗜血的眼睛。她倒吸一口气，耸肩将它重重甩向地上，眼看着它落地之前一跃飞回，犹如磁铁被吸回一般附到一团黑影身上，她防备地跃得更高，却在瞬间被影子跟上，红色的影子，朝她袭来。
在她正准备跃向另外一棵树的时候，她听到赫连修愤怒的声音“该死的，你会吓到她的。”接着就听“轰”的一声，那团红色的影子连同他的蜥蜴，狼狈的栽在地上。
“赫连修。”桑落循着声音飞一般的冲过来，确定看清楚是他之后，释然。“空空说晚上不能出来的。”她说，平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转述。
“那你怎么出来了？”脸上浮起责备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却是轻柔的。
“我找不到你。”她转头看向刚刚红影跌落的地方，视线却被赫连修极自然地挡住。
“那就回去吧。”他微微地抬了一下下巴，指向他们院子的方向，示意桑落先走。
“你呢？”
“我不识路，在你后面。”说着就在背后推了她一把。然后，纵身跟上，头也没回。
习易低咒着，他有做什么错事么？他的乖乖差点被摔死，他也只不过要去打过照面而已。这么大度，不夸奖也就算了，还挨了重重一拳。挨打也不是什么大事，好歹出手之前也跟他说一声啊，搞得这么狼狈，他还怎么混啊？！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天色还是昏暗，她就跟着赫连修又躺回了床榻。
她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会出去，可是，她想，他可能是睡不着吧。“你还是把檀香点上吧，如果实在睡不着。”
“嗯。”他应着，却没有动弹。
良久，仿佛很漫不经心，“为何要去寻我？”
“……”她盯着屋顶的悬梁，说不出话。
他却是撑起半个身子，垂下目光，凝望着她。
“空空说晚上不可以出去，我想是说晚上出去会有危险。”犹如浓墨般漆黑的眼更深邃了些，让她有些微楞，“没看到你在屋里，你也不在院子，我就去外面了。”
“为何要去寻我？”他重新问了一遍，依旧是同样的姿态，同样不见底的眼。
她垂下眼，听到外面传来激越的鸣声，那是人卷着树叶吹出来的声音，她知道，声浪一声强过一声。有些无力的慢慢说道“外面有人在吹树叶。”
“别管它。”他轻轻哄着。“说给我听。”
“更大声了，好像很着急的样子。”眼角垂得更低了些。
他幽幽闭起了眼睛，躺了回去，没有理睬外面发疯的鸣声，管他的。
“小娘子，昨夜你的夫君很忙吧？”后面三个字，说得很是用力，就差咬牙切齿了。小老头早早等在院内，看到桑落，就‘步履蹒跚’地迎了上来。
“我没有夫君。赫连修昨夜好像是有些忙。”平静而认真，她想昨夜，他算是‘忙’吧。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些许不敢置信的小小眨了一下。他等在这准备好好‘了解’一下，昨夜他在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以至于他陷入困境都没有援兵来增援，害他累得半死。
这女子，他退开两步，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跟一个外人说睡在一起的男人不是夫君，没有丝毫羞愧闪躲，说他夜里很忙，全然不顾别人说的夜里很忙是说偷鸡摸狗的事。认真的样子，干净得一塌糊涂。
“呵呵……”低笑两声，那家伙是怎么搞到手的？“咳咳”貌似尴尬地干咳两声，“那就不叫小娘子了，叫你小丫头吧。”
“嗯。”她不甚在意。“你要找他？”他好像等了很久，头发上沾满了露珠。
“不….不….”连忙摆手，急急地否认，开玩笑，跟他有什么好玩的，他现在觉得面前这位有意思多了。“只是随便问问，打个招呼。”
“嗯。”表情却是懵懂，转身就要走开。
“哎哟……”他在她身后痛苦的呻吟着，脸上却浮现坏透了的神情。
“你的腿受伤了吗？”回头，她看到老人痛苦到扭曲的脸。弯起身子，看向他手捂着那个位置。
“是啊，昨天搬石像上来，也不知道怎么撞到了，疼得很啊。”一手捂着伤口，一手颤巍巍地抹着老脸上的汗水。是昨天撞到的没错，却是夜里拜某人所赐，恶狠狠的想。
“要我看吗？”她仍旧弯着身子，却将头抬起来，望着他。
她那一泓清澈的秋水，没有悲天悯人，甚至没有慈悲关切，却也全然不是麻木，她像是看着某棵花草树木一样看着他。
就在他以为自己几乎演不下去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依旧舔着一张老脸，好死不死的点了点头。
桑落很自然地蹲了下来，掀起他的布帛，看到，的确是，一块青紫。
她垂在身边的手像是要轻捞什么东西一般，收放了几次，才覆上了他嚎叫连连的地方，带着暖气，来回轻揉了几次。她的手法很纯熟，让他很是享受。
没有伤到骨头，她以为他伤得很重，恐怕是因为他年纪大吧。
“还疼吗？”她问。
“厄……”持续抹汗，疼个鬼啊，他几百年没觉得疼过。
她没说话，却是改了揉按的手法。
“咦，好了，好了，一点都不疼了，丫头真是太神奇了。”差不多也就行了，抽回老腿。
裤腿盖上的那刹那，他看到她有些讶异的神色，目光从他的光滑健壮的腿，移向他纵横着老皮的脸。
尴尬啊，“保养，对，保养得比较好。”有句话叫什么来这，对‘小心使得万年船’，他现在就是那条在摇晃的船。“我们这些个粗人，活计多，练出来的。”狂抹汗。
“嗯。”不明白的太多，也不想弄明白了。
外面传来和尚的叫唤声“老头儿，钱都收了，偷什么懒。”
“就来，就来。”感谢得紧啊。他可从来不知道凿石头在某些时候，也是一件能让他激动万分的事。
他几乎小跑朝外面奔去，却突然像想到什么似地，又屁颠颠折了回来，追上已经是背对着他的桑落。
“小丫头，你忙吗？”一脸的谄媚。
“不忙。”实际上，她来这里拿药，却还不知道跟谁拿，也还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来。
“那一起帮忙我干活，愿意吗？” 他不是不解释么，看谁有办法。心里坏坏的笑。石头，终究是怪没意思的，也总不能掏出他的小乖乖出来吧，吓人着人可不好。
“那我需要做什么呢？”也许她并不会做。
“做什么都好，不会累着你的。”破事一件嘛。
“……..”她也还没想到没什么不好，就听到外面的催促声。“好。”跟在了小老头身后。
半掩的木窗中，由杯盏腾出的热气，飘忽，缓缓弥散。
“这样啊。”原来就是做这个，捧着无齿的锯，大小不一的凿刀。
“别看这事情简单，你想啊，老人家骨头松。要是放在地上，老弯腰，哪受的了啊？”装怂的模样，仿佛全然忘记适才‘活计多，练出来’的神气。
“我说，小丫头，跟你一起的是你什么人啊？”一边说着，一边很是费力折腾这些个鬼石头。
“……”她的什么人？
“朋友？”半天没听到吭声，他很好意的提醒。
“算是吧。”
很勉强哦。勾起唇角，非常善解人意地用他苍老的声音补充“那就是心上人了。”
“……”
哈哈，猜中心事的吧。他狡黠的回头，却没看到预期中的羞涩无措。
盯着手中的各色的器具，她发着呆，半晌，低低的说“没有。”正当他这个小老头隆起了眉头，回头，对她的自言自语不明所以的时候。
她突然抬眼看向他，依旧眼神清澈的说“我没有心上人。”
无辜的样子，让他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他的个乖乖呀，赫连修在哪找的个活神仙来整他，怎么总跟不上他的套路呢。镇定，他告诉自己。
“那你是来这里拜佛的？”心不在焉的问，继续手上的工作。实际上，除了他们的关系，他现在对什么都不好奇。
“不是。”
烦躁地动作粗鲁，难道一定要他喊“给你药吧”才能有多点反应吗？打心眼佩服起了那厮，他不是最没耐性的么？怎么挺住的？深吸一口气，咧开嘴。
“来，说点什么，咱解解闷儿。”
“......”
“好吧，那么我来说点什么叫咱爷俩儿解解闷吧。”
“嗯。”
“从什么说起呢…….？”
从这个石头，折腾到另外一个，从日出东方一直到一轮橘黄色的圆饼无力地垂在西边。
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怕自己会有内伤。“去河边打点水来，让我洗手。”很蛮横的要求着。实在是忍不了了，她为什么可以一直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整整一天，乖巧得没了天理，比他对付的石像还有定性。
“嗯。”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有个小池塘。
看着那一袭白色消失在眼跟前，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谁来告诉他，究竟是谁在玩谁啊？
冷不防地，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挡住了他头顶微弱的阳光。不自觉地，心虚。
喜眉笑眼地“好久没见啊。”
没看向他，负手在身后，“没死？”
“老命还挺硬的。”呵呵笑着，能要他命的人还没生下来呢。“怎么？内疚了？”十足的挖苦语气，他小气得很，可是会一直耿耿于怀的。
“泥佛出关就在明日。”云淡风轻地径直说着。
“哦！”那他知道了。“今天晚上，我等你。”说的时候，煞是暧昧。
抬头看了看渐黑的天色，他居高临下的突兀说道“别碰她，除非她愿意。”声音不大，却是格外清晰，那语气自然得仿佛就像说他自己叫赫连修一样。
那黑色的背影离开的脚步，亦是轻柔的，但是习易却感觉自己脆弱的心像被摧残在狂风暴雨里。
河水中自己的倒影看得不是很清晰，看不清的自己。她坐在卵石上用手轻轻拨弄岸边油油的水草，感觉到它们一次次滑过指尖。
忽然激起的浪花，让她回头看向身后扔石子的人。
“空空。”她记得他的名字，因为她没有忘记，那天他低头说‘空空知道了’的样子。
“咯咯…..”小娃娃喜滋滋的跑来，哗的一下溜到桑落跟前，光荡荡的脚丫踩在水里。
“姐姐，你在做什么？”天昏昏，一团白影，黑色瀑布一样的头发，他差点被吓到，还以为是传说中的鬼。
“我….，”她才想起来，“我是来打水的。”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被空空一把拉下。
“等一下嘛，先别走啦。”真是的，他这么可爱，怎么姐姐一见他就跑。
桑落有些为难的坐着“还有人在等我打水给他。”
“是那个坏蛋，对不对？”真可气，叉起了腰，“他坏透了，你们住的院子里明明有一口井啊，干嘛要你来打水？”
“是吗？”她没有注意过。
“告诉你哦，今天我可高兴了呢。”兴奋地跺起层层浪花，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神秘地笑嘻嘻地“大师兄昨天夜里被人打了。”咯咯傻笑。
“嗯。”她没说话，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所以也没笑。
“今天躺在床上直哼哼。”越说越兴奋啊，瞧他平日里那得意劲，不就仗着是大师伯的弟子。
“……”依旧无语，只看着他一个劲的在那乐呵。
“你说是不是鬼呢？”这会儿倒是微微安静了下来，“他跟好几个其他师兄，昨天夜里被人家从那里抬回来的。”指了指身后烟雾缭绕的林子。
“姐姐，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想想怪吓人的。
桑落眼神凝视着他指的方向，若有所思，片刻，牵起空空的衣袖，将他拉回岸上，“好，回去。”
金属撞击的声音，人肉相搏的声音，以及嘶喊声，糅合夜风刮过枯枝的声音，格外地和谐。
很干脆地解决掉最后一个障碍，“多个帮手就是痛快些。”赤色衣衫裹住了习易的颀长身姿，明显还不够痛快地拍了拍自己身上肉眼根本看不到的灰尘。
“什么阵法？”赫连修低沉的声音响起。
“鬼晓得这帮光头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也想有个人来告诉他。解决守夜的几个小人根本就只是吹灰的气力，头疼就在于他明明知道他的目的地在哪个方向，却怎么也转不进去。
昨夜累得他差点要烧林子。
婴儿的啼哭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些。“心肝在唤我呢。”
赫连修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除了他，没人会叫哪些恶心人的东西心肝宝贝。他尝试往前走了一步，却好像被劲风抵住。
“知道我昨夜的辛苦了吧。”习易恶毒的笑着。
微一使力，他钻了进去，一瞬间消失在习易眼前。
“急性子！”脸上挂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撒丫子跟了进去。
阴风猛灌，他们仿佛进了另外一个境地，刚刚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这一刻却是烈日当空，四下一片明朗，却也是高矮树木参差林立，比外面稀疏许多。
“哪个方向？”他问，在最近的一棵树上刻下记号。
“西边，树影相反的方向。”说着就看着赫连修朝前面奔去。
每隔十棵数，都被他划上了不同的印记。仿佛穿行数里之久，停了下来，脸色一沉，“这是第七个印记。”
习易先是抬首看了看高挂的太阳，再望着地上树的影子，面色也是很不好“我们是一直朝西的。”眉头纠结。
“你们的确是一直朝西。”清泉般的嗓音从他们头顶落下，一袭晃人眼的白色，定定立在他们跟前。
赫连修眸子一暗，她冲开了昏睡穴。
“小……”习易噤声，现在他不是老头的装扮，而且这种情形也确实不适合‘认亲’。
“这是七风阵，这里的太阳跟树都是在不断变换的。”她语气平淡，全然不顾四面八方袭来的鬼风，拂起的衣袂连同她乌黑的发丝在狂风中乱舞。
刹那间，习易觉得站在那的，非神即鬼，决计不是陪了他一整天的傻呆呆的姑娘。
闪神的时候，好像看到她朝赫连修走过去，又很快离开，背过身去，“跟我来。”
布帛撕裂的声音，她从他墨色的衣衫上扯下一小块布，没有看他，覆在眼上。分辨着风的方位。
这风源一定是从阵中心来的，屏住呼吸，七风阵，太阳与阵中的布景都是幻影，唯有风的方向才是破阵的关键。八个方向的风，只有阵中心的风力欲盖弥彰的弱。她的耳朵能听到，每一步都缓缓踏着，循着风声最轻的那个地方。
许久，习易跟赫连修都发觉到，天色随着他们的渐行渐远的脚步也愈发暗沉。
再步入，已是如未进阵之前的浓重夜色。
孩童的啼叫尖锐而清晰，却也不似之前从无数个方向传来，而是近在咫尺。
“赤蛇。”赫连修浑厚的声音。
“心肝宝贝啊。”习易诡异的笑。
一瞬间，仍蒙着眼的桑落被人猛地裹入怀中。
“要人老命啊。”习易鬼一般叫着，不知怎地变幻出似伞一样的兵器，将汹汹来袭的小小红蛇挡回去。那小东西，在暗夜周身泛着红光，瞳孔也是一片殷红的血色，吐着雪白的信子，骇人得紧。
东西虽小，杀伤力极大，它只喝血。嗜血的天性让它闻到活人的味道就兴奋。甫一触地，便野性难驯地再次冲撞过来。
赫连修嗖嗖射出几镖，搂着桑落，一跃而起。
“别伤了我的心肝。”习易躲闪中看到刀刃的冷光惊叫连连。
“让它离我远点，我保证不了。”赫连修喝道。
“帮我挡一下，马上就让它听话。”四面楚歌，他慌乱地在衣袖里摸索着。
一个冷不丁，他被那厮狠狠撞得弹开，却也看到赤蛇从他们中间凶猛地飞窜而过。
警觉性地迅速回头，就看那双发着亮光的血色眼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咬来。他手中的伞迅速幻化成蛇形皮鞭，右手猛一震，喊道“你受伤总比我送命好。”
鞭尾在中嗖的一声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收回时恰好卷住小蛇，然后狠狠地甩向草丛。
左手终于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摸出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玻璃小瓶，往草丛的方向扔过去，而后，喘着气，叹息道“早知道出门带多了东西不好。”
蛇的叫声很奇异地萎靡下去，草丛中先是窸窸窣窣的响动着，不消一会儿，也渐渐平息。
发生了什么？她的眼睛看不到，只觉得天旋地转。才平静下来，便从他怀里退出来，扯下黑布，看到那个红衣人蹲在草丛上，划开自己的手背，一条赤红色的小蛇，缓缓地循着裂口钻进他的身体里，伤口也奇异地自己闭合上，不见血迹，甚至伤疤。
那人转头看向她木讷的脸，尴尬地“呵呵…..呵呵……，那个，我是他的‘朋友’。” 重重的咬着这两个字，习惯地看到某人不以为然的表情。
“嗯。”
“那个…….”拜托，也来救救场啊，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求助的目光攀上某人此刻冷冰冰的脸，无奈。然后想到了一句很应景的“我们赶紧下山吧。”
“好。”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他跟桑落，他就知道自己点子多。反正某人一向反应不多。
三人同行，匆匆往山下赶去。
出口的地方，火光熊熊，一百来号人纷纷守在那。
“崖上的光头全到了是吧，泥巴和尚呢。”他只玩好玩的，体力活，提不起精神。
“老和尚在此。”说着就见一素衣长须老者不知从哪个方向出现在人群之前。
“好玩了。”他朝赫连修调皮地眨了一眨眼睛，却被对方漠视掉了。
桑落看到她正对面的人群有人使劲朝她挥着手，细细看去，是空空，他是？脸上焦急的神色，使劲地朝身下的方向摆着手。
怎么回事啊？他都拼命挥手让他们赶快跑了，姐姐怎么还一直看着他啊？！长老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半夜所有人都被拉起来，被告诉说山上来了贼人。他想，他早就知道了，就是那个坏哥哥，他最像贼人，连累了姐姐。
“二王子跟苗王双双屈尊光临寒寺，老和尚愚昧，此刻才来相迎。”慈眉善目的脸上一派祥和的笑意。
“嗯。”赫连修仿佛从喉咙里哼出来的声音。
“这排场，敢情是来送我们的？”习易诡笑。“甚好，”搓着手，“这就走，这就走。”抬起腿就踏出几步。
“自然是要恭送的，只是怕苗王带的包袱太重，夜路难行啊。”泥佛定定站着，脸上仍是泰然，只是眼中露出微怒。
“客气，太客气了。”呵呵地笑。
赫连修表情冷淡的未发一语。
“不放下又如何？”习易痞子似的挑衅着。
“那就莫怪老和尚失礼了。”说着长袖一拂，无数个虚影之中，豁然弹出一串佛珠直直朝着习易飞射而来。
赤色身形一闪，顷刻间一五彩蜥蜴张开大口直撞念珠，没谁看清楚它是怎么办到的，乖巧地含着那串珠子爬回在虚影中游窜的习易肩上。
泥佛的手毫不留情地朝着他袭过来，习易也是很好心情地只躲不回。两人身影晃动，尘灰四起。
赫连修极不耐烦地锁紧了浓眉，他没那闲情雅致等待太久，飞身上前直逼二人。
泥佛只觉劲风袭来，分神去看，乃知是赫连修震开两人。脸色不觉难看，“这是我与苗王的私事。”
“今夜我耐性不好。”不怒而威的声音。
习易暗暗挑眉，他哪天好过？
“二王子还是莫管吧。”老和尚阴晴不定。
“倘若……”他明明是假设的语气，眼中却是一派冷肃。“我要管？”
“呵呵…..”习易得意地笑出声来，这下可是他自愿掺和的哦，怨不得他。
哪知，泥佛面色一沉，压抑了愤怒的喝道“送客。”转身拂袖，“苗王，老和尚与你改日再见。”
领他们上来与送他们下去的是同一个和尚，只是此刻这小和尚的态度全然不似之前那般张狂。
所以当桑落再次问道为何蒙上眼睛的时候，他颤巍巍回道“这是本寺的规矩，外人不能知道我们的上山之路。”
“哦，”她轻声得仿似自言自语“不用眼睛就不认识路么？”任由他覆上眼罩。
“小丫头，别发呆，我们赶紧到山下好好睡一觉，又累又困啊。”习易很踊跃地走在了前面。
赫连修倒是没错过她的喃喃自语，不再牵她，步子却是不紧不慢。
行到一半，桑落微微顿下，幽幽地说“赫连修，药还没有拿到。”她怎么会忘记了呢？
被唤的人一双冷目扫向最前面那个走路都透着快活的红色背影，那人顿感阴风阵阵。
就听到，习易尴尬的呵呵笑着，尔后，身旁的赫连修在黑暗中抬起她的手，将一小包东西放进她掌中。
脚下的步伐均没有停息。
她闻了闻纸包味道，便将它放入怀中。“你将它研成了粉末？”似有若无的问着习易。
“粉末才好带上路啊。”那当然了，他浑身揣着宝贝，不弄到最小，怎么好带啊？不过，这丫头，看起来，厄……呆呆的，他实在找不到别的词，却是心思剔透。因为除了他，没人可以把无根草变成粉。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