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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别让我讨厌你。”这是阮飞生平说过最认真一句话,对着文君说的。
      凭着她的猎物,文君让人一万分意外,又十分轻松地拔得头筹。当然,也同样轻易地让赫连如渊将她赐婚给身为侍卫军统领,那人正是阮飞。
      这近乎呵斥的警告,叫她硬生生地觉得自己的鼻腔发涩,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很坚强,从成为孤儿的那一天起,她从不示弱,即使是在面对他无数次的不加掩饰的驱赶,她也从没气馁,更别说是哭了。可是现在她真的觉得,只要再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虽然他好像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每次都是恨不得马上逃开,语气也是差得要命,可那充其量算敷衍,不像今天,他是很认真很严肃的对她说出“讨厌”这两个字。
      咬着牙,赶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流下之前,深吸了一口气,催眠了自己,忘记他刚刚说的话,那是假的,他没说过这两个字。片刻,她长长的吐了口气,很没自尊,很不要脸的嬉皮笑脸“我会很乖乖的啦。真的,成亲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拉扯住阮飞的衣袖摇晃着。
      “你以为赐婚是闹着玩的吗?”愤怒的拂开衣袖。
      “我没有闹着玩,我是真的要嫁给你。”她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的,她喜欢他,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喜欢。每次看到他,都无法控制的胸口砰砰乱跳,看不到的时候,想着他的样子也很甜蜜。她是打心眼里想嫁给他。
      “你怎么没问我愿不愿意娶你?”烦躁让他口不择言,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么早成亲,而且对象还是这个娇蛮任性的郡主,现在再加一条,根本不顾他的意愿,让他奉旨成婚。
      “我……”对于在意的人来说,伤害总是在那么不经意。她当然知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他不会愿意娶她的。何必还要敞开了说得这么直接,让她把自己是在强迫他就范看得这么清楚。“我会做个全天下最好的娘子的,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她为自己的卑微感到羞愧,可是,在他面前,她做不到不卑微。
      “如果你现在去求国主,让他收回旨意,也许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对她,他很无奈,好像哪一招都不管用,换了个温柔的调调“我会尝试去发现你的好,等我喜欢上你了,自然会娶你的。”他都可以想见,就算是三年,三十年,从文君身上找到自己喜欢的什么好,呵呵,几乎没有可能。
      “真的吗?”头一回听到飞哥哥这么温柔的对她说“我们有可能”,她都几乎要沦陷了,刹那的失神,然后,坚决地摇头“我们成亲以后你也一样会发现我的好。”她不会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你……”娇蛮,任性,完全不可理喻。“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保证你不会有个如意郎君。”尽管他的哄喝完全被她无赖的态度搞得非常不像那么回事,但唯独这一句是千真万确,一个讨厌妻子的丈夫能好到哪去?
      或许,他真该好好仔细认真的考虑一下赫连修的提议“很简单,让她消失”,他懊恼地寻求帮助时,得到的就是这么个回复。当时差点没蹦起来,他当他是他么?反弹性的对过去“我的手的确不是很干净,可是不代表的的心也一样,除了执行任务,我从没杀过其他人。”
      跳脚之后,他被赫连修带有深意的,探究的目光足足注视了有小半柱香的功夫,又得来一句“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任务,如果你愿意。”
      这就是他的主子,这么英明的主子,他当时怎么就跳脚了呢?
      文君细长,粉嫩,白皙的脖子在艳阳的照射下格外的诱人,尤其是现在的他。已经几乎听不见她停不下来的小嘴在咋呼些什么玩意儿,很职业的转头看了一周,四下无人,正是作案的好时机。着魔地盯着她愈发可爱的脖子,他兴奋地把指节捏得啪啪响。
      飞哥哥,厄,为什么他那么‘痴迷’地盯着自己的脖子,很难为情哎。下意识地,文君羞涩而又艰难地抬手捂上,止不住的红霞乱飞,支支吾吾“那个,飞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看我。”
      带着慌乱,也是急急的,循着他之前的视线环顾四周,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环顾的目的跟阮飞的到底差了多少,也是确定没人,才安心,又带着些许娇嗔地跑开“你好坏哦!”
      天呐,谁来救救他!

      南国太子下榻的驿馆中,随从仆役们正在打点着行囊,本来只是来贺寿,因为对方盛情挽留才拖到狩猎之后,也该是要走了。
      所有人都要走了,只是肖潇却不在其中,她是顶着“怀着对北国的敬仰,跟对异域风情的憧憬”来的,对么?所以,她还得留下来,直到确定北国的两个王子都带她“游玩”够了,才能象征性的回南国,然后回来嫁给其中一个。
      她早就料到自己会是被卖掉,只是没有真实的经历过,就体味不到她现在心中的酸涩。
      “桑姐姐,你可以跟我王兄说,留在这陪我吗?”她不想一个人被丢在这么远的地方,要是真的别无他法,也总得给她点时间适应。
      “为什么要跟你王兄说?”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请示谁才能做什么。
      “这么说,你愿意?”顿时打起精神,兴奋起来。
      “不是,不是愿意不愿意”桑落摇摇头,她还没有想到后面,“假如我不走,为什么要请示你王兄呢?”
      “这……”肖潇有些为难了,她印象中所有人做什么,除了父王,都是要请示王兄的。只是桑落,她有些拿不准,不过,她不是瞎子,但凡长眼睛,不是傻子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王兄对肖潇,一万个不一样,他是肯定不会愿意桑落不跟他回去的。所以她没有愚蠢到去请求他让桑落留下陪她。可是她想,如果桑落自己说,他应该不会说不吧。至少,比她问把握大得多。
      她被这么问,弄得很为难,总不能告诉她“你是归他管的”或者“你是臣民”,都不怎么太像啊。索性就不管了“那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其他的事再说吧。
      “我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要不然,在哪都是无所谓的。”这是她下山的目的,也是唯一要做的事。
      “可是我也不是一直都在这里的,再过几天,我们可以一起回去,那时也可以再找的。”就算她自欺欺人吧,无论如何,她总是要回去一趟的。
      桑落凝思。
      “既然你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人,住在那,就不会有问题了,王兄很有手段,一定会帮你找到的。”这点她真的从未怀疑过。
      是么?好像是的,她答应师父五年的,事情会做,而且也不会晚,好像是没有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我留下来?”
      “你不觉得一个人被扔在这么远的地方,很可怜么?”她跟无数和亲的牺牲品一样。
      “不觉得。”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不管是在山上,还是在人群里,她从不觉得可怜。
      “难道你喜欢一个人?”肖潇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她。
      “也不是喜欢,也不讨厌,也不觉得可怜”她未曾想过一个人该是怎样的感觉,因为她从来就是。现在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恰好一个人罢了。
      “你不想被人疼爱吗?”她相信所有女子都是需要人来爱护的。
      “疼爱?”她想起她的师父,一个陪伴她最久的人,被疼爱是什么感觉?她只记得,师父对她很好,淡淡的,总是淡淡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师父说,人总是要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的,所以,不管是什么都是淡淡的,她也是。所以师父走的那天,除了掩埋了她的尸身,其他,跟平常没有任何不一样。
      为什么会想到师父呢,她不知道,也仍然不知道什么是疼爱。
      于是,她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啊?”肖潇有些抓狂,旋即又突然想到,桑落好像是一个人长大的,看她刚刚闪神的样子,不会是自己提到这个,让她伤心了吧?
      几乎立刻的,干咳两声,安慰到“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想了,现在不一样了啊,你有我这个朋友,我会关心你。而且……”她神秘秘的笑着“还会有爱你的人。”她的哥哥喽,其实,她会非常愿意唤桑落一声“嫂嫂”的,只是她也不知道,王兄的认真到底有几分。
      而她,只“哦”了一声。
      其实,她知道的,当肖潇说“我关心你”的那一刹那,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做什么,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从未有过的,害怕。
      于是她说了,说的时候并不知道,这话会很伤人“不要关心我,我可以照顾自己。”
      若是她没有那无辜清澈的眼神,干净到没有娇嗔哀乐的脸庞,肖潇肯定,自己会被活
      活气死,“那你到底要不要走?”几乎是低吼。
      而她被吼的对象并不为之所动,“我还不知道为什么。”
      她被彻底打败了。

      使团回程的前一夜,北国国主设宴,在自家后花园亲自招待了他们。
      一切仪式,甚至一成不变的客套话都是按部就班,顺理成章的进行着。看起来,与其他任何宴席,没有什么不同。
      只除了,一袭赛雪白衣的谪仙美人,毫无预警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这也本没有什么,可是她竟起身朝着北面而坐的国主的主座直直走去,在一片噤声中。
      在桑落抬脚跨上台阶的时候,一名铁甲护卫赶忙上前护驾,眼看就要将闪着寒光的刀挥向她,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就听一声闷哼,那人竟笔直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片哗然。
      赫连如渊惊惶万分的抓紧了龙椅,瞪着已经到他跟前的人儿,是刺客么?可是哪个刺客这么名目张胆?哪个刺客如她这般,带着仿佛只是在花园闲步一样的神情。他都忘了喊护驾。
      院子里的一干护卫火速而至,纷纷冲了过来,却都在看到赫连修的手势之后,不得不尽数归位。
      桑落啊……,赫连修闪身挡在她身后,直视赫连如渊的惊恐疑惑,慢条斯理说道“父王,这位是南国来的桑落姑娘。”从背后按住桑落欲探上前去的手,你是这么的,莽撞。
      “放开我的手,好吗?”听到她这样毫无顾忌,旁若无人,而且十分有礼貌的要求,他暗夜一样眸子更加深沉。却是松开了手上的钳制。
      如果不是她坐在很靠前的位置,如果不是听到这位老人家频频传来的低喘,紊乱的呼吸,如果不是抬眼看他略略发黑的脸色,她差不多已经忘了上次肖潇喝下的软薇叶。
      所以她的手一被松开,就覆上了赫连如渊的额头,拉扯上他的眼皮,探了探鼻息,接着便探上他的脉络。
      所有人都似乎被定格了,包括肖子宇跟肖潇。
      肖子宇只能听到自己失衡的心跳声了。
      肖潇愕然,自己根本没注意到,她是怎么走过去的?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这是在拿两国关系以及她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桑姑娘与我有过几面之缘,精通医术,可能是关心您的身体。”他刻意将身子微微前倾,几乎贴合在她身后,显得格外亲昵,显然,他是说给赫连如渊听的。“是吗?落儿。”
      落儿?!这么亲昵的称呼,看起来不像只有几面之缘,再看看这个正在他脸上四下观看的女人,气质脱俗,宛若仙子,他的修儿?赫连如渊暗忖,惊魂方定。
      桑落正专注于已经泛出浅褐色手指甲月牙,没在意听到有人在说什么,片刻之后,她结束了全部的检查,正欲直起身来,却结实撞进别人的怀里。
      赫连修在一瞬间伸出胳膊扶了上去,稳住她之后,退开,却仍是在她身旁。
      桑落倒是没有再看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老人家……”再欲说什么却被旁边的人生生截住。
      “落儿,换个地方再说,这里太吵。”完全没有她拒绝的余地,赫连修便又低声请示“儿臣觉得不宜张扬。”
      赫连如渊再昏庸也约莫知道,这女子是要说他的身体如何,看她的表情,让他有种强烈的不详预感,这么快就老了吗?他只当自己最近的低咳轻喘源于风寒。
      得到他点头示意,赫连修便要领着三人离开。
      一直安坐在底下的大王子可没错过自己父亲脸上由慌乱,到疑惑,再到震惊的表情。那女人,是哪里来的神怪?!从上次他的东西莫名其妙到了文君手里,再到这次的突发事件,叫他无法漠视那个冷漠怪异女子的存在,她究竟是何目的?持杯的手捏得更紧了些,眼中更是散出骇人的光芒。
      就在这时,肖子宇踱步上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桑落不懂礼数,惊扰了国主,还望海涵。”他无法了解他们接下来是要去做什么,不安更甚。
      赫连修置若罔闻,离开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却是贴近桑落低语“听不懂的,只当没听到。”
      倒是赫连如渊泰然笑之“哪里的话,这位姑娘是我示意她上来细看,我看她与我一位故人长得十分相像。有些私话要问她,不介意吧?”
      闻言微楞,他确信,自己包括这底下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他何时又是怎样示意的,只是当他提到相似的故人,不禁怀疑起其间的真实性。掩起了疑惑“何来介意之说?只是她不太会说话,怕会冒犯国主。”
      “贤侄不必担心。”大笑间朝他轻挥一挥手,让他安心。

      偏殿中
      “老人家,你中了软味叶的毒,已经有两三个月了。”现在她都不肯定自己能不能救回他。
      听到‘中毒’这两个字,赫连如渊意外而惊愕,对上赫连修也仿似惊愕的目光。这姑娘,年纪轻轻,柔弱得仿佛谁都能一掌捏死,稚嫩得一双眼睛跟透明了似的。可信么?
      “桑姑娘,是吧。”修儿刚刚好像是这么说的,“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不瞒你说,近日来,的确感到困乏,不是十分舒坦,但是御医也只说是风寒罢了。”那老头,老是老了点,却也不至于老眼昏花。
      “软薇叶,本身无色无味,只偏偏混在百年老酒中,便能与之散出类似的味道,喝酒之人只会感觉酒味更醇厚,并不会觉得其它。偶尔喝一次,毒素会随着时间自行散去,但若是长此以往,不出半年,无药可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看怎么说,她只说自己的判断。
      她脸上的认真,让赫连如渊在信与不信间徘徊。这事,可大,可小。“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所说的话?”
      桑落听到这样的问话,一片空白。每当别人问她是不是在说真话,她都无话可说。
      “不救,你会死,如果你愿意。”她不会勉强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如果他愿意死,她会转身离去。但是如果他愿意活,她会救他,即使她也不肯定能不能。
      “你愿意为了我父王留下来吗?”说话的是赫连修,不论是言辞还是眼神中皆是一片为父亲担忧的恳切,却是与他平日冷硬的腔调大相径庭。
      “修儿”赫连如渊严肃的呵斥。
      “儿臣觉得不论是风寒还是其他,桑姑娘留下对您没有任何害处。”目光转而紧锁住桑落。
      桑落却不以为然,她要知道的是这个老人家自己的想法“你是愿意死,还是愿意活?”
      “桑姑娘久居野林,不善言谈,请父王莫要在意。”她显然是没有注意到她口中的老人家逐渐发黑的脸色。
      “姑娘,你可知你须对你说的话负责。”中毒,他被投毒,不论何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都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言辞之间不免更多了份威吓,不管她是不是随南国使团来的,也不管赫连修对她无法遮掩的保护,他堂堂一国之主的威严,岂能儿戏?!
      桑落无可奈何的吸一口气,疲惫。这老人家难道听不懂她的话么?她只想知道,他是想她走还是想她留,为什么,一再问得她无法回复。
      “老人家,你这样生气,会让你的心跳加速,严重更会晕厥。”明明就是已经呼吸沉重,还要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为王四十余载,何时有人敢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连尊称都没有,他也就大度不理会了,现在却还直言生死,何其大胆?!正欲发作。却一阵昏天暗地,头重脚轻,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在地上,恍惚间,被一股强力扶回座椅。
      整个过程,赫连修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尔后,毫无预警的转身,面对站在身后正欲上前探看的桑落,脸上已是换回一派冷肃,锁紧了眉眼间的距离,附着磁力的眼神,让她无法不直视,仿佛是要把她盯僵在那,许久,慢条斯理,“明日,你本该可以做你自己要做的,可是……”猝不及防,他伸出胳膊,猛力将她禁锢在身前“现在开始……”他如猎鹰锁住猎物一般,“该死的你。”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声音,但他抓着她胳膊的手却出奇的温柔。
      赫连如渊闻着刺鼻的烟味悠悠转醒,睁眼看,是那白衣女子正抹什么在他的鼻尖。他已不去阻止,任由她做着。心里已然明了,怕真是中了什么叫“软薇叶”的毒无疑。
      “姑娘,今日之事,除了你我三人,切不可让他人知晓。”尤其是南国太子,他王室的种种宫斗,且能摊开到外人跟前。“若是愿意留下,我定厚待。”
      见她神色微顿,他又接着道“我方才跟肖子宇说叫你进来是看你长得像我的故人,你可以说是我思念故人,与你很谈得来,想多留你住几日。”
      “她自然不会说的。”赫连修接得很及时,在她答不出话来的时候。“你看我父王的身体,要如何医治?”
      “我需要观察几日,看他体内毒素沉积的程度,还有他本身的体格,需要几种药材,如果严重,可能要推宫换血。”她有些担心的看着赫连如渊,这位老人家年事已高,如果不得不到最后一步,她无法保证。
      一片沉寂,各有思量。

      肖子宇静静地坐着,适才片刻慌乱的神色早已不见,他在等,他需要一个解释。所以当赫连修偕同桑落归位时,他是笑着的。
      赫连修也是笑着的,因为他是应该笑的,即便笑意达不到眼底。
      “久等了,我父王与桑姑娘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想请她与公主一同小住几日,不知可有不便之处?”像是询问,却是漫不经心。
      “哪里会有什么不方便呢?” 相谈甚欢?!很好,很好,想来他的才智被低估了不止一点,微笑持续着,甚至更灿烂了些,微有停顿,转眼看向坐在身边的女子,不无叹息地 “只是这事,还得问问她本人。”
      她倒是没有回话,认真地看向他询问的眼神,轻点头。
      不再看她,仍然挂着笑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不自觉地微微敲击着,很有连贯性地“那承蒙照顾了,正好也与肖潇做个伴。”
      肖潇早就是暗自高兴,听到肖子宇也不反对,才敢表态,却也是将脸偏向靠里的地方,在桌子底下扯了扯桑落的衣袖,对她颇含深意的笑了笑。
      “甚好。”赫连修低沉道,听不出情绪。
      肖子宇儒雅入座,未再有只言片语。虽然肖潇在他脸上没找到阴霾,但是凭她的阅历来看,想必他应该是不甚痛快的。
      估计是北国国主邀桑落作陪的事吧。她是知道的,他的王兄虽是一向斯文有礼,但是骨子里却是骄傲自负的,因为他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儿女情事上,更是如此,且不说他的身份,就是他俊朗的相貌,温柔的性格,厄,虽然她并不真的觉得,但外人眼中的他大多是完美的。
      这所有的一切让他将女人对他的趋之若鹜视为理所当然。而现在,碰到了桑落,他甚至主动示好,却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所以他是越来越当真,越来越不甘心吧,她想。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因为小住几天不开心吧?难道是因为北国的国主很好色?她之前好像隐约听什么人说过类似这样的话,什么年轻的时候很荒诞,抢了自己的弟媳,还有什么后宫一堆美女什么的?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担心?
      于是,她自以为聪明的向肖子宇做出了承诺“桑姐姐既是与我们一同前来,就是北国的客人,于情于理,相信都不会为难她的。再说有我陪在身旁……”她本想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哪知却看到她王兄脸上绽出几抹诡异的笑,笑声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尽管他依旧是得体的姿态。
      “潇妹,若说你两之间,我更应该忧心你才是。”说话间用余光将她跟桑落扫视一遍。他不必担心任何人,只是在试图厘清这中间的隐情。
      于是在他临行前,除了交代肖潇在不冷落赫连昊的同时尝试接近赫连修。便独自一人将桑落唤道跟前。
      “你是因为陪同我前来北国,才会现在无法脱身。我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会去询问关于那镖师的消息。”
      “多谢了。我已经知道他的住处,也留信予他,还是我自己去寻他吧。”她找不到理由让他一直为她的事劳累。
      肖子宇默默地看着她,良久,不再坚持。
      却问“赫连修的说辞是真的吗?”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最终合上,无法说出,摇了摇头。
      他低笑,轻轻地“你不必为难,我知道那不是真话。”看着她在微风中飘舞的发丝,“我也不会问你,他们要你隐藏的究竟是什么。”悠悠伸出一只手在她身后,暗暗抚弄起她飞扬的衣袂,“我只问你,你是自愿的吗?”那一刻,他自己仿佛也分不清,他在问什么,究竟是替别人隐瞒他,还是留下,抑或是自愿……决定独自去完成他以为本该与她一同完成的事。
      “是,是我愿意的。”她清澈剔透的眼睛让他实在不舍得挪开视线。
      他知道的,桑落,从不会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不愿意说的话。从第一次见她,她便一直如此。
      “那么,珍重。”那是他最后说的话,语气中带着沉重,带着决绝,也同样带着释然。
      也许,他的这次沉迷已经远远超出了该有的界限,他从来都是站在不败的高处,也应该一直如此,不是么?
      桑落看着带着复杂眼神的他头也不回的跨马而去,很想拂去他掩盖不住的伤怀,再一声“多谢”,再一声“珍重”。

      确定秘密让桑落医治的同时,赫连如渊也把揪出始作俑者的任务交付给了赫连修。
      只是仅仅是在第二天,却是得来这样的消息。
      “奴才是确实不知啊。”颤颤巍巍的酿酒师膝盖打颤到几乎跪都跪不稳,豆大的汗珠直直地从额头上往下直淌,“天大的胆子,奴才也不敢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嘶哑的嗓子仿佛嚎哭了长久。
      抬眼看高高在上的赫连如渊,一脸木然,那神情彷佛就在等着下令将他处死。
      赫连修站在他前面,仿佛一尊天神的雕像,让他几个踉跄爬上前去,欲抱住他的脚,却扑了个空,高大的身影倾身压迫而来,不言不语,却足以让他浑身颤抖哆嗦。
      “二王子,奴才尽心侍奉国主三十余载,家中几十口人都受着恩泽,就是家里养的狗也不会好端端咬主人的,何况是奴才啊。”趴在地上,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了。
      “若是真惦记着家中老小,就该好好说清楚,别到时连累他们似你这般。”他低着头,语气轻柔含着关心,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厅中所有人听到,脸上却是一派沉寂。
      “报!”就在这时,一墨衣侍卫匆匆赶来。
      赫连修没有回头,只是举手抬起食指。
      “奴才奉命去抓其他十二名酿酒师,却发现这十二人早已在昨夜毙命,而且全部家人也死于非命。”
      “啊!”那酿酒师闻言,大呼一声,竟爬直在地上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大胆!”赫连如渊气恼震惊地猛一拍桌子,大喊“我非要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赫连修唤道“给我把他弄醒。”
      门外即刻过来两名侍从,将地上晕死过去的人生生拖出门外,不待片刻,那人便浑身湿透,满脸青紫的被拖了回来,已然清醒。
      被扔坐在地上,先是嚎哭一阵,才缓缓抬起被鲜血覆盖了一半的脸,“我本打算以我一命换我全家人平安,呵呵……”痴痴笑着“今天我反正逃不过一死,只求国主跟二王子能留我全家老小的狗命。”
      赫连修偏头看向赫连如渊,尔后说道“若是你老实交代,我非但保你家人不死,你这条命,我也可以考虑。”
      那人赶忙将自己的脑袋使劲往地上砸,卯足了劲磕头“谢二王子,谢二王子,只要他们活着,我死九回也愿意。”
      “别再磕了,脑子磕坏了可不好。”他好意提醒,却是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
      那人此刻已是情绪失控外加伤痛,气喘吁吁趴着咆哮道“是大王子……”
      “狗奴才,谁借你的胆子。”本来已然是坐下的赫连修,嗖地一声站起身,一脚踹了过去。
      “啊……”那人连滚带爬,口吐鲜血。
      赫连如渊脸色顿时一黑,突然站立,天晕地旋,眼前一片昏沉,重重倒在地上。

      “说过他不能生气的。”纤纤玉手探上昏睡老人的脉搏,桑落似是叹息般轻声低语。每一次晕厥都会加重他的病情,让他更辛苦。而她却连药材都还没有找齐,这样下去……
      “这个拿去。”她回头将一个小盒递过去,有些恼怒地看向赫连修,这人不是老人的儿子么?怎么好像都没有照顾好他。
      “解药?!”他没有看,旁边的聪慧的侍女却是半低着身子,伸手接下。
      “不是,这个只是暂时缓和他体内毒素的发作,避免过多的晕厥。”不得已,其实这药丸也有微毒,只是她的确需要争取一些时间。
      “嗯。”
      “每日一粒就好,可以够他一个月了。”
      “嗯。”依旧是几乎懒得理睬。
      “我要先离开一阵。”她不知道一个月够不够。
      “不需要去苗疆。”他漫不经心。
      “你如何知晓?!”她从未如此好奇,缺药的事,别人怎么会知道,而且还知道缺的那一味药是在苗疆。
      “去菩提崖吧。”赫连修却没有如愿给他解释,实际上,他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也从不释难解惑。如果不明白,那就不需要明白。
      “我要找的药只生在苗疆,菩提崖也在苗寨吗?” 纯然求知的眼神,她知道的,的确是不太多。
      “就在北国,但是那里有个人,一定会有你要的东西。”
      “好。”
      她的未知,他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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