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制造》阿福卷

7、明月入怀

　　柳澄月正专心致志地绣着手里的盖头，练习了这么久，好歹这个鸳鸯绣的还算是有点样子了。双儿咋咋呼呼地推门进来，柳澄月抬头看她一眼又继续专注手里的活儿了。

　　“小姐小姐，我听宋叔说嫁衣过会儿就要送来了......”双儿的话还没说完，送嫁衣的人已经到了院子外头。双儿不情愿地撇了撇嘴，还是出去把人迎进屋子里来。

　　待终于把一屋子人送出去以后，双儿再也压抑不住：“小姐，嫁衣都送来了，这婚事可怎么办呀！”柳澄月站起来，走到挂起来的嫁衣前，伸手细细抚摸过嫁衣上精致的刺绣，忍不住感叹道：“好漂亮啊。”

　　“我的小姐，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双儿急得跺脚。她家小姐自小就是内定的太子妃，谁知去参加赏秋宴竟被人推落入水，被路过的靖远将军所救，众目睽睽下被靖远将军抱上了岸，前几日，赐婚圣旨已经到了府中，小姐不日就要加入靖远将军府。

　　柳澄月走到榻上坐下：“还能如何，既已接了圣旨，做好准备待嫁便是。”双儿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正要开口，柳澄月打断她：“祖母那边，还是不愿见我吗？”

　　“老夫人她…她许是一时无法接受，小姐不要为此介怀。”

　　柳澄月听她这么说就知道祖母还是不愿意见她，她挥挥手让双儿退下。柳澄月站起身的时候碰倒了桌上的绣架，她低头捡起，摸着绣架上绣工生涩的鸳鸯叹了口气。

　　门被敲了几下，一个面容温婉的妇人推门进来。柳澄月起身：“娘，你怎么来了？”林瑜蓉拉着柳澄月坐下：“手怎么这么凉，大夫开的药可喝了？听双儿说你今日晚饭用的很少。给你煨了点粥，快趁热吃些。”林瑜蓉打开食盒，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桌上。柳澄月接过瓷碗：“是玉米排骨粥！谢谢娘。”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现在知道饿了，晚饭时候怎么不多用些。”林瑜蓉目光落在柳澄月绣了一半的盖头上，她拿起来细细端详。柳澄月脸热地想要回来，林瑜蓉挡回她伸过来的手，笑着道：“绣的不错，比你之前绣的那些可好多了。”

　　柳澄月缩回手，默默地低头喝粥，林瑜蓉放下绣架，看着那件挂在床头的火红嫁衣出神。柳澄月抬起头，轻轻握住林瑜蓉的手：“娘，你怎么了？”林瑜蓉转过头看着柳澄月，突然红了眼，柳澄月见林瑜蓉突然落泪，慌张地用手帕帮她擦去眼泪：“娘，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哭了？”

　　林瑜蓉把柳澄月揽进怀里，泪落如珠：“我的月儿好苦啊，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是我造孽了，害了我月儿。”柳澄月拍了拍林瑜蓉的背：“娘，你别这么说。我不觉得有多苦。”林瑜蓉拭了拭泪：“太后今早就宣了澄衣进宫了。 ”柳澄月安抚她：“柳家终是要有人入太子府的，不是我，就是澄衣，不是澄衣，还会有其他人。”林瑜蓉渐渐止了泪：“就算澄衣真的入了太子府，也只能是个侧妃，老太太现在还在气头上，你不要多想，木已成舟，她又能怪你多久呢。”

　　柳澄月点点头，林瑜蓉又叮嘱了她几句，让她早些休息。林瑜蓉走后，柳澄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没有睡意，她平时好睡得很，今日难得的失眠了一回。那时刚接下圣旨时还觉得不太真实，等今日开始绣这盖头，看见那挂在架子上的火红嫁衣，柳澄月才有些恍然地想到，自己真要嫁人了。

　　没有人看好她这桩婚事，爹爹和祖母怨她这么轻易地就丢了守了十几年的未来太子妃之位，娘和双儿也惋惜她失了入主东宫的机会，京中那些早看她不顺眼的小姐们少不了要幸灾乐祸地编排她。柳澄月翻了个身，这段时间都不想出门了，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谈资的样子。

　　柳澄月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了许多，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才终于睡去。晨起的时候，双儿见她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以为她为婚事神伤，想说些什么又怕柳澄月触目伤怀。柳澄月想说点什么宽慰她几句，但她现在确实因为睡得不好身子累得很。

　　平日里用的口脂没有了，双儿去库房那边拿，柳澄月趁此机会闭着眼小憩。她闭上眼没多久，就听见双儿回来的动静。双儿一进门，柳澄月见她气的脖子都红了：“太过分了小姐，刚才去拿口脂，那管事竟然说天宝斋的早就没有了，拿些次货糊弄我，明明昨日我还见天宝斋送了好些胭脂水粉来，怎的今日要就没有了。”

　　柳澄月倒没有双儿那般气愤，一盒口脂罢了，也不是非要不可。那些人什么个心思，她心里明白，但也犯不着为了这点东西生气。

　　守外院的丫头进来道说二姑娘来了，柳澄月打发双儿去小厨房给她炖雪梨，一盒口脂就把这丫头气成这样，等柳澄衣进来多说几句指不定到时候又恼得要哭鼻子。

　　“姐姐，今日身子可好些了？”柳澄衣迈步进来，比起柳澄月因为昨夜没睡好脸色有些苍白，柳澄衣看起来倒是容光焕发，今日她梳了凌虚髻，头上坠了只简单的蝴蝶银步摇，长裙上的绢纱金丝绣花精致得很。

　　“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柳澄月笑着招手让她坐下。

　　柳澄衣坐下后，又转头让跟在身后的丫鬟拿了个木盒子放在桌上。柳澄月低头看，是天宝斋的口脂。柳澄衣笑着开口：“我过来时听管事说双儿去替姐姐要口脂扑了个空，就想到昨日我正好得了几盒，就让阿碧回去拿了来给姐姐。”柳澄月看着面前的木盒但笑不语，柳澄衣接着开口：“姐姐就收下吧，澄衣也知府中什么好东西不是紧着姐姐，姐姐也不一定看得上妹妹这点心意……”

　　“那就谢谢妹妹了，”柳澄月打断她，“我怎么会看不上妹妹的心意呢，妹妹既然特意送来，我自是却之不恭了。”

　　柳澄衣见她神色如常，一点她想象中的愤恨模样都没有，被柳澄月压着这么久，今日却无一丝扬眉吐气的感觉。“姐姐既然身体好多了怎么不去看看祖母，她老人家向来疼你，有些日子不见姐姐了，心里肯定想得很。”

　　柳澄月端着杯子的手一僵，柳澄衣正想乘胜追击再刺她两句，柳澄月先开了口：“祖母，是我辜负了她的期望。澄衣，劳你在祖母膝下，代我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柳澄衣听了这话，嗤笑一声：“祖母亦是我的祖母，即使没带着你的份，我也会好好孝敬她老人家的。”柳澄衣起身，看着柳澄月淡然的眉眼，嘲讽道：“姐姐这个样子，老实说我之前根本不明白太后和祖母看中了你哪一点。”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柳澄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低头笑了一下。双儿此时正好从小厨房出来：“二小姐走了吗？这么快吗，我还怕她欺负小姐呢。小姐你干嘛把我支走。”柳澄月朝她摆摆手：“她欺负不了我的，我现在困得很，得去补补觉了，你去玩吧别闹我了。”

　　双儿点点头，乖乖出去了，小姐说的是，从小到大，每次二小姐没怀好心思地来找小姐，最后都是二小姐先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双儿突然想到炉子上炖着的雪梨，想着赶快端来让小姐喝了再睡，便飞快地朝外跑去。一出院子就差点撞上了人，双儿抬头看见来人，吓得立刻跪下去：“老，老爷。”

　　柳正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双儿，冷哼一声就往里走。屋里头的柳澄月还没来得及摸到床榻就被柳正叫去训话了。

　　“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这才什么时辰，你又要去睡，还有你的教的丫鬟，毛手毛脚，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柳正坐在椅子上吹胡子瞪眼地教训她，双儿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敢说话。柳澄月低着头安静地坐着，她也挺害怕柳正的，真是太能念了，这些话这几日反反复复地念得她头都大了。柳澄月自然不敢反驳，她可太知道顶嘴不会有好下场，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爹赶紧念累了赶紧结束训话。

　　柳正原本就总嫌她木讷，对她多是不耐，这下出了落水这事儿，虽说柳澄月是被人暗害落水的，但在柳正和太后眼里，只看到了她护不住自己的愚笨。现在的她，在太后眼里，早已是一枚弃子。

　　柳正念了半天，才离去。双儿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不管多少次，我都觉得老爷太可怕了。”柳澄月笑了一下，站起身：“比起不闻不问，我倒庆幸爹还愿意来训我。”她递给双儿一方帕子让她擦擦脸上沾到的灰：“不过，爹这训人的功力，我也是越发招架不住了。”

　　......

　　柳澄月午睡后醒来，虽然觉得精神养回来些，但这段日子在床上躺的太久，感觉骨头都懒散了。双儿正给她捏肩，一边劝她去府中到处走走。整天呆在院子里，好好的身体都要闷坏了。

　　拗不过双儿，柳澄月搭着她的手去荷池那边透透气，散散心。现在不是荷花开的季节，但池中荷叶倒还是绿的很。柳澄月沿着池边走了两步，突然感到一阵阴寒的视线盯着自己，她抬头望去，顿时背脊一凉。

　　穿着玄金蟒袍的高大男子见她呆在原地，朝她这边走了过来。柳澄月此时在心里万般后悔，早知道刚刚就不出门了。待她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站在她面前。柳澄月笑着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秦世轩看着面前少女低眉顺目的侧脸，冷笑一声：“才落过水不久，就有闲情在池边散步了？”

　　柳澄月听他这话，就知道这人又发病了，这人每次见她都要刺她两句，从前看不上她当太子妃，现在她都不是未来太子妃了怎么他见了自己还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子。秦世轩没等柳澄月回他话，自顾自离去了。

　　终于送走了秦世轩这尊大佛，柳澄月没了再呆在外面的兴致。叫上双儿又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