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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九章 茫茫 ...


  •   “好,好呀……”

      得到王小石允诺的白愁飞笑得格外欢欣,而一想到就要见到婆婆和大黄,那份喜悦登时便将纠缠住他的困意逼退了三分,于是他含着笑望着王小石从床边站起,一面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与他紧握的双手,一面柔声安抚他道:

      “我去跟军师说,请他帮忙把马车准备好,你稍微等我一小会儿,说完我就回来,可以吗?”

      “嗯……”

      白愁飞笑着轻应一声,两眼依旧不舍得从王小石的脸上移开,眼见着王小石也同样万般不舍,低下头在他的手掌上吻了一吻,方才小心地放开,然后快步走向门前,将房门推开半扇,冲着门外说道:

      “有劳军师帮我备一辆马车,越快越好,也不必另寻马匹去,就用给我和大白上次拉车的那匹马就行啦!”

      “啊,好说,我这就去!”

      杨无邪的声音在门外爽脆地响起,紧接着又听见温柔和雷媚争抢着问大白菜、白公子怎么样了,还有无数熟悉或不熟悉的声音也在问候着他的情况,而他的小石头却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大白已经醒了,多谢诸位的关心。这时温柔急着要冲进房间来看看,也被他温言劝阻,并对门外的众人礼貌却飞快地道:

      “我要帮大白更衣,暂时不方便与诸位相见,烦请诸位稍候片刻。”

      “更——更衣?小石头,你打算——”

      王小石话音刚落,门外便立刻响起了温柔带着惊惧之意的问话,但王小石终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就只说了句“稍等”,便轻轻关上了房门,将众人阻隔在外,只大步回到了他的身边,见他仍睁着双眼望向他,顿时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快速取了干净衣物来,从贴身内衣、中衣到外衫外裤,再到鞋袜,一件一件仔仔细细的为他穿好。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他就算再小心谨慎,也难免触碰到他周身的伤口,引起那锥心的痛楚和时刻准备着疯狂反扑的困意,但他一点都不怕,只是望着那双大眼睛里透出的内疚与心疼之色,他却做不到无视,不得不强撑着,笑着安慰他道:

      “我没事的呢,小石头,你带我去看婆婆,我,好欢喜……”

      “你放心,今后,不止是婆婆那里,我还要带你去好多好多的地方呢!”

      他的安慰立时便被那个坚定的声音打断,显然他的小石头已看穿了他的心意,可他绝不忍心要他为了安慰自己而耗费体力,于是他张开手臂,将他小心翼翼的从床上抱起来了,抱在怀中,让他的头脸偎靠在他的颈窝处,而他的双臂正好可以环抱住他的脖子,显得亲密无间,更将他的身体包裹在一片温暖里,仿佛置身于这世上最安全、最舒适的所在,像极了很多年前,年幼的他被娘亲抱在怀里哄睡的感觉,那种久违的温暖和安心,终于,又被他找回来了啊……

      “大白,我们走吧。”

      被他环抱住的脖颈轻轻一动,他知道那是小石头正低首向他看来,并用这世界上最温柔动听的声音在对他说着话,告诉他他就要带他去他想去的地方了,让他情不自禁便微微仰起了脸来,对视上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看着那双眼里散发出的光芒,依旧是那样的慈悲而又坚毅,一如当年在照野酒馆的初见,映入他眼帘的,就是这样的一双眼、这样的两道光,让他一瞥之后便匆匆低头喝酒,对于他那句“可否搭个座”的请求,竟是不知所措——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没来由的紧张慌乱的感觉,其实,就是——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便已经对王小石——

      白愁飞的心口又剧烈地波动了起来,在那卷土重来的困意侵袭之下,他的内心却是无比的澄澈清明,那个在他决意去铲除有桥集团,临出发前望着被他打晕安放在床上的王小石、亲吻他的双眼时,以及随后潜入六分半堂,面对死到临头的蔡相对于他俩真实关系的羞辱与嘲笑,一边回忆着王小石的那双眼,一边给予反击时,两次如电光石火般在他心头一闪而过,让他在刹那间隐约想通了一些什么的问题,终于在此时此刻,被他找到了答案——他记得小石头曾经说过,他是在当初照野酒馆与他四目相对时便已为他沦陷,而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王小石向他坦陈心迹之后,才向其交付真心的,然而,他会不会,一直都弄错了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在照野酒馆,四目相对的刹那,先为对方动心乃至沦陷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王小石???

      心事已明的白愁飞释然地笑了,可伴着这一笑而来的,却又是那无边无际的困意,且这一次确是来势汹汹,加上王小石的怀抱又太过温暖舒服,太适合睡一觉了,如此一来他的眼皮自然是沉重得令他有些招架不住,不由自主的便想要阖上眼睛,只是,万一他这一睡去,再醒不过来了怎么办?还有,他怎能允许自己再一次吓到小石头,他已经让他为他而担惊受怕了那么多次,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可以了……

      可是,他真的好困啊……

      “大白。”

      那一声轻唤再度帮他暂时逼退了困意,而那个声音面对着他勉力苦撑的眼,虽然微微颤抖着,却仍是万般温柔地道:

      “如果困了的话,你就……安心睡吧……”

      那一双柔情似海的大眼里盛满了慈悲却坚毅的光芒,他明白他是在拼尽全力将悲伤统统吞咽下,只留给他无限深情。可他怎能让他独自承受这一切?不,他不会一睡不醒的,他也决不能容许自己就这么心无挂碍地睡去,尽管那来自全身伤口的剧痛不曾有片刻放过他,更是催着他快快以沉睡来解脱,但是他不能,他必须撑下去,就算一时睡着了也必须重新醒过来,因为他的生命如今已不止属于他一个人,如果说过去他是甘愿为了小石头而死,那么今后的他便要为了小石头而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哪怕,是艰难地活下去……

      可是,他真的,好困啊。

      闭上眼睛,在小石头的怀中睡去,对他来讲何其容易,但他若想再醒来,就必须想一个法子,一个能给自己和小石头都留下念想、留下希望的法子,而方才他所醒悟的那个关于当年在照野酒馆究竟是谁先对谁动心的真相便让他灵光一现,只觉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于是他尽力支撑着眼皮,对着那双深情与悲痛交织的大眼,故作神秘地笑道:

      “有个……有个秘密,我,一直没告诉你……”

      “秘、秘密?是——是什么?”

      他果然被他的这番话勾起了好奇,一时连那满眼的痛楚都轻了三分,他见状便得意的一笑,狡黠地问他道:

      “这辈子,我在你的面前,就,就只剩下这一个秘密啦,你,想不想知道?”

      “想。”

      他依旧是老老实实地脱口而出,同时眼中的悲伤之色又在重新凝聚,他便笑着对他继续卖关子道:

      “你要是想知道,那就得答应我,等到了婆婆家,你……得叫醒我,我才肯……告诉你……”

      那泰山般沉重的困意终于占了上风,他眼前的黑暗如同他惯用的写意水墨,在他的视野里层层晕染开来,好在他终究还是听到了小石头那异常坚定的回答,明明白白、一字千钧地向他承诺道:

      “好,我保证,我一定会叫醒你的!等你醒了,我还要听你告诉我,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嗯……”

      白愁飞含着心满意足的微笑,靠在了王小石的肩头,放心地闭上了眼。王小石唇角轻颤,却仍是抱紧了怀里的人儿,大步走出了房间,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只听得温柔猛的迎了上来,一张口便叫道:

      “小石头!大白菜他怎样,他——”

      温柔的询问终究是在她看清了眼前这两个男人的模样后,戛然而止,包括刚刚赶回来的杨无邪在内,其余众人无不或呆怔、或神色古怪,个个说不出话来,就只是眼睁睁看着王小石横抱着白愁飞,脸颊紧贴着他的额头,而白愁飞把头偎依在王小石的颈窝处,双手亲昵地环住他的脖子,如此情状无论怎么看上去,都不像是一对异性兄弟,可众目睽睽之下的二人却都是那么的镇定自若,仿佛已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面对他们的沉默,王小石只微微一笑,很自然地说了句“我要带大白去看茶花婆婆”,众人闻言又是一阵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杨无邪第一个回过神来,掩饰似的咳了两声后,却也是真心关切地道:

      “小石,马车我倒是给你备好了,就停在大门口,还是你们上次乘坐的那一辆,连装衣物细软的包裹都原样留在车上呢,不曾动过——只是这茶花婆婆眼下不知在何处隐居,你要到哪里去找她老人家呢?依我看,不如还是——”

      “放心吧,军师!”

      王小石笑着点了一下头,又道:

      “我知道的,婆婆她一定是找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守着她和夫子的回忆,带着大黄过着平静的日子,我和大白一定能够找到她们的!切莫为我们担心!”

      “可是白公子的伤,还有他身上的丹毒——”

      雷媚也焦急地开了口,一语未毕,便又红了眼眶,哽咽难言,而朱小腰也赶忙接上,道:

      “是啊小石,小双那边就快有结果了,你不要再等一等吗?你再等上一等,说不定,解药就——”

      “多谢各位的好意,但是,不必啦。”

      王小石微笑着摇了摇头,一面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一面说道:

      “这一次,我不想再赌了,与其让大白在等待解药的过程中受罪,我宁可陪着他去他想去的地方,让他安心快乐。天地浩瀚,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呢,我想带着大白,到处去看看!替我谢谢小双和百毒通前辈吧,这段日子以来,真是太教他们费心了!”

      “可、可咱金风细雨楼,没有你的话,这——”

      杨无邪支吾着道,王小石立刻会了他的意,道:

      “军师不必忧虑,金风细雨楼总得有人接掌,但这个人不是我,真正合适的人选我已经推荐给我师叔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来到京城,此人武功高强、义薄云天,我相信有他在,金风细雨楼定能重振辉煌!至于我和大白,从前种种在我俩心中,早已烟消云散了,就让我们遁世而去,当一对逍遥自在的人吧!”

      众人又是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王小石却笑得格外真诚坦荡,向四下里微一躬身,朗声道:

      “诸位吾友,望珍重!王小石、白愁飞,就此别过了!”

      这一次,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再阻拦,而也就在此刻,大片大片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自天空飘落,那场酝酿已久的雪,终于下起来了,恍惚间像极了阳春三月,茶花小院里的那棵大梨树上,微风拂过时,那漫天飞扬、自在飘洒于天地间的花瓣,是那么的绚烂,那么的美好……

      众人就在那漫天的飞雪中自觉向两旁让开,让出了一条通道,看着王小石怀抱白愁飞大大方方地走出了愁石斋,又自觉地跟随在他们身后,一路护送他们到了细雨楼的大门口,见那辆马车就停在门外,拉车的正是那匹曾与他们浪迹江湖、同甘共苦的马,一见了两位旧主人,立时兴奋得又打起了响鼻,更用蹄子连连刨地,催促他们快点登车。王小石便大步行至车前,用脸颊在白愁飞的额头轻轻蹭了蹭,又对他说了句什么话,众人尽管距离稍远,听得不甚清楚,但看他的口型也不难推断出,他说的是,大白,你先在车里睡一会儿,很快,我就来陪你了……

      而被他抱在怀里的白愁飞,却只是静静地睡着,被一头披散下来的长发遮住了脸面,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虽然众人倒是能看出白愁飞的身体还有呼吸之状,可他的这份安静却还是难免让人提心吊胆,不自禁的便将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然而这一细看之下,却又让人惊诧地发现,白愁飞的头发,怎么会——那么黑啊?

      明明在过去的那几个月,他的两鬓长满了白发,隔得老远都能毫不费力地看见,个中缘由在场众人也都是心知肚明,就连他刚刚被从六分半堂的废墟下救出来时,他们还能看到他鬓边的密密麻麻的银丝,可这才过了三天,他的鬓边便再看不见半点白发的影子,只有乌发如瀑、白衫胜雪,依稀仍是当年,那个初来金风细雨楼的意气风发的俊朗少年,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雪,越下越大了。

      王小石带着一脸宠溺的笑容,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小心翼翼的把白愁飞放到了马车里,又拿过一条白狐裘给他盖上,然后放下车帷,坐上了赶车之位,又向众人拱手一拜后,连鞭子也不用,只笑着唤马前行,而那马儿立刻撒蹄飞奔,只消片时便拉着车子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留在众人视野里的,便唯有那一串轻快的马蹄印和两道深深的车辙印,正如当初他们两人乘坐马车从金风细雨楼离开,奔赴向那不可知的未来一样——那一次,也是白愁飞躺在车里,王小石负责赶车,箭一般地驶出了金风细雨楼的大门,从此天涯相望,不知再会何期……

      冒着大雪的众人皆是沉默地立在门口,依旧齐齐望向那马车远去的方向,久久伫立着,直到一声声清脆的“阿姐”穿过风雪而来,将他们从沉思中拉回,再看原是小双手里攥着一张纸,只穿着单衣便跑了过来,面上虽有倦容,但更多的却是欣喜,一把拉住了朱小腰,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阿姐,师伯,军师,我成功了!我终于破解出蚀心丹的配方了!喏,你们看,就是这个!本来我打算先给我师父拿去看一看的,让他瞧瞧对不对,可惜他不在房中,也没陪着那些染上了瘟疫的百姓,守门的侍卫说他刚才匆匆出去了,我怕误了救人,只好先来找你们啦!”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都没有答话,只有朱小腰挤出了一点笑容,摸了摸小双的头,说了句“太好了”,可她语气里的勉强之意哪里遮掩得过,而小双也注意到了众人的怪异反应,登时面露疑惑,但他终是急于救人,便也顾不上多想,只拉着朱小腰一叠声地叫:

      “现在看来这蚀心丹的配方其实也没多复杂,主要的几味药材就是马钱子、乌头、天仙子、曼陀罗之类,都是些攻人心脉,致人心悸烦躁、惊厥幻视的毒物,不过是配比的分量拿捏得巧妙些,便制成了这害人的蚀心丹。那反过来只要我们采用以毒攻毒的法子,选取与蚀心丹的配方相克的药草,解药不就有了?我已经另抄了一份方子交给药房的仆人,请他们赶紧照着抓药,再把药熬好送到愁石斋来,很快就可给白公子服上啦!”

      众人回应小双的依旧是默不作声,温柔和雷媚又开始掉眼泪了,树大夫拍了拍小双的肩,低声说了句辛苦你了,可是白公子已经用不上那解药了。听得小双益发不解,忙问为什么,树大夫正要回答他时,又听见有人叫他“师兄”,循声望去,却是百毒通也拿着一张纸,快步向他们走过来了!

      “师弟,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一直在忙着救治那些染了瘟疫的百姓吗,眼下他们情况如何?”

      树大夫倒是还记挂着那些小镇上的居民,一看到百毒通便主动问起,说话间百毒通已来到他面前,也顾不上理会其他人,只对他说道:

      “我就是为了那些人的事来找你的,之前我刚接手他们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看他们的症状,不像是疫病啊,反而像是中毒!”

      “中毒?”

      树大夫闻言眼神立变,众人的注意力也不免被百毒通的这番话吸引了去,百毒通摊了摊手,肯定地道:

      “错不了的,就是中毒!我已经验过他们的血了,他们就是中了一种辽国特制的秘毒,是通过饮食和用水、从内服到外触,一点点导致毒素入体的,所以他们不是得了瘟疫,服用你的痨病方自然无效,要想活命,关键还得在于解毒!”

      众人一听百毒通提及“解毒”二字,立即便又想到了白愁飞,一时间气氛沉闷得如同这落雪的天气,百毒通却未曾发觉,只向树大夫侃侃而道:

      “至于他们是怎么中的毒,我猜十有八九就是你们说的那场什么客栈的爆炸,问题就出在那些火药上面,肯定是有人事先把那辽国秘毒淬在了火药之中,爆炸后便在小镇上蔓延扩散开来,污染了镇上的空气和水源,反正那秘毒无色无味,寻常百姓哪里发觉得了,照常在当地过活,每日呼吸吐纳、汲水做饭,当然神不知鬼不觉便中了毒,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发作。而如果医家不知他们是中毒,只照瘟疫医治,药不对症,那他们自然也活不了多久,就会毒发身亡——”

      “这么说,那小镇上的爆炸,很有可能就是有桥集团故意制造的了?”

      始终未发一言的狄飞惊至此终于开了口,一语惊醒梦中人,杨无邪紧随其后,恍然大悟道:

      “这就对上了!怪不得我听诸葛先生和刘大人提起,这两天禁卫军在京城搜捕到几个有桥集团的逃兵,从他们嘴里得知,蔡相此番偷运入京城的火药乃是辽国秘制,杀伤力远胜寻常火药,中者必死,合着是因为——淬了秘毒的缘故?”

      “看来蔡相的目的,就是打着偷运火药制造火器的幌子,声东击西,实则是想把淬了毒的火药在京城各处引爆,借此毒遍全城的空气和水源,不费一兵一卒便让整个京城全军覆没,连官家也难逃此劫,到时他便可与辽国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轻取我大宋江山,好一招毒计啊。”

      狄飞惊轻声叹道,杨无邪双手一拍,接道:

      “但他们又不敢确定那火药的效力究竟如何,于是便先挑了那个小镇作为试验品,一旦让镇上百姓成功中毒,他们便偷运火药进京,准备实施他们的毒计,但他们千算万算,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害人不成反害己了!”

      众人听着狄飞惊和杨无邪的对话,皆是感慨不已,这时百毒通却撇了撇嘴,插言道:

      “你们也甭感慨了,为今之计,还是赶紧解毒要紧,全京城的人,包括你们在内,都尽快服些解药吧,毕竟足足炸了那么一整楼的火药,虽然不至于把整个京城都毒倒了,但也该小心为上!”

      “百大夫这么说,就是有解药可救我们了?”

      杨无邪难得又露出了一丝慧黠的微笑,百毒通也不谦虚,颇为自傲地道:

      “这辽国秘毒听上去虽说名头不小,但好在我早年曾与辽国的巫师打过交道,对他们这秘□□也算了解得大差不差,这不,我都写在这纸上了,只要有我在,你们想被这秘毒毒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百毒通边说边扬了扬手里的那张纸,众人一见他如此,又想起中毒难愈的白愁飞,顿时又都心情沉重起来,而百毒通这一回终于有所察觉,意识到众人的反应不太对劲,目光一扫发现小双也在,便用眼神向他发问,小双向默然不语的朱小腰和树大夫望了一望,迟疑着回答他师父道:

      “我把蚀心丹的方子破解了,可——”

      “什么?徒儿,你是说你已把蚀心丹的配方破解了?”

      百毒通的声调明显带了惊喜,见小双点头,更是喜不自禁,忙向小双索要他手里的那张纸,迫不及待便要看看,小双一面将手中的配方奉上,一面小声说道:

      “可是,阿姐和师伯刚才说,白公子已经用不上这解药了……”

      “嗯,这说的倒也没错,他确实是用不上了,人已经下葬了吧?”

      百毒通只顾将手伸向小双递来的那张纸,口里很随便地说道,可众人听了他这话当即面色全变,树大夫急忙打断他道:

      “师弟你别乱讲,白公子还活着呢,只是王公子已带着他走了,才——”

      “嗯?”

      这一次却是轮到百毒通脸色剧变,预备接过蚀心丹配方的手也随之顿住,张口便反问树大夫道:

      “师兄,你说什么?那个白愁飞,他——还没死呢啊?”

      百毒通的语气里全是不敢置信,树大夫面露尴尬,说了句“师弟你是真不适合给人看病”,其他人也面色各异,却都在心中庆幸王小石已经带着白愁飞离开了,否则若给他听到百毒通这番口无遮拦的话,还不知会怎样呢。然而百毒通却似乎完全不理会这些,只顾追着小双和树大夫,高声叫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还能活着?他那身体已经被蚀心丹侵蚀得不成样子了,连一点风寒都受不起,何况是被连烧带炸?你们不是说他三天前去炸了六分半堂,已是遍体鳞伤了吗?我还以为他那时候就死了呢!”

      “行了行了,师弟,你就少说两句吧!”

      树大夫已经在伸手去拉百毒通了,百毒通却依然不管,仍连连摆手,不屑地叫道:

      “他不可能还活着的!你们一定是看错了!别忘了那火药可还是淬过毒的呀,他被炸成那样,毒素定是侵入了血脉,如何能禁得起?你们外行人是真不清楚这辽国秘毒的毒性呀,要不你们自己看看这方子,这见血封喉、西域蟾酥、断肠草、西域金蚣等,哪一样不是剧毒之物?若直接接触入血,那必是断无生机——”

      百毒通这厢是越说越慷慨激昂,边说还边把手里的那张纸举得老高,挥舞向众人的眼前,可他正说得起劲,却被小双高声打断,而向来对他最是敬重的小双这次竟不顾师徒之分,两眼瞪得老大,冲口便问他道:

      “您说的是见血封喉、西域蟾酥、断肠草,还有西域金蚣,是吗?”

      “嗯,对啊,怎么了,徒儿?”

      百毒通倒也并不介意小双的“失礼”,很干脆便回答了他的疑问,可小双听后却是连嘴巴也一并合不拢了,怔了几秒钟后,方把手中的那张蚀心丹的配方愣愣地递了上去,结结巴巴地问:

      “师父,您请看看——这辽国秘毒的解药,是不是——就是这几种?”

      “嗯?”

      眼神再变的百毒通毫不迟疑,一把接过,小双手疾眼快,也将师父手里那张写着辽国秘毒配方的纸取了来,师徒二人就这么同时低头看过了对方的方子,又同时抬起头来,异口同声地叫道:

      “没错,就是它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被这师徒俩惊动的众人纷纷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小双言语爽利,应变又极快,立刻举着那两张方子,喜道: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怎么会这么巧呢?想不到,这辽国秘毒和蚀心丹竟然刚好是相生相克的解药,所谓的以毒攻毒,就是如此了哇!”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乍惊之下的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得到小双和百毒通肯定的答案后,一时也都呆住了,小双的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有如平地惊雷,一时半会儿之内,还真让他们有点反应不过来呢——

      原来,那批火药里淬的辽国秘毒,就是他们一直在苦苦寻觅的、可克制蚀心丹毒性的解药?

      那也就是说,白愁飞虽在那场爆炸中身受重伤,被火药上的剧毒沁入了周身血脉,但也正因如此,却反倒阴差阳错的,解了他体内的丹毒?

      那也就是说,重伤的白愁飞并非全无生机,只要他能凭借毅力挺过烧伤和炸伤后续的感染难关,他就可以活下来,与王小石隐居世外、游历四方,以及,厮守终生?

      又一阵大风刮过,纷纷扬扬的雪花随风飞舞,又无声落下。

      而在金风细雨楼的门外,众好汉的眼中,那一串马蹄印和两道车辙印已被大雪完全覆盖,再看不见任何的痕迹。路的尽头,依旧是漫天雪飞。

      远远望去,便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大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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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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