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半生匆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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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有如一部无声的电影，场景不断切换，从前到后，或重复或不同，观众却往往只有自己一个人。
快乐的时候可以笑到流泪，悲伤的时候或许只是痛到欲哭无泪。情节被放大或者缩小，最终都会徐徐飘远，剩下一张空洞的黑幕，找不着一个具体的方向。
因为家里原因，初中的时候耽搁了一年，所以比起同班同学我总要大上他们一两岁。高二的时候我已经是十八岁了。
巧合之所以称之为巧合，往往都是注定了的。据说杜唯由于身体原因高二结束后停学了两年，调好身子后重新回来学校又重新念的高二，于是这个大我两岁原本该称之为学长的男生成了我高二的隔壁班同学。我高二四班，他高二三班，相临的两个教室里的学生似乎总要发生些故事才算完整。
学长这个称呼，是认识后杜唯硬要我喊的，一来二去便也喊习惯了。反正和名字一样，至多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学校里每个学年都会举行一场诗歌朗诵比赛，高一高二都做为语文课代表的我，被同学推着上去参加。高一的时候在台上一片茫然只是照本宣科般地照背不误，高二似乎也并没有长进多少，毕竟是站在面对千人的阶梯教室的讲台上，台下是一级一级密密麻麻的人，分不清楚哪个认识哪个陌生。
拿后来杜唯形容的话来说就是“整一个二愣子”，傻傻地僵硬地笑，和平时完全两样的人。
我问过他平时我什么样，他倒又说不上来具体，只说喜欢看我明亮的眼睛，有时候会一闪一闪的很是生动。凝视的时候又似乎能望进人心里去。仔细看着，都能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那般专注。
大抵年轻的时候，都是喜欢婉约唯美的东西的。高中时候特别喜欢席慕容的诗，就如同喜欢张小娴的散文席娟的小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女情怀。诗歌朗诵她的作品自然是唯一的选择。
那时候显然是不甚理解那些字里行间表达的情感，最多的不过是喜欢那些被到一块的文字，觉得是那么的美好。
《一棵开花的树》，高二那年的演讲，是杜唯第一次见到我。或许我们曾经擦肩过很多次，那一天却是头回注意。
从高一到高三五十几个班参加比赛的选手数量很是可观。我后来问他怎么的就只单单记住了我。他的回答是——傻。
那么多人里边就找不出另一个有我当时站在台上那么傻的人，傻得又那么可爱。明明假装平静，却不自觉地双手紧紧握拳贴在大腿两侧，还时不时用手指偷偷扯着校服，于是在被我使劲折腾的裤子一扯一扯的情况下，脚踝处露出粉粉的花边袜子，不断和蓝色的裤子脚口做着交替表演。
讲台上，只有一架高脚话筒，参赛者所有的小动作观众台上的人都可以一览无遗。杜唯原来坐在离讲台很紧的第一排位置，我当然是没想到还有这样无聊地只注意选手紧张地扯裤子的人。
那场朗诵比赛我最终因语速过快、感情不到位等因素只得了个鼓励奖。半个月后，当杜唯因学生会成员的身份做为一名颁奖嘉宾，把一本纪念奖状递到我手上的同时，还很神秘地夹带了一张Ａ４白纸，对折的纸张上隐约有着蓝色水笔字的痕迹。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最美，却遇到了你最傻的时刻
我假装无视地走过，又满心欢喜地返回
捡起了你那装满热情的、还未完全凋零的心……
可爱的熊同学，继续加油！只是下一次，可别再使劲扯裤子了，校服质量并不是很好的……”
连带这些文字的，还有一个用圆珠笔简单勾勒的大大的笑脸，和杜唯当时递过东西时候我所看到他的笑一样地花枝招展，不用看镜子都知道，和我下了领奖台后迫不及待打开纸张时，看到内容后僵硬的脸一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裤子，却发现几天后早已经不是那天那套校服了。
虽然从未作过交谈，可是杜唯其人，我是知道的。
同班好几个女生都会聚在一起讨论他和他们班其他几名男生，因为他们帅气的外表和极佳的文采。而我基本是听之一笑，并不参与这些讨论。
高中校园总是这般，但凡长得好看一些学习成绩好一些或者文笔不错的，都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花痴的对象。更何况是怀春的少女碰上俊俏的才子呢……
呆愣不过一会，我便折回那张纸，一脸若无其事地参加完颁奖典礼，若无其事地回了宿舍。
我当然不会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这张纸，和“满心欢喜”四个字就以为他对我“一见钟情”之类这些毫不现实的想法。
事实证明，杜唯当时也的确对我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逗逗我。不过也因为这件事，我们逐渐熟悉起来。平时一起聊天周末一起坐车回家什么的。
随着交往深入，在他面前我也不再是刚开始那般文文静静，而逐渐显露出开朗的本性，时不时会开起一些无伤大雅玩笑。而杜唯本性也是幽默搞笑的人，青春时期的男孩女孩一般都爱玩，还有些叛逆，倒颇有些物以类聚的感觉。
可能真的是日久生情吧，或许只是相互吸引。高三那年，我们自然走到了一起，经历着校园情侣会经历的一切：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互递情书、背着老师同学偷偷窜校约会。也免不了看出端倪的人会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可我们也只是一笑置之，经营着自己的幸福，坚持着自己的快乐。
我喜欢他倒不是因为他俊朗的外表或者其他外在因素，或许最多的是他时不时显露的认真执着的劲头吧，还有那时他常常对我绽出的温柔深情的笑容。可是又偶尔会恼火他转过头就忘记说过的话……
“熊熊，毕业后我们开家夫妻店得了，你说开什么店好呢？”杜唯常常会提些异想天开的建议，比如现在，也常常会让我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脸红心跳，但也仅是如此，“还有，你说我们以后生几个娃娃好呢？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忍不住在他额头敲了个爆栗：“小小年纪想东想西做什么？赶紧想想报考哪座学校比较实际！”
“唉哟，疼死我也……”杜唯装做一脸委屈地嚷嚷，眼角眉梢却是止不住的温柔宠溺，“熊熊你个泼妇，看我把你娶进门以后怎么制你……”
我只斜睨他一眼后继续咬着笔杆子复习。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了，这小子跟个没事人一样的。
“熊熊，我这么爱你……只有被你制服的份……放心，我向组织保证，我绝对是个心甘情愿的‘气管炎’！”杜唯说着挨过来，一脸谄媚地样子让我噗嗤笑出声。
熊熊是他对我的专有昵称，说好不让其他任何人再这样喊我的。而从他口里吐出的这两个字，总会让我觉得甜蜜。我想这大抵真的是爱情的独有魔力。
“熊熊……”杜唯腻了过来，拿掉我手里的笔就偷了一个响吻，然后抵着我的耳根呼着热气，“我们什么时候……”话尾被咬在耳垂里，淡淡地似有若无。
还没正式到夏季，天气已经有逐渐炎热的趋向了，粘呼呼地让人觉着慵懒。
我啪地一声把他蹭上来的手拍掉，脸红心跳地把他推开：“去去，少不正经的，赶紧复习争取成绩！”
“是！为夫遵命！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杜唯马上一脸正经地拿起复习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倒是我，捧着书本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和杜唯交往近一年了，我们谁也没有跟家里说，只除了彼此关系亲密的一两个朋友知道，都是想着等毕业后再说，怕家长担心来担心去有那么些不必要的纷争。
后来，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后悔过这段类似于“地下情缘”的感情，因为我们步步为营的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反而错失了很多原本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演绎。
但很多时候很多事就是这样，有些人走远了，才有让其他的人走近的理由和机会。
离高考只有半个多月时间的时候，杜唯跑来问过我，如果他出国，我怎样。或者，他说高中毕业后，我们跟家里摊牌，然后直接订婚。
出国我只当他是玩笑，虽然我们这里常常有人飞来飞去，把出国当家常便饭一样。可是杜唯和我不同，他说过他和我一样不喜欢出国。
可是和家里坦白我们的事……我心里有些没底。至今为止，我们连对放家住哪里都不知道，也没想过要了解。突然做这样的决定，让我一下子有些乱糟糟的。
我推说再等等，等高考结束后再考虑这些事吧。
没想到一句再等等，会让短短的半个月发生不可逆转的很多事。
没过几天，曾经在校外遇见过几次的一名叫贾依依的女孩跑来我面前说她是杜唯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双方父母都已经决定好大学毕业后让他们结婚。而杜唯和她会在高考后直接去美国留学，手续都已经差不多办好了。
贾依依是杜唯的什么人，我原本并不知道，只知道她念的是另一所学校。但每次见面，他们两个人确实很是亲密。杜唯对她也同样很是宠倪，却从来没承认过我是他女朋友。我从来没问过他也没往其他方面想，因为杜宇唯在我面前从来是一副好好男朋友的样子，温柔专情，偶然耍点小孩子脾气。
贾依依拿出很多的照片给我看，有她和杜唯的两人照、有他们两家人合照、也有杜唯小时候的照片……这些，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会儿很流行大头贴，我曾经提议过，说杜唯我们一起去拍大头贴吧。可是他的回答是他不爱拍照，说不上镜。
我又想起前几日他说过的关于如果他出国的那个假设，贾依依说其实她早就知道我缠着杜唯了，可是杜唯承诺过她，所以她才不怕。她说要不是她妈妈不舍得她住校她才不会让杜唯一个人在这里念高中……她是杜家的依依，杜唯是她的唯一……她还说了些什么我压根已经听不到，耳边嗡嗡地全是突如其来的这些消息。
可是杜唯他明明是那么爱我的样子呀……完美的男友形象简直到了无可挑剔的程度。眼前晃过这一年多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与贾依依形容的情景不断交错，最终“砰”的一声什么也不剩……
是缘于性格影响吧，虽然平时可以大而化之，可是真到了觉得没有余地的时候，我会直接摊开，一点委屈也不愿意受。何况，这已经不仅仅是受委屈这般简单了。
那天晚上我就和杜唯提出分手，杜唯情急地解释他和贾依依真的没有什么。只是他却承认他的父母早有让他们以后结婚的打算，可是他说他只当她是妹妹。我听着这些以往小说里常看的最烂最烂的桥段，麻木地只剩哭和笑了。
我只坚定地认为杜唯欺骗了我虽然他一个劲地说着爱我的话，只坚定地说我累了我想一个人好好地静静，心灰意冷地说杜唯你和贾依依出国留学吧……
脚边翻滚的是我发神经才去买来啤酒，空瓶和满瓶相互碰撞。我们就那样在学校外面几乎没人经过的那个大堤坝上，在我们曾经最爱去的约会地点，说着分手的话，然后一起喝着酒。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想我不愿意再回想了。
有些事情的发生，或许未必能如人所愿地那般继续前行，而往往会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急速而去。我想，这点或许聪明如杜唯也没有考虑过。所以冲动过后要付出的只是代价。
再后来，我庆幸妈妈告诉我她的一个姐妹让我去西班牙的提议，也庆幸她说的最好尽快办理相关手续。于是在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对妈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情况下，妈妈同意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决定，向学校提交了休学手续就打包袱回了家，然后去老家办理护照。
就是这样简单，一句出国，甚至是“连机票都已经订好了”的借口都是校务主任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我顺利从学校飞快抽身。
那会儿，我们这些学生基本还没有手机，联系工具只有电脑上的ＱＱ。回老家之前我那旧的那个ＱＱ丢了，重新申请了新的号码。除了离开前把基本情况告诉在另一所学校念高中的死党爱爱和七弦。
而由于我们家里曾发生的特殊情况，常常搬来搬去的换地方，所以除了爸爸妈妈各自有自己的手机外，家里是没有安装固定电话的。所以我很如愿地暂时断了一切联系。
只是后来，杜唯是真的出国了。而我被递交到国外大使馆的出国申请，因为国外的政策突变被拒签了。在妈妈不无惋惜的陈述中，我倒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出国不过是为了逃避那座校园里的人和物，从而有了那么完美合适的一个契机，并不是我真的要为了某些人某些事，而那么委屈自己。
但也因为如此，我提早结束学生生涯，步入了社会这个大染缸当中。
七弦说杜唯曾在街上碰到过她问起我，说找过我很久一直没有收获。不过因为七弦的态度坚决而不了了之。不管当时杜唯究竟有没有找过我，而所谓的很久也不过最多是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因为后来由高中同学口中得知，高考后不久他就出去了。
大概真的是因为曾经年轻，所以总以为很多事很简单，很多人很容易忘。很多事或许确实很简单，却也很轻易便如影随形，就如一个丢之不去的梦魇，让你无力挣扎。很多人在当时也很难忘记。
曾经以为，那么那么多的眼泪已经可能是一辈子的分量都已经流完了。可是岁月匆匆，很多的不可思议全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向你慢慢走来。就比如，当时你以为那么多的刻骨铭心，在以后回过头去看，不过是漫漫长路中的一个短短小站。而其中的那些过客，早早便烟消云散了。
曾经也以为，那么那么深的痛苦之后，会失去再次拥有的勇气。却原来，遗化殆尽的不是爱情，而是当时悲伤的心情。当风雨之后阳光重新再覆盖，幸福以另外的方式转个弯又到了你的面前。
所以，失去的就过去了，重来的会拥有着。
或许当初，杜唯真的以为我还会站在原地等他，因为他说我们那么相爱过。只是他看到了我专注的眼里曾经的深情，却没看到痛过之后的决绝。
所以他不知，一别天涯后，再见，便也只能是多个挥手道别的机会了。
当重新面对面，习惯性的逃避和哭喊之后再回头审视，我想我已经学会长大，学会放下。
那么，曾经他未完成的道歉于我而言，又有什么作用呢……刚才那一个巴掌，所有的所有真的就已经全部消散了……当面对伤害过我的人，宣泄过后心里再无多一丝的悸动，不正是遗忘最好的解释么？
原来，过去的种种，真的可以在很多不经意间，淡淡而去……
“回首半生匆匆，恍如一梦，你像风来了又走，让我心满满又空……”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我伸手在包里一阵摸索，然后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黎小龙三个字，让我空荡荡的心逐渐满满……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半生匆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