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此去经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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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过来呀。这傻孩子。”妈妈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才感觉到脸上还僵硬着刚进门时的笑。
“小宇？”妈妈见我站着不动，又喊了一声。
“妈，那个，我朋友还在楼下等我，我先下去……”快速说完，我终于忍不住一个转身就夺门而出。
对门周阿姨家刚好也开了门，我抬头，出来的人竟然是姚阿姨。
真是该死的巧合。
“小宇啊，你要出门呀？”姚阿姨堆着满脸的笑往前一步跟我打招呼，庞大的身躯偏巧堵住了挨近周阿姨家门那边的楼梯，看起来很有一副要寒暄的架势。
“嗯，哦，是啊。姚阿姨好。”我勉强扯了一朵笑花。
就这短短时间，我家里的三个人都已经到了门口。
“小宇啊，小杜大老远的过来看你，你说你这孩子，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啊？”三舅妈过来扯扯我的胳膊，“敢情还害羞了？”
听了舅妈的话，我抿着嘴没开口。
妈妈见门口站着姚阿姨，又看了看旁边的男孩，不免有些尴尬，只笑着打了声招呼。
“妈，姚阿姨，我昨天和小龙决定了，我们下个月就结婚。”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未经思量的话就这样蹦了出来。
“哦？啊！好！好好好！”姚阿姨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又是一惊呼，接着才两个手掌一拍，连声道好。
妈妈有点惊讶，但也止不住喜上眉稍。我知道，她很满意黎小龙，比眼前这个姓杜的要满意好几倍。
只有舅妈不明就里地放下了扯着我的那只手，望了望我，又以询问的表情转向妈妈。
妈妈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晚点再说，表情略带些歉意。
“那我先下去了，同学还等着呢。姚阿姨再见，舅妈、妈妈，我晚点再回来！”我起码还记得该有的礼貌，向姚阿姨点了下头，从她身边挤过，往楼下奔去。
楼下当然没有同学，只不过现在我似乎没办法留下来。
“阿姨，不好意思，我有话和小宇说，我去追她！”听到楼上那个人的声音这样说着，我只加快了脚上动作。
竟然还有空暇想起楼下的防盗门一般人不容易打得开，幸好，我跑得够快。
从小区出来，穿过路程最快的一条小巷及步行街，一口气跑到了江滨公园。如果以前在学校我有这爆发力和效率，别说一千米，五千米都大概不成问题。
我弯着腰两手撑着大腿喘气，这当头我可还记得，剧烈运动完不可以马上坐着或蹲下。
待稍微恢复了点元气后，我站起来准备走到旁边坐坐，根据记忆提示，左后方应该有张石桌，再往旁边过去便是供应游人休息的长椅。因为我现在站的位置，正好是面对江边的小桥头，沿着我右前方的石阶往下走，可就到了以前常去的沙滩呢。
我转了个身，只脚还没来得及踏出，便定在原地不动了。
和大多数人一样，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会重逢的情景，却独独没有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即使我多么希望老死也不再见。
“熊熊，我回来了。”对面的男人似乎已经站了许久，看着我转过身来，勾起一抹自以为潇洒的笑容，亲热地对我喊着曾经只属于他的小名。
除去刚才在家里打的照面不说，当隔了四年之久后，现在我们这样两两相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好久不见”、“你还好么”诸如此类的问候语，更不是任何道歉之类的话，而是我同样没有设想过的，他竟然只是这样一句：我回来了。
缓冲了这一段时间，我终于把目光定在他脸上。现实与过去重叠，杜唯，在我模糊的记忆中，他确实也依旧是我眼前所见到英俊不凡的骗死人不偿命的面庞。
书上都说，长着剑眉的人一般行事光明磊落；而星目也该是正大光明的那一种。可是在我看来，杜唯他是白长了这一张正气的脸。
我还是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我是该开口礼貌地说句问候的话，还是破口大骂。所以，我只是这样看着他，继续沉默。
“熊熊，这些年我很想你……”杜唯跨前两大步，就这样站在了我面前低头看着我，相隔不过半米距离。
“呵……”我止不住冷笑一声，讽刺的话就冲了出来，“杜大少爷真是开玩笑了。您是喝过洋墨水的堂堂留学生，而我不过是个连大学也没念的小人物，您说这话真是折杀我了。”
我已经不想也没力气去思考，杜唯怎么会认识舅妈，又怎么会改了名字换着戏法和人相亲，他明明当年去的是美国，又怎么会突然变成舅妈口里说的西班牙……还有，过了四年了，难道他和贾依依不是早该结婚生子了哪还会有时间想念我这个当年的旧人……
果真是天方夜谈。莫非还当我是四五年前那个什么都信他的小傻瓜么！
“熊熊，你这是何必呢……”杜唯微微俯下身来，向我伸过右手。
我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神情淡淡：“请注意你的称呼。”
“熊熊……你以前最喜欢我这样叫你了。”杜唯见我后退，也不勉强，放下提起的那只手。
是啊，以前，多久前的以前了。我曾经那么喜欢听这个声音亲昵地喊我“熊熊”，宛若有百转千回的温柔和宠爱，每每让我羞涩得低头傻笑，又似染了甜蜜的毒瘾，欲罢不能。
但是，有一点刚才他说对了——
“那是以前。今非昔比。”我冷冷地抬头，一字一句地提醒，“早在四年前，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是你说的。我可从来没有答应。”杜唯依旧含笑的表情看起来轻松十足。
我不免又在心里冷笑，是啊，你杜唯嘴上是没有说什么，可是却照样在我面前牵起了贾依依的手，照样在拿到相关手续后和贾依依比翼双飞远渡重洋。这不是等同于答应那是什么？
贾依依说的对，我什么也不是。而她贾依依和杜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别的不说，就我熊宇清三个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横看竖看和杜唯八竿子打不着边，可贾依依就不同了，姓啊名啊说有多配就有多配：杜家依依、唯一。早就注定好了的。
这是贾依依当年的原话。所以，后来我已经分不清楚，到底谁才算是第三者。
不过已经没所谓了不是么。杜唯选择了贾依依，熊宇清选择了自己。所以，转身过后，谁也不是谁的谁了。
“熊熊，我爱你……当年是，现在也一样。”良久之后，杜唯才叹息着说出这句话，贴过身体一把揽住了我。
本能的一僵，愣了片刻后我使劲挣开他的怀抱用力推了他一把：“放手！没有当年也没有现在！或许你曾经确实爱过我，可是过去了，都过去了！在你选择和她出国选择欺骗我选择伤害我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大概是杜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激动，在他错愕的时候我一股脑儿喊了出来。只是我没料到的是，原来我还有眼泪。
“所以，一拍两散，各安天涯。”我深吸一口气，最后回归平淡。
杜唯的手拿起又放下，看着我一脸的决绝，终是卸了轻松的表情，像是屏住了呼吸般小心翼翼地道：“熊熊，我不知道当年到底是为什么你不听我一句解释就说分手。可是，如果你要我留下我会留在国内。我一早就说过，我是真的爱你，也只有你。还有，那件事是我不对，可那也是因为我爱你！”
“呵呵呵……哈哈哈……”我听了克制不住的笑，笑得停了的眼泪重新又流了出来，已经造成的伤害，是这样简单一句话就可以一笔勾销了的么？那么我这四年来的纠结又算是什么？凭什么我刚放下你又偏偏要提起来？凭什么你杜唯一回来，我就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杜唯，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最后，我胡乱抹了一把脸，得了吧算了吧，再追究这些又有什么用。四年过去了，什么都可以变，什么也都可以丢。
杜唯见我这样，不做一刻停顿地继续解释道，“但也仅仅是那件事我对不起你，可是依依和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熊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难道一年的相处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熊熊，给我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了解？谁又能真的了解谁呢？就算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就算是我误会了，可是毕竟他还是选择伤害了我，最后还是离开了不是么……现在回来又有什么用呢，迟了，已经迟了不只一点点了。
“好，我相信你。”最后，我点点头表示相信他的话，在他一口气没舒完的时候紧接着道，“可是，不能够再重新来过了。抱歉。我下个月结婚，欢迎你来参加。”
“熊熊！”
原没想过，我也会有这样狗血的时候：歇斯底里、大哭大叫。还能再来点什么么？我摇摇头笑自己神经，然后甩去脑子里的混乱，准备回家睡上一觉。或许明天，什么都是新的了。
就像黎小龙说的，我们现在要开始重新生活了。
“熊熊，我知道你还爱我。不然你不会为了我哭。”杜唯的话把我脑子里忽然出现的黎小龙给推远了些。
“不，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很清楚，如果说今天之前我还不清楚的话，那么现在我真的已经很明白了。
无法否认，当第一眼再看见杜唯的时候，内心的冲击十分强烈。但那只是这些年来憋在心里的一股气，所以我才会自然想到逃避。
发泄过后才发现，所有的所有，不过是我捏着一个自以为是的活死结，轻轻一碰，就突然这样解了。
连恨都已经没有了，又哪里来的爱呢。
最多的，不过真的像大家所以为的：或许初恋是最难忘记的。更何况，杜唯是真正进入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而我，突然有点庆幸，自己还算洒脱。
我又想起黎小龙说的，大概真是不甘心的成分占多数。是的，我曾经深深地爱过，所以在我发现我深爱的人其实另外还有一个女人的时候，伤心得一塌糊涂。而那时，我不过也才青葱年华，未经人事。
当那个女人跑来我面前，宣示所有物一般地告诉我她和杜唯如何如何、把我毁得一无是处时，我怨恨的是杜唯他当时在哪里呢？或许是在忙着办理出国、或许在忙着怎么和我提出分手、又或许是勾画着怎么和那个安静时候巧笑倩兮的女子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吧……
我看着对面的男子，眼里的忧伤似乎真的不像是假装。或许他真的还是爱我的吧……
可是，也真的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杜唯，真的，我……唔……”我想说，我们都该放下了。不管曾经如何，那些只是年少轻狂时所需要付出的、所谓爱的代价。所以，包括后来的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我也不再介怀了。
此去经年，他有属于他的良辰美景，我也该有我自己的另番天地。
“唔唔……”我瞪大眼睛，在反应过来后终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推开抱着我强吻的杜唯，然后扬起手“啪”的一声，打醒了他。
“杜唯。我们真的结束了。”这一巴掌，在我心里整整迟到了四年。
一掌下去，打碎了过往，打碎了所有。
杜唯曾经说过：做不成情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那么就这样吧，索性都如了愿。从今以后，我们真的连朋友也不再是了。
我转身，往家的方向踏出一步。
“宇清……”
老天爷真的会常常对平时疏于照顾的人突然来个“大恩赐”，以彰显他的公平性么？如果说，他是嫌我二十多年来的日子实在太过于平淡，所以突然想起要给我来点猛料的话，那么今天我绝对该“感谢”他的特殊眷顾。
真是非常戏剧化。
旧的相亲对象、新的相亲对象，旧的男朋友、新的男朋友齐聚一堂。旧的相亲对象居然是旧的男朋友，更夸张的是，被新的男朋友看见，他所交往的结婚对象和别人在公园里接吻。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他面前淑女如我竟然扬起手打了另一个男人一巴掌，真是暴力得够彻底了。我甩得有多用力我自己也估计不出来，至少现在我的手心热辣辣地疼。
我不知道他看了有多久，不过最精彩的那一幕一定没有错过。
尴尬一笑，然后我对着面前几步之遥的人傻傻挥了挥手：“嗨，你好。”
不错，对面站着的人，恰恰是黎小龙。此时最不该出现却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时候我突然很喜感很毫无理由地想起一首歌：
“柔柔的晚风轻轻吹过，我的心情平静而寂寞。当我想忘记爱情去勇敢生活，是谁到我身边唱起了情歌……”
只是冬天的晚风一点也不温柔，而且还让人觉得彻骨的寒冷。
当初的爱情已经匆匆走过，我想，留下的伤口也该愈合了。只是现在这种状况，真的一时让我有些理不清楚头绪。
旧爱新欢，热闹非凡。
正值傍晚时分，基本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时候，所以公园里相当安静。除了我们形成直线站立的三个人，竟是没有看到再多一个路人。
“你怎么在这里？”打过招呼后，我对着前面的人讷讷地问。
“今天有个朋友结婚，刚好在这附近的酒店。时间还早里面又太闷，所以出来走走。”黎小龙笑着回道。
看到他一如既往的笑容，不知道怎么的，我竟是品出些高深莫测来，黎小龙难道果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不成？！而他一身的正装西服衬得连围巾都没有系好的我突然打心眼里生出一股凄凉。
“哦……”公园大门口隔着马路正好是一家酒店，菜色和环境都不怎么样，平时选择在那里办喜宴的人不多。看来今天，真的是注定了的，老天爷是太闲了，所以铁了心要等着看我的笑话。
“不要在我寂寞的时候说爱我，除非你真的能给予我快乐，那过去的伤……”清晰的音乐响起，顿时让我哭笑不得。这不正是刚才我心里忽然想起的那首歌嘛。
是黎小龙的手机铃声。
“喂？……哦，好，我马上来。”黎小龙挂了电话，先是抬头看了看我身后，然后定定看着我，“婚礼仪式要开始了，我先进去了。”说完转身往酒店方向大步走去。
二十五秒钟后我又收到了他的短信，简洁的话加两个句号：“半个小时后我再给你电话 我有话和你说。等我。”
“好的。”我一边快速回复一边在心里喝起彩来，这小子今天打字的速度飞快了。我抬头看看天高地阔，信号独好，难得连移动公司都兼着有效率起来了。
暗暗佩服自己此时的冷幽默细胞，抬脚便往公园大门方向走。
“熊宇清，我是不会放弃的！”
身后响起杜唯坚定的声音，我充耳不闻地径直往外走，连一句“随你便”都懒得再丢，也不想去担心他会不会跑妈妈那里去说起一些往事。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胡搅蛮缠了，果然是那个讨厌鬼大肚腩没错。看来时间真的很能改变一个人呀。
我只庆幸，刚才没再多闹出些精彩的笑话来。只是，越是你唯恐避之不及的事，生活却往往会非给你来上那么一笔，在你以为它已经无足轻重的时候。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打了个电话给妈妈说晚饭和朋友在外边吃，打算就近去快餐店解决一顿，这样半个小时也就应该差不多了。
妈妈别的也没说，只叮嘱我小心，然后迟疑了下后说舅妈那里她会解释的就挂了电话。心里 有些感动，对于妈妈的窝心。
花了十分钟狼吞虎咽，花了五分钟给爱爱和七弦各打了通电话简单报备了今天发生的事，然后在快餐店的洗手间稍稍整理了下。穿着臃肿的大红羽绒服，还要再系上一条鲜艳的黑丝纵横的明黄色围巾，大概放眼整座城市也就只有一个我了。
看看离约定还有些时间，我便坐在快餐店提供给客人的休息区发起呆来。眼前慢慢浮现起刻在心底深处的那些青涩岁月……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此去经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