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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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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那娘们儿——”
黄毛顿了顿,顺着围墙跑回去,小声对大哥问:“大哥,那位是咱小少爷的未婚妻,咱这样叫她是不是不太好?”
啪唧。
光头大哥抬手再次一记暴扣。
不行,这事他必须插手。
——里面那娘们儿,听说年龄比他们老大许星语还要大个好几岁,他们小少爷顶多才十岁啊。
未婚妻?
当妈还差不多。
“该怎么叫就怎么叫,你只顾喊你话就行。”光头大哥蹙眉道,“就跟她说,只要她把卧室枕头下面的照片乖乖拿出来,今儿咱就放过她。”
“是,是。”
看黄毛又往房子后面的围墙跑去,光头大哥看了看拍门拍得小手红丢丢的小少爷,心疼得要命,“小少——小朋友,你先别拍了,叔叔保证帮你把门叫开。”
许星然揉了揉又疼又麻的手,扭头狐疑地盯着肉墙大叔,一开口唇还是颤,只不过没刚开始那么害怕了。
“里、里面真的有人吗?”
“有的有的,”光头大叔连连对他点头,“里面那娘们儿一开始没想到我们会来,手机没关静音,我们都听到声儿了。”
“哦。”许星然半信半疑。
光头大哥愣住了。
——咋回事?
他故意试探地叫“那娘们儿”,小少爷居然没啥反应?
???
黄毛在房子那头喊话的声音,在大门这边不太听得到,光头大哥只能站在门口等,他一脑袋疑问,想抽烟又不能在小少爷面前抽,只好走了几步,从树上撸了一根柳枝叼在嘴里。
突然门里边传来哐啷的声音,光头大哥愣了下,面色添喜地低头看了看小少爷:“看,叔叔说得没错吧?”
他的小少爷看上去比他更加喜悦。
光头大哥又愣住了。
???
刚不是没反应吗?怎么又有反应了?
难不成小少爷反应比较慢?
可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跟老大一点也不像。
还没想完——
面前的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一个身穿碎花裙的女人手一抬,把什么东西扔了出来。
“给。”
“你们要的照片。”
女人在笑,笑得很美,但又很可怖,就像挺翘鼻梁上那一片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的猩红伤口。
除此之外。
女人的那张脸满是泪痕,面色潮红,满身的酒气,连站都站不稳,扔完照片就一把扶在门框上。
哗啦啦。
像是雪花一样的纸屑,一片片从许星然面前飘落而下。
“……”
“…………”
“……”
光头大哥瞪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他面前响起——
“啪。”
他的小少爷狠狠地朝女人脸上扇了一巴掌。
女人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本就有些乱的大波浪卷顿时凌乱不堪,有不少发丝跑过去,粘在脸颊的泪痕和鼻梁血红的伤口上。
“……”
“…………”
?
未婚妻?
反射弧?
?????????
光头大哥觉得自己的脑子这辈子都没这么锈得转不动过。
许星然恶狠狠地盯着女人,方才敲门敲得红肿的手心在一巴掌后变得更加滚烫。
可是表情不住地有些变僵硬。
——许星然发现,这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和年承旭长得很像。
……可是,那又怎么样?!
这个女人撕了照片!!!
对年承旭而言特别重要的照片!!!
关系到年承旭睡觉休息的照片!!!!!!
许星然猛地吸了口气,不管不顾女人回过神后开始的蛮叫和扑过来的动作,连忙蹲到地上开始一片片地捡照片的碎渣。
仿佛什么害怕都没有了,却又前所未有地害怕,他几乎无意识地大喊地命令:
“你们快帮我捡照片!一片不落地捡给我!!!”
“…………”
光头大哥愣愣地啊了声,一边先用身体挡着女人的抓挠,指挥兄弟们把女人架起来,一边蹲下庞大的身躯,去捡那些被撕成可以说是碎渣的照片。
突然。
“啪嗒。”
“啪嗒——”
还落在地上的那些碎渣上,溅起了水珠。
“…………”
光头大哥怔愣地扭头。
去看他的小少爷。
哭了……
小少爷哭了。
“………………………………”
光头大哥猛然怒吼道:“把她给我带到车里去!!!”
从车上匆忙找来文件袋,光头大哥小心翼翼地把照片的碎渣全部装放进去,然后把纸巾递到小少爷面前:
“小——小朋友,擦擦眼泪吧,别伤心了……”
“呜……呜呜呜呜呜!!”
许星然像是一下失控,用手背堵住眼睛嚎啕大哭起来。
小孩子哭是要耐心哄的,光头大叔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哄了一会儿没啥效果,干脆一把抱着小少爷站起身。
“叔叔带你买好吃的去哈,不要哭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那么伤心。
许星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管这个之前散发臣服感、现在又开始散发安全感的大叔是谁,张开手抱住那根粗壮结实的脖子就更大声地哭。
稳稳地抱着小少爷走到马路拐角的小商店,光头大哥腾出一只手挑零食,单手抱着小少爷,脑子里还在想办法。
说实话,在“还原”这种事上他没什么经验,照片不是被随便撕了几下,残损程度都好比过了一遍碎纸机。
他只知道在他们那个年代大多数照片洗的话要底片,现在应该是数码偏多。
光头大哥挑了几袋薯片虾条去结账,对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少爷问:“小,朋友,你知道那张照片的底子在哪吗?就是拍它的相机……或者手机?”
短暂的无声,紧接着呜地一下,小少爷哭得更大声了。
“……”
“不哭不哭,”光头大哥嘴上哄着,拿手机扫码付钱,然后又买了几个棒棒糖也装进塑料袋,挂在自己胳膊上,点了点手机放在耳边,不一会儿就严声道:“问问那个死娘们儿照片的底子在哪!!”
许星然下意识顿住哭声,松开大叔的脖子,凑过去听电话。
“……”
“…………”
“呜呜呜呜……”
然后又哭了起来。
比起之前,多了一份绝望在里面,光头大哥听得心疼无比。
光头大哥一直抱着许星然在哄,直到沙哑的嗓子听上去再也没有力气哭了,他这才用自己相比手心没那么粗糙的手腕抹了抹小少爷的脸。
“叔叔要回去工作了,你自己能回家吗?让你的家人看到叔叔的话不太好,他们肯定会生气的。”
许星然眼睛红肿地捧着纸擤鼻涕,点了点头。
把小少爷放在地上,光头大哥取下胳膊上的袋子递出去:“小朋友,吃了叔叔买给你的这些零食,就不伤心了好吗?”
许星然嘴一撅,看上去伤心得又要哭。
“……啊啊啊!”光头大哥连忙饱含歉意,“不说了不说了,叔叔不说了。”
“你慢慢走回家吧,叔叔在这里看着你。”
“再见,小朋友。”
希望再也见不到了。
希望小少爷好好地,单纯地,快快乐乐地长大。
看着宝贝孙子眼睛又肿成鹌鹑蛋回来,铁奶奶遭不住地愣了一愣。
“怎么了?”
铁奶奶张开手接住扑过来的宝贝孙子,一下下摸着头,“谁欺负我孙儿了?跟奶奶说说。”
“呜呜呜……!!!”
许星然不住地抽噎,努力往出匀说话的气息:“我去年承旭的家帮她取照片,结果照片被一个长得很像她的女人撕了。”
“……”铁奶奶眨着眼睛反应了一下。
“年承旭说……她没有照片……不睡觉……”
许星然一瞬间又难过到不行,尽管眼睛哭得又干又疼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出涌,“我去帮……帮她取照片……结果她家有一个……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的女人……把照片撕了……”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铁奶奶把宝贝孙子从自己怀里拉开,牵着小手走到沙发边坐下,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奶奶现在跟你说的,你要认真听,所以不哭了好吗?”
许星然抿住嘴,用力地点点头。
“那个女人的鼻子是不是贴着纱布?”
许星然想了想,摇头道:“不……不是的,但是她的鼻子有一片破皮了。”
“恩,那就是她,”铁奶奶从茶几抽过纸,回身擦许星然流出来的鼻涕,“那是年承旭的妈妈,也就是说,撕你要取的照片的女人是年承旭的妈妈。”
许星然怔愣地望着奶奶,一瞬间的气息紊乱导致打起嗝来。
“奶奶知道你很难过,”铁奶奶扔了纸,定定地看着宝贝孙子哭得红肿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你要去取照片,可是没有取到,照片还被撕了,是你导致的?”
许星然缓慢地点着头,神色瞬间又变成了难过。
“但那不是你的错,”铁奶奶伸手抹去许星然又涌出来的眼泪,“你要取的是照片,照片被年承旭的妈妈撕了,你没有取到——只要你把这个事实告诉年承旭,年承旭一定不会责怪你的。”
“真、真的吗?”许星然揉了揉干疼的眼睛。
“是的,奶奶等下就亲自陪你去。”铁奶奶取开许星然的手,站起身,“现在我们先去洗手和脸,洗完就不能再哭了。”
夜已深,街上风吹过凉凉的没什么人,许星然左手牵着奶奶的手,右手提着自己包,里面装着一大堆他装给年承旭的东西。
虽然奶奶说他没有错,但许星然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有错。
因为年承旭都选择信任他了。
然后照片被撕了。
本来会一直好好地放在枕头下面的照片。
离长大还要好久,这才刚开始,结果第一件事就搞砸了。
而且。
是年承旭选择信任了他的事,是关乎到年承旭睡觉休息的照片。
许星然提包的手往紧收了收,想要把他最喜欢的东西都捧给年承旭,和年承旭道歉,然后得到年承旭的原谅。
也希望年承旭能继续信任他。
内心极为忐忑、焦急、不安地到达医院急诊科住院部,许星然步伐停顿了几秒,然后变得无比坚定起来。
走到病房门口时,甜美的女声从内传来:
“当睡觉时,公主不愿意和一只青蛙睡一起。公主把青蛙扔到墙上,青蛙一瞬间变成英俊的王子,他告诉公主,自己被巫女施了魔法——”
“不对!”许星然蹙眉打断,“那才不是公主!一点也不优雅!”
仿佛内心的恐慌全都不见了,许星然冲到病床边,放下包握住年承旭的手,极为认真地说:
“那是因为,睡觉的时候青蛙让公主给他一个晚安吻,虽然公主因为洁癖不吻青蛙,但青蛙说只要公主吻它一下,它就永远消失,然后公主忍着不舒服的感觉吻了青蛙一下,然后青蛙真的不见了,但是青蛙变成一位王子。”
许星然转头瞪着护士,提高语气道:“那个公主叫阿米利亚,王子叫弗格斯,从那以后他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
李彤懵然地看着这位再次让她感受到敌意的小男孩,“啊……我是看过这个版本,但是洁癖是怎么肥事……?不舒服的感觉又是……什么?”
“小孩子都有自己的见解,”铁奶奶稳而自如地走到病床边,对护士点头微笑道,“况且,‘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只是故事而已,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喜欢的去理解,去想象呢。”
李彤更懵了,下意识起身,对这位看上去无比优雅的白发奶奶点头回礼。
“好了,”铁奶奶走到宝贝孙子身边,手揽住许星然的肩头,“不要让多余的事情扰乱你,掌控你的时间,记住你是抱着什么目的来、解决什么事情的。”
许星然愣了愣,一下紧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连握着年承旭手的双手都无意识地松开了几秒。
稚嫩的面容上表情极为严肃,他在咬牙下着决心。
年承旭没见过许星然的奶奶,任由手被许星然重新紧握回去,另一只手抱着皇冠,缓慢地眨着眼睛,看着同样在看他的铁奶奶。
“对——”
许星然刚一开口就连忙抿住唇。
——奶奶说他没错,他不能当着奶奶的面道歉,等奶奶不在的时候他再好好地对年承旭道歉,现在就先说那些在家时奶奶教他的就好了。
想好说话的思路,许星然重新抬起头,极为认真,却又忐忑不安地开口道:“我去取照片,可是照片被你妈妈撕掉了。”
他清楚地看到,年承旭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表情——
但他从未见过年承旭露出这种表情,他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这种表情代表的情绪,短短的几秒钟,这种表情就从年承旭那张时常不具有表情的脸上消失了。
许星然一瞬间紧张到窒息。
话音回荡,耳朵里,脑子里,眼前甚至都不是那位白发的奶奶,而是被一个女人撕扯东西的画面所替换、覆盖。
眼球疾速转动着,感觉到一股滚烫的东西冲上嗓子,年承旭本能地咽了咽。
就因为一个咽口水的动作,年承旭的胸腔突然感受到一种,仿佛肺部穿破了一个洞的感觉,而就因为去把注意力放在这个感觉上,更为强烈一股滚烫的东西冲上嗓子时,年承旭没来得及咽。
迟钝的吞咽动作做出时,本要吸气的呼吸登时被打乱,无声地呛了一口唾沫后,年承旭身体本能地前倾,呕出一股再次冲上来的,滚烫的东西——
洁白的被单上,多出了几片,被吐上去的,不规则图案的鲜血。
腹部还在跟着呼吸频率大幅度地收缩,那种仿佛肺部穿破了一个洞的感觉逐渐从胸腔向其他部位漫延,年承旭眼前的画面被疼痛强行淡化,他的头像是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年承旭一只手紧紧地搂着皇冠,另一只手一把拽开身上的被子,然后用这只手撑着床开始往边缘移动身体——他要下床。
在场的其他三个人这才找回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不得不说,不止是许星然,这次就连其他两个大人都吓坏了,更何况还是在医院这种环境工作的护士和经历过无数生死离别的奶奶。
不知名的眼泪一下涌出来,许星然在年承旭往床边移动的另一侧,脑子是木的,身体却已经跑过去。
而李彤正站在年承旭要下床的那一侧,被强迫做出条件反射动作,连忙伸手去阻止:
“……小,小朋友!你要干什么去啊?!你别——”
呜地一声,李彤也突然哭了出来。
铁奶奶慌乱过后神色逐渐冷静,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年承旭浑身颤栗般地抖动,执意要下床。
忽地开口道:“你别拦着,让孩子去,后果我来承担。”
李彤惊愕地分出神去看了铁奶奶一眼,连忙又回头抱住了不断挣扎的年承旭。
许星然在旁边紧紧握着年承旭的肩膀和手,数量太多导致分不清的一大堆情绪让他不受控制地抽着气,被眼泪冲湿的双唇几次大张,却都没发出声音来。
眼泪越淌越多。
涂着润唇膏的双唇被咬过无数遍,李彤终于哭着哄道:“你先别动,会很疼的,阿姨帮你穿好衣服,把你抱到轮椅上,推着你去好吗?”
年承旭又挣扎了几下,突然不动了,看在人眼里就像是瞬间掐断供能的机器人。
年承旭一动不动地被李彤抱回床上。
李彤抹着眼泪稍微松了口气。
许星然这才发现年承旭一张脸充斥着病态般的红,止不住地怔愣——
他以为年承旭会哭。
因为感同身受一下就能猜测出来,年承旭可能会哭会闹。
现在年承旭明显就是在闹。
可是年承旭看上去很……
许星然强迫自己去冷静,去观察年承旭的表情。
可是最直观的感受,还是只能得到一个——
年承旭看上去很兴奋。
这不正常。
最起码的,这完全不是感同身受,或是换位思考能猜测出的结果。
李彤从病房跑出去的时候眼睛已经哭肿了,她在护士台请了假,换上便装,她要陪着那个,让她不止一次地去哭的小朋友,去干他想干的事情。
和同事借了件外套披在年承旭身上,又在护士台拿了毛毯盖住年承旭的腿,李彤推着轮椅陪年承旭出了病房门。
许星然走在轮椅的旁边,紧紧地握着年承旭的手,他不太清楚此刻心里的感受,眼泪倒是也不会再往出涌了,可以说是冷静一点了。
年承旭低下头看了看毛毯上的本子和铅笔,用胳膊紧紧地圈着皇冠,使劲伸直手指把它们往腿内侧拢了拢。
根据年承旭写在本子上的内容,李彤一路推着年承旭走到了民宅那一片。
幸好来的路上没有什么太长的台阶,不过就算有也没什么,毕竟她虽然力气小,但能抬得起来轮椅,况且还有另一个小男孩帮她在另一侧抬,最重要的是——就算年承旭坐在上面也没增加多少重量。
轮椅最终停在民宅门口,许星然登时似曾相识地想起来一件事——钥匙。
可还没等思考怎么办,就听见门里的院子有人在说话。
许星然顿觉欣喜,连忙跑过去敲门。
“怎么了——”宋爷爷问着问着一顿,顾不上多愣神就连忙大步走到轮椅前,“你这孩子怎么……”
年承旭心脏在短时间内快速跳动起来,用力指了指门里,看到没人给出反应,一下就要从轮椅站起来。
宋爷爷下意识接住两步就要栽倒的年承旭,干脆拢着要滑落的外套,把年承旭抱在了怀里,转身往院子里走:
“你这小鬼,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说怎么放假了却没见到你人,原来是又住院了?回来取东西?身体怎么样了?看你坐个那玩意,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吓死爷爷了——放心,爷爷就等着你呢,只是在院子里跟要住进来的叔叔阿姨说说这件事,没让他们进去……”
身体结实的爷爷抱着年承旭自说自地走进院里,门外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次依旧是身体先做反应的许星然第一个动起来,跟着跑了进去。
年承旭一手搂着皇冠,一手一直在往前指,宋爷爷就按照他指的往前走,走到门口就掏出钥匙打开门,继续往屋里走。
跟到门口的许星然停顿了几秒,忍着不适的感觉咬牙跟进去。
“不是去你的卧室?”宋爷爷抱着年承旭稳稳地往另一个卧室走进去,“哦——我看看——看样子生你的人应该没回来过啊,东西都全在呢,你居然要取关于她的东西啊?爷爷真是没想到呢——好吧,我们小鬼要取什么?”
“……”
许星然愣愣地跟在后面,震惊得连不适的感觉都变淡了。
——这个爷爷怎么看起来跟年承旭很熟悉的样子?
还有。
“生你的人”?
这四个字突然让他记起年承旭写在本子上的一句话。
——[她不是我媽]
突然,许星然的唇紧紧地一抿。
——他以后也不在年承旭面前提了。
都怪他现在才懂。
幸好,现在懂了。
宋爷爷按照年承旭指的方向,稳稳弯下腰去,拨开床上的枕头,拿起一个红皮的小本子。
许星然在旁边看得分了下神,他确信那个爷爷拿红皮的小本子时,是有过停顿的,像是犹豫,但还是拿起来递给了早早张开五指等着的年承旭手里。
“你个小鬼,要结婚证想干嘛?”宋爷爷笑呵呵地打趣,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捏年承旭那张明显憔悴但依旧柔软的小脸,“想你爸了?想看看你爸的照片——”
还没说完,刺啦一声。
结婚证被撕成了两半。
然后刺啦声又响起。
四半,八半……
刺啦。
刺啦。
一片一片……
许星然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
——
从年承旭把那个爷爷说的“结婚证”接到手里捏着。
然后用两只手把皇冠摸索着戴在头上。
然后开始用腾出来的两只手翻开“结婚证”开始撕。
而关于那个爷爷说的“你爸的照片”。
年承旭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因为年承旭从翻开到撕扯的动作很连贯。
空气只剩下刺啦声,却又安静极了。
年承旭头上的皇冠被灯照着,还在发着璀璨的光,在宋爷爷怔愣的目光前,年承旭一下一下地撕着那本,张澜在北方,在岛上,不管在哪都藏在枕头下的结婚证。
小小的双手塞不下那么多纸片。
年承旭把它们一半一半地放在宋爷爷的臂弯里,然后拿起每一半往更小地撕。
撕到照片那一部分时,年承旭把照片揪下来,从中间一撕两半,拿着他爸那一半的照片叼在嘴里,然后继续撕。
那种被许星然视为病态的潮红和兴奋,在年承旭脸上呈现到最为极致的状态时,许星然看到年承旭的脑袋点了点。
年承旭双手扶住皇冠,摸索着取下来抱在怀里的时候,整个人仰着脖子往后载了过去。
许星然心脏一瞬间揪住,身体依旧比脑子快一步行动扑了过去。
幸好宋爷爷眼疾手快,稳稳地托住了年承旭的后背,将年承旭整个身体往自己怀里搂了回来。
“不好——”宋爷爷摸着年承旭的额头,眉头紧锁起来,看了看伸着胳膊紧紧托着年承旭的许星然,“你放开他,他又发烧了,得赶快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