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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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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人潮拥挤,许逸累哼哼地穿梭在其中。
空气流通缓慢导致无数口鼻气息、汗臭混合,许逸呼吸困难,明明才三十岁,却被学生称作许老,不是没有原因的,一部分就源于那身随时像是要散架的骨头。不到一米八的个头,身型更是堪称“精炼”的麻秆,撑不起身上的短袖和牛仔裤,行走之间不少褶皱。
走出不到一百米,他再次被人挤撞,承受不住外力地一个趔趄,瞬间感觉到头晕目眩。
“——啊,对不起。”
男人一把扶住许逸。
身高差过于悬殊,许逸甚至连头都不想抬,他推着被捏疼的胳膊挣脱了男人的手,忍下心里的愤怒,头也不回地继续往站台走。
“……老师,半个小时后来火车站接我……”
一个小时前,名为“他的弟弟”的来电显示,听筒里的声音依旧的沙哑,毫无情感和情绪,却在许逸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阴沉、下眼睑带着青灰色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句通话,让许逸觉得电话那头的年承旭很憔悴。
“等着。”半晌沉默,他沉声回应。
由于返程是临时决定的,年承旭三人到达火车站时,并没有动车组(D)的车次。
宋启的手机报废,处于无法付钱的身无分文状态,而周晓刚说过自己钱不够,虽然那是相对宋启的医药费而言的——
年承旭直接买了三张高速动车组(G)的二等座票,对两人说:“我请你们坐。”
毕竟被定为死期的存款已经花出去了第一笔,而“宋启受伤需要钱”和“大家没钱坐高铁”对年承旭来说要差不差。
“年承旭……”
听到年承旭三个字,许逸猛地停下脚步往另一边看。
然后他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年承旭这个样子,素来以高岭之花著称,在研究所深受所有人喜爱的年承旭,此刻脚边各色编织袋大包小包地堆着,穿着一身……让他难以评价的衣服,那一头半长发胡乱披散,被风吹得飘拂,看上去满是静电。
“等会我来帮你提吧……”
身材高大的周晓刚站在年承旭的身旁,手里捏着一把塑料圆扇,看上去很认真地一下下给年承旭扇着风。
本就炸着静电的头发就是因为这一下下,看上去更乱了。
“。”
许逸定定地瞥着俩学生,少顷笑了声,往过走去:“还挺会享受啊?我是不是该说句‘不愧是你年承旭’?还有,你看看你这身衣服,穿的这是什么?人第一次进城的翠花都比你这高岭之花穿得洋气。”
年承旭和在面前站定的许逸对瞅,旋即俯身,提起了脚边的大包小包,一声令下:“走。”
“……”周晓刚连忙伸手:“我来帮你——”
“你俩怎么回事?”许逸皱眉打断,又开始瞥两人。
“怎么?”年承旭自顾自提起来就往前走,“我帮他提东西,他给我扇扇子,有问题吗?”
“。”许逸噎了下,试图重新开口:“不是——”
“不是什么?”年承旭停下脚步,把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扔,转身道:“难道要让他提着这些,我走在旁边给自己扇扇子吗?”
他从周晓刚手里夺过扇子,一边扇风一边继续问许逸:“这样你就不会说我?不,这样你更得说我。”
“……”许逸瞥着年承旭,觉得自己迟早得被气死。
半晌,他摆摆手,转身往前走:“懒得跟你吵,爱咋咋。 ”
走出两步他又停下,皱眉问:“小宋呢?带你们出去玩,然后人丢了?”
“没有,”周晓刚连忙回答,手里的扇子倒是没停地还在给年承旭扇风,“他先走了。”
“什么?”许逸似是惊讶道。
“谁让你才来,”年承旭提着大包小包,用胳膊肘朝他后背往前搡了搡,示意他走动起来:“他手受伤了,先去医院了。”
“什么?!”许逸语气徒增,“受伤了!?”
“恩。”年承旭应了声,“在镇上的医院看过,周晓刚说最好回来之后让他再去专科医院看看。”
许逸忙掏出手机,边走边给宋启打电话,可是打了两遍都没人接,他当即着急地去拨第三遍:“这小兔崽子怎么不接电话……”
“他的手机坏了,”看年承旭没有说话的意思,周晓刚解释道:“年承旭把自己的手机给他了,许老师你可以打年承旭的电话。”
“什么?!”许逸又是惊讶地一句,然后再次停下站着不走了,扭头问年承旭:“你把你手机给他了?手机坏了再买个不就行了?你把你手机给他算是个什么——”
“他没手机付不了钱,”年承旭很轻地啧了一声,再次推着许逸让他往前走,说道:“反正坐车回宿舍取银行卡也得要钱,我就干脆让他拿我手机去医院了。”
“……”许逸愣愣地反应了会儿,比之前都要震惊:“你意思你把你支付密码啥的全告诉他了!?”
“恩,”年承旭疑惑地看着许逸,弄不明白他的表情和语气,问道:“怎么了?”
“…………”
半晌,许逸还是哑口无言。
之前还说一点都不像……
这也太像了,年承旭和他哥太像了——
年承旭和年高文太像了。
都是一样的单纯,一样的热心肠。
哪怕据他所知,这两个人十几年来的生活规矩毫无交叉,但如今的年承旭和十几年前的年高文依旧如此相像,比起能学一学就会的做饭,这是与生俱来的,透在骨子里的本性。
察觉到眼眶发热,本就呼吸困难的许逸只觉氧气稀薄。
……
三人打车回青年公寓放行李,路费是由许逸掏的,还专门监督年承旭换了一套他认为正常的衣服,这才再次出发,前往宋启所去的医院。
作为一年中最难熬的三伏天,更别说是外伤患者。经过一天一夜,宋启面色早已憔悴不堪,此刻正坐在诊室外的陪护椅上挂水。
扭头看到熟悉的三四五六张面孔,他一瞬间委屈到极致,张嘴就嚎:“许老……室友……朋友们……”
许逸心软了一下,面上严厉道:“行了行了,这么大个人了还哇哇哭,手怎么样了?”
“是啊你手怎么样了?!”李睿着急慌忙地窜过去,眼睛紧紧盯着被纱布包裹严实的右手,想碰又不敢碰,“疼坏了吧?没事没事,哥们儿给你……给你……捶捶腿!揉揉肩!”
……
拿回自己的手机,年承旭走到一边给苏启明发消息。
[我回来了]
[宋启的手受伤,提前回来了]
[现在在医院,没办法找你]
[你在干嘛呢?]
现在的时间还不到苏启明上班的点,消息刚发过去没一会儿,苏启明就回了消息过来:
[这么快?]
[哦哦,知道了。]
[我好想你]
[你想我了吗?]
同为四条消息,年承旭看着苏启明发来的后两条消息,眨了眨眼。
不说其他,单从事实来讲——
他没想苏启明。
因为这次短暂的路途中,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给苏启明发过哪怕一条消息。
常人在这种时刻会思考些什么呢?年承旭想。
思考怎么解释吗?
思考要不要搪塞吗?
……
年承旭点亮已经自动熄灭的手机屏幕,指尖动了动,发过去一条——
[没有]
忽地心脏跳得有些快,年承旭呼吸了一下,又动了动指尖,发消息过去:
[但是我现在想你了]
[因为我给你发消息了]
年承旭不知道,手机那头的苏启明在看到每条消息、从头到尾,或者来说,分别是什么样的心情和反应——
哪怕是在苏启明这,他依旧无法做到换位思考、感同身受。
在几个为了让心脏好受一些的呼吸后,年承旭收到了苏启明发来的两条消息——
一个爱心。
和紧跟其后的一句语音:“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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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启的右手伤势严重,导致连最基本的“在工位上科研”,他都做不到。
关于中科院,比起备受争议、被比作“缺陷”的生源,它的另一方面实属出色。
——人才培养。
在“一手烂牌也能打好”的科院,哪怕你的“基础”“天资”皆是平平无奇,但只要你肯脚踏实地去努力,去坚持发掘自身的兴趣,那么恭喜你,在科院的培养下,你依旧可以变得优秀。
虽然宋启的简历在本科阶段并不属于平平无奇,但他现阶段的成绩确实与科院的培养和师资力量是分不开的。
宋启心里谨记“科院不养闲人”,在病床上挂了两天水后,立刻跟自家导师商量,要去干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件容易被忽视的事情——宋启是在爱里长大的人。
宋启可以说是相当幸运的那一类人,他就算到了现在这个人生阶段,依旧能遇到一位怕他工作量过大而招连培生的导师。
在宋启坚持不懈地恳求下,终于被导师推荐去科大当临时工。
宋启简直激动得要命,一大早就打了鸡血似的,五点起床就匆忙收拾起来。
“你醒了?我买给你的耳塞你没用吗?”
宋启眼睛在年承旭的枕头边瞅来瞅去,继而扭头去看桌子,发现昨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买的耳塞,昨晚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放在那原封不动:“……,你怎么不戴啊?我就怕我闹钟把你吵醒了。”
单人床上,年承旭弯腰坐在被子里,揉着眼睛。
“……要不你再躺下继续睡?反正你又没事做。”宋启挠了挠头,看了眼桌上的闹钟,顿时又急了起来,“你自己看,困了就继续睡,我先去洗漱!”
宋启正费劲白列地单手给牙刷挤着牙膏,这时只见年承旭半迷瞪地走了进来,道:“我不睡了,我和你一起去所里。”
宋启愣了下,忙道:“啊,这段时间我不去所里,我不是手有伤么,我老板让我去科大干活。”
年承旭取牙刷的手一顿,在镜子里看着宋启。
“怎、怎么了……”宋启被看得莫名脸红。
半晌,年承旭伸手取下牙刷,拿牙膏时又顿了下,看了看宋启被包住的右手,拿起对方的牙膏帮忙挤好,这才拿起自己的牙膏挤:“我能去吗?”
“……?”
宋启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脸也更红了。
从宿舍出来时,宋启转头看了一眼走在后边的年承旭。
乡下那个双手一扬,一跃而起踏进风里的野人仿佛被留在了那里。自回来那天起,重新戴上银丝半框眼镜的高岭之花一直是这副凌厉的模样,哪怕今天身上穿着的,是那件曾被丢在野草上的短袖。
恍惚感充斥在宋启的脑海:“……冷不冷?”
年承旭摇摇头,微微一顿,上下打量他一眼,问:“你呢?”
“不冷不冷!”宋启连忙回答。
“那我们走吧。”
到达学院门口,年承旭这才知道宋启说的科大是国科大。
虽然中科大和国科大同属中国科学院的大学,但说实话,年承旭对中科大没什么概念,他甚至连中科大位于安徽合肥都不知道。
换句话说,要不是补助有一部分来自于国科大,年承旭对国科大也没什么概念。
宋启兴奋地站在校门前感叹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来科大干活。”
“是干什么活?”年承旭左右看了看门口,“我能干吗?”
“呃……”宋启有些为难地抠了抠脸,旋即目光一亮,激动地道:“应该可以!今天的工作只是当志愿者,因为是新生报到时间。走,我们去问问。”
“哦。”
年承旭本以为宋启要带他去找老师之类的职务问问,结果宋启直接带他去了新生报到处,和本校的志愿者询问后,还给自己和他领了志愿者马甲。
如此随意的上岗,干过无数兼职的年承旭拿着马甲愣了那么几秒。
来得太早,新生报到处甚至连桌椅都没撑起来,附近也没几个新生的影子。
抱着纸箱的志愿者女生听着一旁的同学说话,忍不住地惊呼道:“物理所的前辈啊!?”
随行的几个研究生也都刚到,闻言纷纷转头看向一旁的两名前辈。
两人皆是一身短袖牛仔裤,各自都十分具有特点,一位吊着条右胳膊,右手还被纱布包裹得密不透风,却没打石膏,教人分不清到底是何种伤势。另一位半长发捆在脑后,戴着银丝眼镜的侧颜有一种冷清的气质。
“看来物理所也讲究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但这吊条胳膊……”
一个志愿者男生走过去,接过女生抱着的纸箱放在地上,蹲下开始往出拿支架。
“谢啦。”女生笑着也跟着蹲下,小声道:“喂,那个前辈长得真漂亮啊,你和杨淮不也是学物理的么,要不要一起考去物理所?说不定还能来一出横刀夺爱、为爱斩断兄弟情之类的,哈哈……”
……
年承旭抱着一沓表格,看着只有一只手能用的宋启偏要帮忙支桌子,走过去把表格塞给宋启,自己去支,问道:“没有体力活吗?”
他问的是宋启,支桌子的俩大男生却纷纷愣住——
这位前辈好看至极,再加上整个人的气质,典型的高岭之花,但这沙哑且具有男性特质的嗓音是怎么回事……
俩大男生里的其中一个下意识地将视线下移,想确认性别,反应过来的一刹那间,唰一下挤住了眼睛,脸也噌一下红了。
宋启索性用脚勾过来个椅子坐下,等着桌子支好把表格放上去,笑道:“你想要啥体力活啊?这儿也没砖让你搬啊。”
年承旭回头看了他一眼,继而低头看了看周围,对面前的男生说:“有扫把吗?我扫地吧。”
杨淮眼睛还挤着,突然被身旁的顾南拐了一肘子,眼睛噌一下睁开,视线直直地对着年承旭,嘴里磕巴道:“怎、怎么……”
“啧。”顾南皱眉瞥他,“前辈问你呢,有没有扫把。”
“哦、哦哦!”杨淮看上去就像一个冒蒸汽的机器人,“有、有的!我去给您取!”
“还‘您’呢?大傻子……”顾南嫌弃地嘀咕着回过头,对年承旭笑道:“前辈,你别笑话他哈,他不结巴的。我舍友跟他是发小,听我舍友说他从小只知道学习,学傻了估计。”
“没事。”年承旭点点头。
“——啊!”
宋启只有一只手能用,还抱着表格,拍不了大腿,只能跺了下脚,一脸恍然大悟:“你们那同学该不会把他——”
他抬着下巴指了指年承旭,哈哈笑道:“当女的了吧?看他脸那么红……”
“……”
顾南愣愣地转头,再次看向这位好看至极的前辈。
“……前、前辈!给、给您!”
没一会儿,杨淮的声音从顾南身后喊来。
顾南一激灵,顿时回过神,转头看着自己的这位,从刚才起莫名开始结巴的好兄弟。
“谢谢。”年承旭把扫把接到手里,转身走了几米就弯腰开始扫地。
宋启瞬时坐不住了,感觉自个儿的屁股着了火,一下站了起来——
然后才重新想起自己只有一只手能用。
不过没一阵,宋启就震惊地瞪大眼。
年承旭扫地真的是……
就跟那地上粘着口香糖一样,扫得极其用力,就连小臂都隐隐浮现青筋,可见力气极大,而另一方面的,也可见这人大概率不会扫地……
幸好这地上挺干净的,不然就年承旭这么一扫,肯定得尘土飞扬。
宋启深吸一口气,叹了出来。
新生报到处置办得差不多后,志愿者们打算留下两人守着,剩下的人去吃饭。
宋启原本看着年承旭工作得这么热心,以为他会主动留下来,结果嘴还没张开说话,就见年承旭放下手里的宣传页,一副立刻马上就要跟去吃饭的样子。
宋启哑言几秒,噗嗤笑了,和年承旭一起跟着人群走,随口道:“早知道把饭盒带来了。”
年承旭转头看了看他,思索片刻,抛出结论:“你的洁癖很严重。”
宋启整个人一愣:“……”
见他不说话,年承旭重新垂眸思考,少顷又道:“没关系,应该有打包用的那种饭盒。”
“…………”
半晌,宋启深吸一口气,满目专注地看着年承旭,道:“我的洁癖仅限于卫生的脏乱差。”
年承旭和他对视着,看上去不能理解。
“……”宋启又深吸了一口气,思考了一阵,扭头对年承旭了当道:“换句话说,我没有洁癖。”
年承旭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信没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回过头去看路,点点头道:“好的。”
宋启平日里就喜欢哈哈笑,这使得他在这群研究生志愿者里能够很快地融入进去。
大家吃着聊着,坐在对面的男生笑道:“前辈,物理所的伙食怎么样啊?”
“啊……”宋启嚼着饭思考着。
这个问题的回答不只是表面那么简单,他在这里回答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转头就被在这所中科院所属大学传开,毕竟他是代表科院物理所来干活的。
突然之间,他脑海中出现一个极好的应对方案,连忙放下筷子,两三下掏出手机点了点,摆在餐桌中间,按耐不住激动地道:“看,这是我拍的我们所的食堂。”
坐在对面的男生拿起手机,又放回去,和大家一起围着看。
“——我靠!”
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吃饭的年承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脏话惊到,而比起以前被呛得咳嗽,这次他咬了一口舌头。
疼痛瞬间跟随铁锈味漫延,年承旭双唇紧闭放下了筷子。
“这、这是您吧?前、前……”坐在旁边的杨淮还没结巴完,一下顿住话音,两只手无措地晃着,又开始结巴:“前、前辈您怎、怎么了?”
“这视频我见过!……原来是前辈你拍的啊!?”
“在哪见过啊?”
“微博啊!因为播放量超高我就刷到了,我看看……欸欸欸!就是前辈发博那天我刷到的!”
……
年承旭伸手捂住嘴,用双唇抿了抿舌头,还是很疼。他抬起另一只手对杨淮摆了摆:“没事。”
“我X真的假的!?我都好久没登微博了,我看看……”
正伸手拿手机的宋启猛地顿住,一把用仅能使用的左手抓住了年承旭捂嘴的手腕,“你咋了!?”
“咬到舌头了。”年承旭顺势松开嘴去掏自己的手机,然后点开前置摄像头,张着嘴看了看自己的舌头。
“我、我去给您买、买药!”杨淮将近一米九的身躯噌一下跳起来就往外跑。
年承旭伸手去抓,没抓着,轻叹了一口气,回头对宋启说:“没事。”
“你转过来我看看。”宋启急得要命。
年承旭眉心皱了下,转头看着宋启:“我说了没事。”
宋启倏然一愣,条件反射般松开了年承旭的手腕,脱口而出:“对不起……”
……
吃完饭一路往新生接待处走,宋启脑海中一直是年承旭那个皱着眉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一刻的年承旭有点冷酷无情,甚至是冷血。
完全无法与那一刻的年承旭亲近起来的感觉。
年承旭没再去当志愿者,去宿舍对着镜子贴好药就把马甲给了送药的男生,顿了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杨淮。”杨淮又变成了冒蒸汽的机器人。
“哦。”年承旭看了看杨淮的脸,观察片晌表情,然后垂眸略一思索,重新抬眼,道:“我的舍友说,你脸红是因为你把我当成女的。”
杨淮低垂的眼睛下意识睁了下。
A FEW MINUTES LATER...
杨淮终于意识到话里的意思,始终低垂到极限的脑袋终于抬起,看向年承旭,“您、您是男生……”
对着镜子捆头发的年承旭一顿,对镜子里的杨淮点点头,道:“恩,所以你不要脸红了。”
“……”杨淮难以置信地看着年承旭走出宿舍。
校园里拉着行李箱的人影多了起来,年承旭左顾右盼地看了看,回头走出了中科大。
站在街边,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准备对列表里的“未婚夫”使用一个从未用过的功能——
视频通话。
视频通话在六秒后被接通。
苏启明看上去愣愣的,但这不影响他内心的喜悦,脸颊的酒窝露得很深:“怎么想起来打视频的?我都没反应过来。”
“我的舌头疼。”年承旭说完,对着屏幕吐出舌头。
“……”名为少儿不宜的东西率先占据苏启明的大脑,随后才接收到话里的内容,红起来的脸唰地白了:“舌头怎么了?!”
年承旭手机屏幕中的他瞬间变大,距离拉得极近,似是要钻进手机里,“旁边怎么贴着……你咬到舌头了!?怎么咬到的啊!?”
如果他没记错,这还是年承旭第一次咬到舌头,而之所以知道年承旭咬到舌头,全是他以前咬过,年承旭拽着他的舌尖给他贴过这种药。
“我觉得我不高兴。”年承旭收回舌头说道。
随即,他皱了皱眉,又说:“但是我觉得,我不是因为疼不高兴。”
手机屏幕里的苏启明嘴巴幅度极大地张张合合,像是有一堆说不完的话但不知道从哪开始说。
“恩……”年承旭垂眸低吟着,自顾自想了想,又开口道:“我不知道。”
他说完又吐出舌头,看了几秒屏幕里自己的舌头,重复道:“不知道。”
苏启明听着直觉得耳熟。
当初大二年承旭发烧住院,突然毫无征兆地拿病床上的枕头砸他的时候,说的也是这句“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