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野》烟火无雾

110、第 108 章

　　“你……”陈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许星然。

　　因为许星然抱着年承旭，陈争在打量过程中还瞅了两眼年承旭，可是年承旭没什么表情，他完全不知道年承旭在想什么。
　　——只有知道年承旭的想法，他才能完美地应对面前的这种局势啊！

　　“我警告你，”许星然拢着年承旭，指了指陈争，“她的事与你无关，还用不着你管她！”

　　陈争的眼睛再次瞪圆了。

　　一口气吸上来，陈争也怒了，张口就开始叫唤：“捏马他的事怎么与我无关了！！！我虽然不是他的邻居了，但我依然是他的好朋友！！！倒是你！！！你是谁啊？！！你给我放开他！！！”

　　陈争说着就上手去拉，许星然没想到这人居然敢动手，方才指过陈争的手抬起来就往脸上扇——

　　啪。
　　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包括年承旭。

　　许星然又开始没想到——这人居然不躲，就跟傻逼似的直愣愣地只顾着拉年承旭。
　　而陈争没想到的是，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竟然敢打人，况且打人不打脸，这人简直就不是个人！
　　年承旭则不明白，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这两个人为什么一见面就吵架，而且会打起来。

　　不同于许星然已经见过好几次陈争，陈争到底是第一次见许星然，就这样平白无故被扇了一巴掌，陈争顿时怒火冲天，一只手使出吃奶的劲儿推搡许星然，另一只手尽可能轻地把年承旭往自己这边拉。

　　11岁，9岁。
　　区别这时候就展现出来了。
　　只听许星然以比陈争大三倍的声音怒吼道：“她是我的女人！”

　　陈争像是没站稳脚拐了一下似的身体一歪：
　　“……”
　　“……你，你说啥玩意儿？”

　　“你给我滚！”
　　许星然反手狠狠地推搡了一下陈争，陈争一个踉跄后还在愣神。
　　“……”
　　“…………………………”

　　“…………”

　　年承旭在许星然怀里抬着头，左看看右看看，伸手去掏兜里的本子写字。而不得不称赞一句的是，许星然这时候还能因为年承旭的动作，本能地去放松抱年承旭的胳膊，以便年承旭取东西不受限制。

　　“……”

　　年承旭认真写完字，把本子对许星然举起来。
　　还在瞪陈争的许星然低头看过去。
　　——[我是男的]

　　“…………”

　　“……？”
　　许星然愣愣地瞪着那四个漂亮的楷体字。

　　陈争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搞清楚年承旭的想法，连忙蹿过去也伸着脖子瞅年承旭写的字，可看到年承旭写的四个字也还是没什么收获，只能又连忙蹿开，免得再被猝不及防扇一巴掌，和许星然保持了距离才道：
　　“对啊！你连他是男的女的都不知道就在这里犯神经病！你，你赶紧把他放开！不然我，我要报警了！”

　　不知过了多久，许星然突然神色古怪地笑了起来，眼珠一动一动地转向年承旭，他仿佛觉得很滑稽：“你开什么玩笑呢，不要开玩笑了好吗。”

　　陈争站在旁边看得皱起眉，心想这人该不会真的是神经病吧，鼓起勇气又蹿过去拉年承旭：“你给我放开他——”

　　还没叫唤完。
　　嘭地一声，陈争被一脚踹到了地上。

　　许星然完全没了之前怕抱疼年承旭的控制，紧紧地把年承旭禁锢在怀里，浮出红血丝的桃花眼阴冷地盯着脚下的陈争，一开口，语调都有些难以克制的颤抖：
　　“叫你滚你听不见吗？不想死就给我滚！”

　　陈争一屁股墩疼得呲牙咧嘴，但也不敢轻易再扑上去，从小到大他没被其他小孩殴打过，况且许星然比他高，他无法确定许星然的年龄，甚至无法确实许星然是否真的具有精神病，说不害怕是假的，只是在大脑里飞速转动想办法。

　　宋宇泽走着走着愣了一下，喜笑颜开地跑起来：“宝贝儿们，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皮皮，你在这儿干嘛呢？稀奇啊，不用拉琴学习了？”

　　陈争愣愣地扭头看过去，反应过来后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忍痛笑道：“宋哥你才回来吗？”

　　“是啊，”宋宇泽跑过来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我爹今晚做排骨，让我去市场买点回来。小祖宗——”
　　宋宇泽笑着转头去看许星然，当即一愣，唇动了动才说出来话：“怎么了？唉哟小祖宗怎么哭了？”

　　宋宇泽伸手去摸许星然的头，啪地一下被许星然打到一边，紧接着许星然松开年承旭，转身打开院门跑了进去。

　　“……？”
　　宋宇泽反应不过来，看了看被狠狠甩上的门，回头道：“他怎么了？你……你俩总不可能欺负小祖宗了吧？说出来我都不信。”

　　陈争又听得脑子转不过弯来：“啥玩意儿？啥小祖宗？宋哥你认识那个神经——”

　　陈争连忙一顿，清了下嗓子又道：“宋哥你认识他啊？”
　　“你爸没跟你说？”宋宇泽有些意想不到，“他就是年承旭以后要住的这户人家里的小孙子啊，喏，就这家，里面住着一位奶奶和他的孙子，孙子就是刚那个小孩。”

　　“……”
　　“……啥玩意儿？！！！！！！！！！！”

　　一番闹剧下来，最无辜的可以说是年承旭了。

　　年承旭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本子和笔，想在陈争和许星然起冲突时随时写字。
　　他转头看了看许星然家紧闭的大门，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许星然抱疼的身体和捏疼的胳膊，模糊地感受到了一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宋宇泽和陈争了解清楚情况后怔愣了好一阵，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僵硬地对年承旭笑道：“跟哥回家吃饭吧？哥有铁奶奶的电话，跟她说一声就行。”

　　年承旭双眼无神，缓慢地眨动，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反应。

　　宋宇泽使劲地又挠了挠头，重新笑道：“哥这段时间可是学了流食的做法的，认真地学了哦，给咱小鬼露一手好不好？”

　　吧嗒。
　　两滴眼泪腾空坠落，砸在年承旭的鞋尖上。

　　陈争比宋宇泽的反应要快，尽管都愣住了，但还是连忙上前轻轻搂住年承旭，抬头去瞅宋宇泽，急得眉毛都拧成了绵延的山峰，小声问道：“咋……办啊？”

　　宋宇泽不明白年承旭为什么要流眼泪，他甚至连之前许星然为什么要流眼泪都不知道，十脸懵逼地再次挠了挠头，弯腰去抱年承旭，道：“皮皮你放开吧，我带小鬼去我家。”

　　宋宇泽抱起年承旭的时候，年承旭手里的本子和笔掉在了地上。

　　陈争看到了，连忙捡起来递给年承旭，可是年承旭除了眼睛在缓慢地眨动，眼泪在流以外，毫无反应。
　　这也证实了他刚刚所看到的——年承旭是自己松开手的，所以本子和笔才会掉下来。

　　陈争和宋宇泽对视了一眼，没办法，只能把本子和笔先装在自己兜里。

　　宋宇泽的家并不在“L”这条路上，需要走过一整条“L”，在拐弯后沿着另一条路继续走。
　　这条路上都是一些复式楼或三层楼的小别墅，和陈争住的那条路来比，主要区别在于院子比较大，围墙外也可以通行。也就是说，这条路上的每户人家并不是以墙为隔，而是以能过一辆车的小道为隔。

　　走到附近最豪华的独栋前，宋宇泽叹了口气，道：“皮皮，你也去我家吃饭吧，陪陪小鬼，我给你爸打电话说一声。”

　　陈争本来是不放心年承旭，陪着一路走过来的，打算送完就原路返回，顿时欣喜万分：“真的啊？好啊好啊！”
　　——这样他就不用担心石英会揪耳朵训他了，毕竟这会儿再回去的话石英大概率已经到家了，但是只要他爸出面说一说就会没事的。

　　一进门就传来了宋爷爷吆喝民歌的调调，宋宇泽笑了笑，抱着年承旭一边换鞋一边大声道：“爹！看我带了哪两个回来了！”

　　不一会儿宋爷爷就拿着铁勺从厨房跑出来，当即愣了愣后哈哈笑道：“是我们皮皮和小鬼啊！来来来！随便坐！宋爷爷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谢宋爷爷。”陈争使劲点头礼貌道，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当是帮年承旭也道谢了。

　　宋爷爷家里面也很豪华，沙发却不是与装修风格相称的高档皮质，反而是非常柔软的布艺沙发，人坐上去就像陷进一堆棉花里一样，一整天的情绪与压力都会得到有效缓解。

　　宋宇泽把年承旭轻轻放在沙发上，返去玄关拿了小拖鞋回来帮年承旭换，而陈争就没小拖鞋了，穿的是宋爷爷家待客的拖鞋。
　　年承旭的那双小拖鞋还是以前宋宇泽给年承旭买的，毕竟除了那些抱着昏迷的年承旭去医院的日子，还有许多日子是年承旭发着烧，他不放心就带着年承旭来家里住，等烧退了才送回去。

　　宋宇泽掏出手机去阳台打电话，陈仲讲话很客气，这让交谈的氛围变得很轻松，不需要多说什么就可以结束通话。
　　宋宇泽深吸一口气，又给那位给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的优雅奶奶打电话。

　　宋宇泽早年丧母，但并不渴望母爱，因为他爹把他照顾得很好，只是有些不会和长辈级的女士们交谈罢了。
　　通话进行到尾声时宋宇泽已经鼻尖冒了点汗，抬起手背蹭了蹭就继续礼貌又带笑地说着话。

　　等对方挂断电话，宋宇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觉得铁奶奶比他高中那会儿的德育主任还可怕。

　　见年承旭小小的一个在沙发里还是没反应，陈争又无措地看了看宋宇泽。

　　可是宋宇泽也没办法，其实说起来，在他的印象里反而以前的年承旭就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不止是没有口语，就连书写交流也没有过。
　　现在好不容易看着年承旭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年承旭唰一下又变回了这样。

　　宋宇泽没辙，只能去厨房和他爹做饭，顺便给他爹说说年承旭的事情，留陈争陪着年承旭。
　　陈争心里百感交集——

　　在来宋爷爷家的路上，他听宋宇泽说了，那神经病叫许星然。
　　可是年承旭住在那个神经病的家里，他和那个神经病发生那么严重的争执，会不会牵连到年承旭？比如，年承旭会因此在那个家里受欺负？

　　陈争抱着脑袋趴在腿上，使劲挠着他那一头短寸。

　　没经历过寄人篱下，但仿佛尝到了那种滋味。

　　他不知道许星然会不会打年承旭，毕竟许星然不光打了他，还前一秒抱着年承旭后一秒就把年承旭关在门外。
　　他也不了解许星然的奶奶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像许多奶奶那样无条件宠爱自己的孙子，见不得孙子受一点委屈。

　　更何况亲的就是亲的，再怎么说年承旭在那个家里也是外人，就算那个奶奶分得清是非对错，年承旭也会遭到区别对待吧。
　　他不指望那位奶奶能平等对待年承旭，只希望那位奶奶不要因为他和许星然的争执，把火发泄到年承旭身上，牵扯到年承旭，他宁愿自己上门道歉，负荆请罪都可以。

　　陈争越想越自责。
　　尽管不是他的错，他也没有动手打人。
　　他扭头看了看年承旭，发现年承旭没再流眼泪了——
　　但是！！！！！！！！！

　　陈争一瞬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光速拿起茶几上的纸巾抽了几张按在年承旭的鼻子上：“你——！！！”

　　陈争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住自己火山爆发般的怒气，这才睁开眼睛对年承旭道：
　　“鼻涕好吃吗？”
　　——刚才看过去的时候，他发现年承旭脸上挂着的不只泪痕，还有两串鼻涕，而且已经入口了。

　　可年承旭还是没反应。
　　陈争没办法，只能拧着眉帮年承旭擦鼻涕，他简直要气死了！对比下来他更愿意让年承旭吸溜鼻涕！

　　宋家作为为数不多的大小节日都在家下厨的家庭，爷俩做饭还是很有效率的。晚饭做好摆上桌，宋宇泽笑嘻嘻地朝客厅喊道：“皮皮，带着小鬼来吃饭啦。”
　　结果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陈争喊话回道：“宋哥，你来看看，我不知道咋办！”

　　宋宇泽愣了下，连忙赶去客厅，发现年承旭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而且之前见到的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那样，完全没变过，而陈争就站在旁边，看上去非常手足无措。

　　“不哭了？”宋宇泽小声问了句，弯下腰逗小孩地弹了弹年承旭的鼻尖。

　　“不哭了。”陈争捂着嘴小声回道，皱着眉想了想，又道：“我知道我这样形容是不对的，但是……但是他就像死了一样。”

　　宋宇泽一愣，扭头象征性地拍了陈争脑袋一下，又回头望着年承旭，轻声询问：“小鬼，哥抱你去吃饭好不好？哥给你做了粥。”

　　静寂的等待。
　　年承旭始终没有反应。
　　宋宇泽挠了挠头，看样子他家小鬼又变成了罢工的小机器人。

　　“咋办啊？”陈争急得手指乱抠。
　　宋宇泽叹了口气，把年承旭轻轻抱起来，扭头对陈争道：“走吧，吃饭。”

　　在餐桌入座，宋宇泽把年承旭放在自己的身边，方便喂饭，毕竟小鬼罢工了——罢工的小鬼可是连饭喂到嘴里都不往下咽的，得费些功夫了，幸好他有些经验在身上。

　　宋爷爷发现年承旭不对劲，但还是笑呵呵的，还起手给年承旭夹了块排骨，夹过去才像是想起来，不好意思地爽朗笑道：
　　“看爷爷这记性，咱家小鬼还不能吃这些，得好好吃流食养好身体才能吃大鱼大肉，恩没事，爷爷到时候也给你做，做和今天这桌一模一样的。”

　　宋宇泽和陈争都愣了愣，连忙去看年承旭的反应——
　　年承旭的眼珠动了动，那个角度，是看向宋爷爷了，但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其他反应了。

　　终于有反应了。
　　宋宇泽震惊过后简直要飙泪了，而陈争的反应倒没有那么夸张。

　　比起宋宇泽，陈争今天算是第一次见“罢工的小机器人”模样的年承旭，能说出那句年承旭像死了一样也没什么奇怪的。
　　宋宇泽第一次见到年承旭“罢工的小机器人”模样的时候，连呼吸都被年承旭罢工了。

　　幸好宋宇泽及时发现，但最后年承旭还是缺氧性昏迷。

　　现在对旁人说起那件事来也就短短几句话，但宋宇泽不想说。
　　那画面宋宇泽这辈子都挥之不去。
　　无论当时的年承旭在想什么，但那就是自杀式行为。

　　为此宋宇泽把年承旭带到家里来，没日没夜亲自监管年承旭好几天，直到他的小拇指和年承旭的小拇指拉在一起，年承旭点头保证再也不那样做了。

　　“巡逻与出警”任务也就从那时开始，最开始确实是出于不放心，但之后年承旭发生的那些晕倒都是发烧和身体虚弱造成的，宋宇泽这才放下心来。

　　今天小鬼再次罢工，不过看样子小鬼确实拉钩点头说到做到，不会再在呼吸这件事上罢工了。

　　“啊——”
　　宋宇泽舀了一勺粥到年承旭嘴边。
　　果不其然，年承旭嘴巴没动。

　　宋宇泽先放下碗，自个儿夹起一块排骨吃完，又重新端起碗舀了一勺粥到年承旭嘴边：“啊——”
　　年承旭嘴巴还是没动。

　　宋齐泽翘起拿勺的食指戳年承旭软乎乎的小脸蛋，哄道：“你看，哥都吃了一块排骨了，你也喝一口粥，不然你宋爷爷两下把排骨吃光了，哥没有排骨吃了。”
　　“真好吃啊——”宋爷爷适时地赞叹道，吃完一块排骨又夹起一块开始吃。

　　“你看是不是？”宋宇泽委屈地嘟了嘟嘴，将勺子朝年承旭的唇缝轻轻推了推。

　　事实证明，经验是有用的。
　　尽管等待时间有些漫长，但年承旭的嘴唇最终还是动了。

　　宋宇泽瞅准时机，把勺子朝年承旭只张开了一点点的唇缝中挤进去：“对对对，真乖啊我家小鬼——慢慢往下咽啊，不急，哥先吃块排骨。”

　　“……”
　　陈争坐在一旁，夹着一块迟迟没放进嘴里的排骨，看得目瞪口呆。

　　吃完晚饭，宋宇泽一边给年承旭擦嘴，一边和他爹商量了一下，打算去许星然家取年承旭的书包，今晚让年承旭住在这儿，顺路送陈争回去，亲口给人家家长再说一声。

　　宋宇泽带着陈争出门后，宋爷爷就连人带椅地把年承旭搬到厨房里，一边拿起围裙往身上系，一边笑道：“咱小鬼陪爷爷洗碗。”

　　从整个看上去的话，年承旭还是没反应，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年承旭的眼珠在极为缓慢地转动，是在看宋爷爷忙来忙去的。

　　等收拾好厨房，宋爷爷把年承旭从椅子上抱起来往楼上走，笑呵呵地道：“小鬼吃完饭该困了吧？爷爷陪你玩一会儿就睡觉好不好？”
　　宋爷爷当是自言自语，走进二楼靠里侧的一间房就打开灯，继续往里走，又接着道：“今天我们来玩什么呢？”

　　这间房并不是卧室，而是迷你版的游戏屋，里面满满都是玩具和娱乐设施，小到木马，大到滑滑梯，这些全都是宋宇泽玩着长大的，宋爷爷把它们完好地保留了下来，四周的墙壁上都是五颜六色的彩笔、粉笔、蜡笔画上去的各种东西，这些也都出自宋宇泽之手。

　　宋爷爷知道年承旭罢工的事，今天看样子是这小鬼又罢工了，抱着年承旭坐到卡通拼块地毯上，笑道：
　　“你个小鬼，罢工归罢工，可不能躺下啊，好好坐着。”

　　年承旭缓慢地眨着眼睛，望着周围的玩具。

　　“让我康康……”宋爷爷记起儿子教的梗就连忙活学活用，扫视一圈周围，跪爬几下拿起个地球仪坐回去，对年承旭道：“给，爷爷没什么可送你的，就送颗地球给你吧。”

　　这次年承旭肉眼可见地给出了与之前相比较多的反应——
　　他望了十多秒的地球仪后，慢吞吞地接过来抱在怀里，抬头去看宋爷爷。

　　宋爷爷心想不错不错，再接再厉，于是咧嘴笑道：“爷爷我虽然生在台湾，也一辈子没离开过台湾，但从你小宋哥哥生下来爷爷就每天跟他来一遍一问一答——我国最大的岛屿是哪个岛？台湾岛。”
　　宋爷爷感叹着，像是陷入往事的回忆里，继续道：“你小宋哥哥不会说话的时候啊，爷爷就每天对着他自问自答，等他会说话了，爷爷先给他教的就是中国俩字，你小宋哥哥最先学会写的也是中国俩字。”

　　年承旭又多了些反应——把地球仪转到了中国版图，伸手指住台湾。

　　宋爷爷欣慰地摸了摸年承旭的头，耐心地说：“小鬼还不知道吧？以前呐，是台北，中/华台北，现在改成台湾省。”

　　年承旭反应动作明显变快了，扭头看着宋爷爷，摇了摇头。

　　宋爷爷一愣，猜了猜，道：“不知道？”

　　年承旭立刻又摇了摇头。

　　宋爷爷又是一愣。
　　——他看到平日里没啥表情的小鬼居然皱眉了。

　　宋爷爷好容易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笑呵呵道：“那就是知道？”

　　年承旭终于点了点头，然后回过头去，继续看地球仪。

　　看年承旭小小的食指一直在地球仪上的台湾摸着，宋爷爷笑道：“看来我们小鬼也觉得正式更名为台湾省之后回归是势在必行的啦！”

　　相比刚才，年承旭这次用力地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周围，爬过去拿起墙边的彩笔在墙上写道：
　　［台灣省是我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年承旭写完立刻回头去看宋爷爷。

　　宋爷爷笑着点点头。
　　年承旭似乎不满意他的这一反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又拿笔在墙上写。

　　宋爷爷内心有些小慌乱，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连忙起身过去蹲在年承旭身边，发现小鬼在墙上又写了一遍简体字的“台湾省是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并在两句话后面都加上一个感叹号。

　　宋爷爷反应了一阵，张开嘴准备呐喊，又连忙顿住，怕吓到小鬼，于是说道：“小鬼，来，看我。”
　　等年承旭转头看他，宋爷爷又道：“来跟爷爷一起喊——”

　　宋爷爷停顿了几秒，算是给年承旭反应时间，这才举双手到嘴边喊道：“台湾省是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一句喊下来宋爷爷只觉得心里舒坦极了，而且年承旭没被吓到，宋爷爷也算是松口气。

　　宋爷爷耐心地观察着年承旭，见年承旭嘴唇微微动了之后心里瞬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
　　但事实还是证明，年承旭迟迟不开口。

　　宋爷爷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听上去很是歉意地道：“瞧爷爷这记性，咱家小鬼不说话，那爷爷帮你喊好不好？”

　　年承旭嘴唇又略微动了动，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好！”宋爷爷朝手心里呸呸两下，搓了搓双手，捏起拳头大喊道：“台湾省是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喊完，宋爷爷扭头一看，发现年承旭在紧紧地盯着他，当即爱国的血液翻涌，仿佛回到了热血的年纪，当即深吸一大口气又开始喊：“台湾省是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我们中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喊完觉得不得劲，宋爷爷一下跳起身，从墙边捡了根水彩笔握在手里就开始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

　　年承旭突然站了起来。

　　宋爷爷看得愣了一愣，顿时更加热血沸腾地唱：“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啪啪啪。
　　双手拍打在一起的声音响起。

　　宋爷爷愣愣地看向年承旭——

　　只见这小鬼使劲鼓着掌，关键的是，小鬼那一双平日里时刻无神的大眼睛此刻亮晶晶的，像是迸发着某种纯真又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