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诡事多》阿陶陶

17、清羽（六）

　　将大师送回后，季胤在商城的办公室待到了很晚，离开时外面秋雨还在密密斜织，时至凌晨，又在下雨，谁都想尽快结束工作早点返家，等他坐上车，司机赶紧踩动油门往季胤东城的公寓方向驶去。

　　谁知没过多久，车子就在一处环岛发生事故，莫名失控撞上路边大树，整个右侧车头被撞毁，车内的安全气囊全部弹出，大树下方的石砖都翘了起来，可见撞击力度确实不小，司机因气囊保护没怎么受伤，但送往医院这一路神志迷糊，不停大叫有鬼，坐在后排的季胤情况比较严重，颈侧鲜血淋漓，切口据说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到大动脉了。

　　幸好附近就有熟人所开的私立医院，季胤的发小立马安排了自家医院最好的医生救治，人在邻市开会的季父赶到时手术已经做完，看着脖颈包了厚厚纱布，呼吸微弱的大儿，他脸色沉得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黑。

　　创业容易守业难，就这么两个儿子，小的矜骄傲气，能力平平不堪重任，而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已经没有时间再手把手教导，大儿虽然这些年与他离心，却自小敏锐聪明，行事果决又不失稳当，二代子弟中绝对的出类拔萃，能力确实堪当下任接班人，为了季家，他私下已经在让律师草拟遗嘱，这个时候，若是季胤出了什么闪失，那季家......可真是麻烦了。

　　所以在看到同样匆匆赶来的妻子和小儿子时，季父没有同两人说话，反倒盯着妻子的眼睛看了许久，面色暗沉如水。
　　因这场车祸来得太过莫名，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别的原因，事关季氏未来，他不能再像当年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了。
　　女人被他看得心口发颤，明明与自己无关，却莫名底气不足，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担忧神情差点破功。

　　好在恢复神智的司机很快说了当时情况，道车祸不是人为，而是撞鬼。

　　原来他们的车子一上环岛，窗外突然就起了大雾，四周幽幽暗暗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车灯还能照亮前面的路，司机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古怪，因车子一直到不了路头，平时过了环岛不到百米就有个红绿灯，但他开了十几分钟也见不到路口，导航失效，电话也没有信号，车外除了车灯的光其它什么光线都没有，他们就像是开进了一条非人间的小道......

　　后来更可怕的事发生了，大公子刚说让他往反方向开，车窗上就冒出了一张血糊糊的脸。

　　“...没有眼球，脸上都是血...四肢好像被折断，软塌塌的...”司机越说越怕，两只手抖得不行，“...眨眼就进了车里，大公子要不是躲得快脑袋当时就没了...身上的护身符都不管用...”

　　季父眉头紧蹙，季颢张大嘴，不由自主往后退到自己母亲身后。

　　“...幸好前面传来喇叭声，黑雾一下子就散开了，那鬼物也退了出去，但它攻击大公子的时候...玻璃上还出现了血字...说...说....”司机额头冒出冷汗，像是不知该不该说出口，季颢急问，“什么血字？”

　　“...绝不放过...季家人...都得死...”说完这话，司机牙齿咯咯轻碰，“...黑雾消失后车子突然加速要跟对面的大卡车撞上...我根本刹不住，只能打方向盘往路边的灌木丛冲......”

　　如此听来，大儿子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万幸，季父悚然而惊，只觉得整个后背阵阵发凉，但他思来想去，实在不知季家怎么会招惹到这样的厉鬼。
　　站在他身后的女人瞳孔微缩，抓着手提袋的白皙手指紧紧揪在一起，季颢更是脸色大变，目中尽是惊惶。

　　季胤麻药未过还在昏睡，一张俊脸惨白如纸，季父跟医生交代再交代，又沉声吩咐阿格几人好好守着，然后才离开了医院，一路上他打了数个电话，让亲信这几日务必请个高人回来，帮季家化了这个劫。

　　是夜，季颢又惊又怕难以入睡，女人心疼万分，吩咐厨房煮了安神汤过来，一口一口喂他喝完，等儿子终于睡下，她才起身走出，然后寻了个安静地方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狐疑，连说不可能，因当初所设的阵法极其完美，按道理那少年的魂魄根本熬不到现在，就算真的撑到了如今都还未散尽，只怕也是虚弱如萤火，又怎么可能溢得出阵法，还变作厉鬼。

　　女人捏着电话的手指阵阵发白，想到医生给的照片上季胤颈间那条又长又深的恐怖血口，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事实摆在面前，厉鬼已逃出阵法毋庸置疑，先是季胤，下一个只怕就是季颢，她绝不允许自己的亲儿有半点损伤。

　　那人听了也不免迟疑，道时隔五年，放在阵法内的符纸或许已经效力不足，得等她亲去查看一下是否出了问题。

　　“...明日就去，多少钱你开个价。”女人咬牙道，“...无论如何，给我尽快解决。”

　　******

　　一场秋雨带来久违凉意，但下雨不适合逛街，是以客流量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商城这日更是门庭冷落，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往。

　　黑色私家车缓缓开入地下车库，明明负一层几百个车位还空了一半，黑车却偏偏不停，绕过成排空位直下负二层。
　　这层车库近来空置率太高，为了节约开支只开了部分照明，许多探头也都破损得无法正常运转，一眼望去真是无比空旷阴森，处处透着冰冷气息，黑车下坡之后很快右转，一直开到了最里面的一排车位前，缓缓停住。

　　里面下来一个身形干瘦的黑衣妇人，奇怪的是她下车后哪儿也没去，反而看好了方位后就站在车旁某处缓缓踱步来回地走，口中念念有词，右手五指还不时曲张做掐算状，几分钟后，她面色一缓，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转身上车，吩咐司机可以离去。

　　若是旁人看到，只会觉得这女人行为古怪神经兮兮，但从视频中看到这一幕的季胤却自病床上一跃而起，几下扯开手背上的针头和脖子上的纱布。
　　伤口是用乳胶和真血混着粘合仿出，逼真程度简直凑近了都难以分辨，但卸下却有些困难，他实在等不及，忍痛撕下后随意用手抹了抹残胶，接过阿格递上的外套，带着守在门口人大步离开。

　　黑衣妇人只怕做梦也不会想到，她前脚刚走，这边后脚就来。
　　不多时一行人便赶到了商城下方负二层车库，季胤踏上方才那妇人所站的位置，前后左右仔细地看了一圈。
　　这里有成排的空车位，有根根圆柱，有厚厚墙壁，墙壁后面有......
　　他忽地停下，看向不远处的消防泵房。

　　自家的物业最是方便，清场封库，关电关阀，想要做什么一句话吩咐下去立马可以开工，觉得光靠水阀放水不够快，直接调来工程队用机器抽，泵房东侧这边也开始砸墙，地下墙体很厚，里面还夹了钢筋，强度等级和防渗等级都是P6，为什么？因为后面是消防水池，储备了大量的消防用水，但容量再大，数处同时动作，连夜清空也不是难事。

　　大约三小时后，水池被抽空，泵房墙体也破开一处大口，附近地面污水横流，面目全非。
　　偌大的水池至少六米高，久未清理，底层沉淀物恶臭扑鼻。

　　季胤站在缺口外眯眼看向里面。
　　据说当年叶清羽失踪时，警方也曾排查过这处集水坑，探测后并无发现。
　　那么...水池的下面呢？

　　清淤又是一场战斗，气体检测合格后，工头队长带着人进入内部，数个照明灯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先前那妇人所站位置正对水池中心，工人们得到指示后准备挖掘划出的范围。

　　季胤凝视着即将破开的那处，扭头对阿格说，“...中间位置别用电钻...让他们动作小心一点。”
　　他轻声叮嘱，“...不要吓到他。”

　　阿格望了望自家主子脸上的表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眼神温柔成这样，要是被那些迷妹瞧见只怕心都要化成水，可那叶清羽如今已是枯骨一捧，哪里还能被吓到？
　　不过阿格这会儿没空揣摩老板的心思，看看表，距离天亮已经没多少时间，后续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他赶紧点头，转身将季胤的话吩咐下去。

　　最初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混凝土块还是混凝土块，随着所挖的坑越来越深，有经验的师傅发现了不对劲。
　　听到这个消息，季胤立马跨过满地被切割出来的夹杂了钢筋的土堆走到坑边，只见最下面坑底打出的土块隐约带了点暗红色的颗粒，他俯身用指尖拈起一点搓了搓，又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直起身，幽深目光凝视着中间那个地方，低低开口，“......继续。”

　　几个工人大概也看出了点东西，但他们常年做工啥没见过，帮人挖尸也不是一次两次，今晚老板给出的报酬高得离谱，别说下面可能是个死人，就算是个厉鬼，也是要拼一下的了。
　　不能用钻，那就手工凿，再用小铲子一点一点将碎石装袋提出，渐渐的坑底出现的暗红颗粒越来越多，入目都变成暗红，终于，其中一位老师傅一锤敲下，崩裂的混凝土间出现了一角像是塑料薄膜一样的东西。
　　工人们停了手，目中露出惊色，季胤登觉胸口发热，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钢锥铁锤轻敲慢砸，水泥块簌簌掉落，再往下扒开，尘封已久的悲剧终于重现人间。

　　被封印在混合了大量朱砂的混凝土间的东西包裹得像个粽子，但里面明显是蜷缩的人形，外面薄膜灰扑扑的，拉扯起来很韧，看不出是什么制成，上面的红绳色泽依旧鲜艳，一条又一条，交叉相缚，勒得死紧，每处绳结上都有一个画满了符文的三角黄符。

　　季胤慢慢走近，蹲下后伸手在像是尸体头颅位置的那处摸了摸，“...叶清羽，我来了。”
　　他的声音极温柔，像是在呢喃爱语，一旁的阿格微微张嘴，只觉得自己老板这会儿已经快魔怔了。

　　工头尝试着用刀割裂薄膜，谁知膜面滑韧，无论如何使力竟都割不开，加上红绳黄符，场面实在过于诡异，工人们不愿再碰，纷纷拾起工具退到外面，阿格和几个手下也跟着往外退，没办法，他们可没有老板那种天生八字纯阳还有佛缘庇佑的绝世好命格。

　　在季胤的示意下工人扔进一把锋利割刀，见状阿格有些心惊，但没等他出声，季胤已经挥手割断了最上面的几条红绳，奇怪的是，红绳一断，纸符便突然变脆，稍稍一抖便化成了灰。

　　割完绳子，季胤用刀尖一挑，轻易就将那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薄膜划出了裂口，然后将割刀一扔，双手抓着两边用力一撕——

　　只听“哗啦——”一声，裂口被生生撕开，里面那具蜷缩成婴儿状的灰白尸体赫然露出。
　　已经失踪了五年的叶清羽，以一种异常惨烈的模样，沉默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与此同时，城市的某一处，好不容易才睡下的老妇忽然惊醒，窗外夜雨淅淅沥沥，房间静静幽幽，她却仿佛听见了某种来自幽冥空间的无声呐喊，顿时浑身一震，低低喊道——“糟了！”

　　混凝土里并不是真空，按说几年下来尸体应该早已腐烂只剩枯骨，薄膜内的叶清羽却像是才死了没多久，可照片上那个笑容清爽绝美的少年，颈间一道深深掐痕，双目被挖成两个血洞，眉心到后脑被一根黑色长钉贯穿，光是脸上的惨状就已经笔墨难以形容。
　　不知是不是错觉，薄膜被撕开瞬间，季胤觉得有股极细微的风从裂口那处逸出，转瞬即逝，随后尸骨迅速腐化，血肉稍一触碰就变成了灰烬，最后只剩一副手骨腿骨都明显有裂纹的枯骨。

　　这个少年生前遭遇了些什么，稍稍想一想都令人不寒而栗，阿格站在外面看得并不清楚，但已心口沉重难言，季胤倒是动作没停，十分轻柔地将包裹尸骨的薄膜和红线一点一点清理掉，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后，才转头看向阿格，示意他可以通知警方了。

　　******

　　市中心那个传闻中经常闹鬼的购物广场，挖出了几年前失踪的大学生的尸骨，新闻震惊了不少人，但大家震惊之余又有一种“难怪”或“原来如此”的诡异满足感，只觉这几年的传闻一下子就有了出处。

　　私人电话快被打爆，警方那边也多次面询，其间难以解释的东西太多，季胤通通交给了阿格去处理，因为这会儿季氏当家人已经住进ICU了。

　　消防水池里挖出尸骨这事一出，收购方那头便直接终止了收购计划，季父原本想等着这笔巨额资金回笼解决公司近期的资金困境，这下全黄了，他又惊又怒，不知大儿为何搞出假车祸骗人，这事又为何处理得如此不妥，以至人尽皆知。
　　太阳穴阵阵急跳，给季胤的电话还没打出，秘书敲门送进一份刚刚收到的关于小儿子季颢的调查资料。
　　才看了一半，他就已经被刺激得气血攻心，心口阵阵剧痛，视线模糊发白，秘书站得远没来得及扶住，眼睁睁看着他从座椅上滑倒在地。

　　******

　　病房里，被从鬼门关里抢救回来的老人气若悬丝，望着前来探望的季胤，目中尽是苍凉。

　　那些已快被遗忘了的往事，原来...这个大儿，一点一滴都在记着。
　　那时他才多大？五岁还是六岁？

　　如今他已经长得这般高大强壮，眼睛很像他的母亲，有心计有手段，还够狠，这又像极了他。

　　季胤靠近床头，以便能让父亲看得他看得更清楚，然后朝父亲微微一笑，“...发怒伤身，父亲又何必这么生气。”
　　“反正那个收购案本来就不会成功。”他笑道，“......收购方背后的委托人，其实是我。”

　　病床上气息虚弱的季父并不知道，早早就被他放逐到国外的大儿子，成年后利用母亲生前给他留下的那笔创业基金，这些年来在国外玩投资玩得有多专业。
　　他当然不会知道，因为公司事务那样繁忙，身边又有娇妻又有爱儿，哪儿有时间去关心人在国外的大儿子平时都在做什么？又或是逢年过节回不回来？能打个电话问几句学业情况已经是天下红雨，这次若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怕是想都没想过家产要给谁继承的这个问题。

　　“...您也不用拿所谓的家产来拿捏我。”季胤看着脸颊肌肉不住颤抖的父亲微笑道，“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当年为这公司倾注了大半心血，我都没什么兴趣。”

　　“但现在既然我决定要了，您最好就不要想着给别人。”他平静地迎上父亲的眼神，认真地提出建议，“...我略知了一点您拟定的遗嘱内容，觉得不太合适，可能还需要再改改...”

　　“...我要的，最好一样都别少。”望着床上老人眼中流露出的悲伤痛惜，季胤嘴角勾出冷冷笑意，“...二十多年前，您选择了新欢和她肚子里的季颢，现在您也可以再做一次选择，公司是交给他们，还是交给我...”

　　“...我尊重您的决定，不过，您应该很清楚，十个季颢也不是我的对手。”他淡淡道，“...只要我想，分分钟可以弄垮季氏。”

　　悠悠低语回荡在空旷豪华的病房中，床上老人胸口不住起伏，脸色惨淡如灰。
　　许久后，他才模糊地说出一句，“...放过...颢儿......”

　　季胤只微微笑，既不答应，也没拒绝，但眼中的平静让老人的脸色变得更加灰暗。

　　药水已经快见底，季胤不再多说，伸手按下床头呼叫铃，语气轻柔地通知护士过来换药，然后恭敬地朝父亲弯了弯腰，含笑退出。

　　顶层病房装修豪华，走廊都比其它地方宽敞气派，带着手下离去的季胤与匆匆赶来的一行人迎面相遇，两边人马都是脚步未停，交错而过时，季胤看着满脸恨意和惶意的季颢轻蔑一笑，眼底尽是鄙夷——
　　垃圾。

　　身后季颢的怒吼几乎快冲破天花板，女人用尽全力才拉住了儿子，季胤头也没回，大步跨进电梯。

　　******

　　雨丝漾漾，从望不到头的天际飘落，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这如烟如雾的雨幕中，但再清幽的夜雨也洗不净这人间的丑与恶。

　　连着两日没睡，今晚季胤终于可以返回自己的公寓休息，床铺柔软，他几乎是沾枕即睡。

　　梦里，他来到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前后看了好几眼，才发现是自家商城北门的那条商业街，这会儿整条街的商铺生意都很好，品牌服装店正在做活动，门口真人扮演的熊仔玩偶憨态可掬，备受小朋友喜爱，一个接着一个地上前合照。

　　天气极热，玩偶却一直没有停下来休息过，华灯初上时，另一个兔子玩偶前来换班，已快累垮的熊仔退到后面柱子旁，吃力地取下头套，暗淡角落本来并不引人注目，但那一刻正好有旁边店铺射灯的光照过，满头大汗的少年扬起的脸在灯光下那样完美，即便是头发在滴水，衣衫都湿透，但他嘴角有春风，眼里有星辰，见者无不惊艳。

　　灌了几口水的少年终于缓过气来，抱着毛茸茸的头套往不远处商场的角门方向走，那里进去转个弯有一道防火门，门后是可以通往下层车库的货梯和步梯，洗手间太远，他一直都是在防火门后面换下玩偶服还给商家，然后走楼梯从负一层的另一个出口离开，很方便，而且没有摄像头，不用担心被拍到。

　　因为太累，少年走得很慢，也并不知道几米外的车道上一直有台黑车缓缓跟着他，等他转进角门，那车也向前滑了几十米，转进车库入口。

　　别去，叶清羽。
　　不要进那个门，不要去。
　　会死的。

　　沉浸在梦境中的季胤发出喃喃低喊，放在外面的双手慢慢抓紧软被，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焦炙，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十分痛恨，痛心，痛惜的场景。
　　秋雨啪啪地落在观景玻璃上，风从未关严的边窗吹进，一阵凉意袭来，他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然后倏地惊醒。

　　阔大主卧昏暗无比，周围安静得好像时间都停滞了一样，只闻低沉的呼吸声。
　　但下一秒季胤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半关的窗帘随风拂动，外面光线也随之流泻而入，一明一暗间，静静站在那里的模糊影子也跟着忽闪忽现。

　　“啪——！”季胤反手拍开床头灯。
　　房间顿时大亮，每个角落都一览无余，哪儿有什么白影？

　　他迅速掀被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将那处查看，连窗帘都拉起来找了一遍，但什么也没找到，正失望，忽然惊讶发现自己放在休闲沙发椅上的那块玉牌这会儿竟暗芒微闪，像是突然间有了生命一般。

　　他瞳孔一缩，两步走到那处伸手将玉牌拿起放在手心细看，只见平日里光泽柔和如凝脂般的玉牌中间，这会儿竟多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过小小红点。

　　季胤盯着那个红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极轻极柔地喊了一声——

　　“......叶...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