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夜半犹凭栏》沐子米

2、夜之二

　　萧悦从德国挖来三个高管，给满箫晨分配了一个，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不知是不是受了先入为主的地域观的影响，满箫晨总觉得夏丹尔微笑的眼眸里流转着一种浪漫的情怀，暧昧却没有丝毫的轻佻龌龊。

　　会议解散后，她起身走去，准备对夏丹尔握手打招呼，右手刚伸出十公分便被来人反握了回去，攥在手心里。

　　“夏丹尔，这是满副总，你的上司。”萧悦捏了捏挣扎的手。

　　这时候宣示主权？

　　满箫晨看了他一眼，转头对俊朗的夏丹尔回笑。

　　夏丹尔捂着胸口夸张地喊：“噢，我的老天，我的心要碎了，Chen是多么美丽的中国娃娃！”

　　满箫晨被他幽默的话语逗笑了，萧悦微微蹙眉，转头对她说：“这小子滑头的很，别看他嬉皮笑脸的，提防着点！”

　　夏丹尔不满，用流利的中文埋怨萧，“Jacarri！这不公平！Chen，如果他让你伤心了，你记得还有一个我在等你。”

　　身边的两个老外和萧悦很不厚道地吐起槽来，五个人说说笑笑，初次见面的气氛十分融洽。

　　接下来的一周之内，满箫晨算是了解到了萧悦话里的涵义，第一，这个夏丹尔真的不容小觑，工作效率极高，抵上两个品伊，帮自己分担了大半的工作。第二，这小子，的确花的很，每天下午约会接送的女孩几乎不带重复。

　　满箫晨没想太多，八卦的情事无非分分合合，只是提醒了下手底的几个小女孩要公私分明。
　　现下她倒是乐得轻松，空出来晚上的加班，每天按时下班、做家务、陪儿子，偶尔和Jacarri约约会，像是甩掉了包袱，紧张的发条般的生活也松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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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带着然然去小雅家做客。

　　浅水湾的别墅错落有致，俨然成为了香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趋车前往需要将近四十分钟，自己的车子拿去保养了，两母子只好打的，说唱逗笑一路上高高兴兴的。

　　小雅的一对龙凤胎穿着浅蓝色的背带裤，一模一样的两个小人在草坪上追着狗狗玩，然然刚下了车便兴高采烈地冲了过去，满箫晨在后面喊也喊不住。

　　莫非一袭休闲家居服在屋檐下的阳台坐着，膝上摆着笔记本，冲走来的她朗朗一笑，“嘿，箫晨！”

　　满箫晨心里还记着他乱教儿子的坏账，路过的时候白了一眼他，没给好脸色径直就走进了屋里，留下一头雾水的男人，“诶，这些女人们是更年期提早了？”

　　小雅在厨房准备烧烤的材料，小女儿躺在宝宝车里手舞足蹈地吹泡泡。

　　满箫晨蹲下来逗她玩，胖乎乎的苹果脸蛋咯咯地笑，“莫莫啊，干妈来看你啦……”

　　莫非也跟了进来，拽了一下满箫晨后脑勺的马尾，“以后我家莫莫要收门票才让你们看！”

　　满箫晨龇牙，摸摸额头瞪他。

　　莫非进了厨房，揽着正在忙活的老婆又亲又咬，小雅举着刀子挥舞，不耐烦地吼他，“死莫非，到处发情，你脸皮厚死了！”

　　莫非吓得连连后退，“老婆，冷静冷静！”

　　满箫晨支着下巴笑，小雅挺不好意思的，挥挥手，“莫非，带着莫莫去晒太阳，别整天顾着你自己玩乐！”

　　莫非摸摸鼻子，抱着女儿一溜小跑。

　　满箫晨见她叉着腰吼老公的母老虎样子，趴在吧台边开心得哈哈大笑，“莫非被你吃得死死的呀，呵呵……”

　　小雅挥挥手，继续切肉片，“那个，你的那个小男友呢？”

　　满箫晨无心应答，看她手下的肉片切得像土豆一般厚实，挽起袖子说：“小雅，我来做吧。”

　　小雅摆摆手，抹了抹围裙，把她推搡出去，“好不容易休息了，您就坐着享福吧啊！”

　　满箫晨坐下，笑了笑，心想，小雅这几年变化真大。

　　近傍晚时分，在管家和保姆的帮忙下，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色。

　　满箫晨翻转着烤架上的肉串和鸡翅，前一次烧烤聚会还是在五年前，不知千心和蒋唯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还有白凌，她每每想起他和小雅的斗嘴就能偷乐。

　　“鸡翅给你讲笑话了？”莫非蹭过来，举起嫩黄的肉串咬了一口。

　　满箫晨敛起笑意，斜眼瞪他，“干卿何事。”

　　“面带桃花眉目含情，看来恒基小开把我家干妈伺候的很好啊……”莫非调侃。

　　满箫晨无奈地翻翻眼球，把烤熟的食物呈进大碟里，“是，你羡慕啊，赶紧走的！”

　　莫非还想继续，不料老婆在对面抛来一个眼神，“莫非，去喂宝宝们吃饭。”他打了个寒战，立马闪走。

　　满箫晨窃笑，想起某人说的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当年那个叱咤情场的风流公子早已被小雅成功改造为居家男人了，她竖起大拇指深表佩服。

　　“说实话，你和Jacarri玩真的？”小雅把保姆和管家打发进了客厅，院子里只剩下两个女人。

　　“嗯……什么玩哪，这些事情都不好说。”满箫晨舔舔指尖的酱汁，味道不错。

　　小雅耸耸肩，“我知道你很重视然然，但是你自己的快乐也同样重要，你要好好想清楚。”

　　她挑眉，小丫头果然长大了，会心笑笑，“我会看着办的，时机成熟了再说吧。”

　　“Jacarri条件很优耶，人长得又帅又温柔，哎，我要是……诶，田田要生了吧？”小雅思维跳跃极快，满箫晨点头，“预产期是下个月十六号。”

　　“夏天坐月子可辛苦了……”小雅碎碎念，满箫晨低头应和，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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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咪、妈咪，妈咪！”然然跑出来，嘴角都是肉酱，还沾着小饭粒。

　　满箫晨上前隔开他，烤炉火红冒着烟呢，“别跑，慢慢说话。”

　　然然兴奋的手舞足蹈，“妈咪，干妈，快来快来！”

　　发现新大陆了？满箫晨和小雅不解，跟着他走进屋里。

　　“妈咪，你看，这个叔叔这里也有一颗痣！”然然敲敲屏幕，又指着自己的眉间，大眼睛里满是惊奇。

　　莫非豪宅里的液晶屏幕超大，分辨率异常清晰，娱乐新闻的字幕大大地挂在画面上——“黄金单身汉定情纽约”。

　　“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商业巨子雷承毅，昨日出席纽约百老汇表演，并与“芭蕾公主”柳思言相携公开露面，十指相扣大方承认两人十几年的恋情……两人的浓情蜜意不禁让媒体猜测，雷总是否喜事将近……”

　　莫非和小雅，连同管家和保姆，三个小孩都直勾勾地盯着电视看，再一致回头看她。

　　满箫晨镇定地看着画面里的那个男人，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右颊，嗓子像是冒火地干渴起来。

　　最后的画面停格在雷承毅淡漠的脸上，随即进入下一则新闻。

　　满箫晨定定神，松了紧握的掌心。

　　莫非最先反应过来，干咳几下，“呵呵，一对璧、人……安安、随随，快过来吃饭。”

　　小雅咬着指头不知该不该问，然然怎么看怎么就是小号的雷承毅啊，世上的事情真有这么巧的？

　　“妈咪，那个叔叔，然然好像见过哦……”儿子拉拉满箫晨的手，她抽来纸巾擦擦儿子的嘴角，脸色平和。

　　儿子的确是见过雷承毅的，在很久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然然总是哭着要找爸爸，于是她拿出自己藏了很多年的照片，告诉儿子，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了。

　　自此，然然从没闹过要爸爸，单亲家庭的小孩总能敏感地察觉大人的心思，满箫晨因此自责了很久。

　　满箫晨低眉抚着儿子眉尖的痣，后才抬起头对两个大人笑了笑，眼中波澜不惊，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豁然。

　　两夫妇对视，用眼神交流说着，原来如此。

　　莫非坐在沙发盯着然然的脸蛋感叹，和雷承毅合作这么久，这个人的铁血手腕向来冷酷，不知道他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会是什么表情。莫非摸着下巴，一边YY一边暗爽，活该，让你总是趾高气昂的。

　　小雅跟着满箫晨走出去，满箫晨拿了餐桌上的红酒，倒上两杯。

　　“什么都别说，我很好，这些陈年往事以后再解释吧。”满箫晨仰头饮尽，顾自说道。

　　小雅努努嘴，举着酒杯小啜了一口，倚在栏杆边看夜景。

　　满箫晨连喝了好几杯，脑子有点昏了。

　　“满满，如果有一天，他见到然然了，怎么办？”小雅怯怯地问。

　　满箫晨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嗤”地笑出声。

　　小雅不明白。

　　她抹抹眼角的湿润，“没可能，他早就忘了有我这个人了。”

　　应该，从未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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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悦的车子在外头等着，昏黄的车灯有意图地闪了闪。

　　莫安拉着然然不放手，“然然，你要再来我家做客哦，我会想你的！”说完便在然然的右颊狠狠亲了一口，杵在一旁的莫随对自己花痴的妹妹很无语，“老大，下次我们玩赛车。”

　　然然用手背抹去莫安的口水，很成熟地拍拍莫随，“拜拜。”

　　莫非揽着老婆，小雅在他怀里嘻嘻笑着。

　　满箫晨抱起儿子，与他们挥手作别。

　　萧悦打开车门，满箫晨和然然钻了进去，油门一加迅速离开。

　　“然然，那个小女生很喜欢你呀。”萧悦调出儿童频道，稚气的童谣歌声在车厢里响起来，然然跟着软软哼，“诶，安安那个笨蛋。”

　　满箫晨抚着儿子后脑勺的发丝，说话语气半是严肃，“然然。”

　　然然扭过头来，对他抱屈，“Jacarri，我被强吻了耶，妈咪一点都不担心我的清白。”

　　萧悦哈哈大笑，揉揉他的脑袋，“妈咪比较担心小女生的清白。”

　　满箫晨接过萧悦的话，很是严厉的对儿子说：“不许这么说话。”

　　“好嘛，我知道了，妈咪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然然瘪瘪嘴，与萧悦挤眉弄眼的笑，“Jacarri，莫随的玩具好棒哦……”

　　这时，手机叮当作响，满箫晨一看，是贺田田。

　　两人聊了几句，田田支支吾吾探问，满箫晨倒也没点明，了解她也是看到了新闻便来关心自己的，她瞅了萧悦两眼，告诉田田自己今天过得很好。

　　车厢里，萧悦和然然一大一小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得开心，满箫晨靠在椅背上，脸上虽然挂着笑意却觉得疲累。

　　朋友旁敲侧击的试探和关心，其实自己是满足了，没有男人也无所谓。

　　她除了还残余着一点点疼，其他的已经忘怀了。

　　岁月不经催，容颜易老。

　　她深谙这个道理，就让从前随风而去吧。

　　待到萧悦驶回九龙，停车在满箫晨的小区里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精力充沛的小家伙呼呼大睡了，轻微的鼾声起伏响起。

　　“喝酒了？”萧悦熄了火，满箫晨揉揉太阳穴，点头。

　　萧悦伸手，大掌刚想抚上她的额，满箫晨却快速地拉下他的手，“萧悦，然然睡了。”

　　满箫晨正要拉开车门，萧悦一把挽起她的臂将她拽住，他指尖冰凉，满箫晨手臂迅速起了一层小疙瘩。

　　她忽然意识到，今晚的萧悦不一样，但却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借着路灯的光亮，他看着她的黑眸幽幽泛着水光，柔和的侧脸写满了情意。

　　中间隔着一颗小脑袋，他拉近她，大掌摩挲着她左肩的皮肤，满箫晨一愣，他倾身在她耳畔啄了一口，“I love you。”

　　话语很轻，如羽毛一般轻飘飘地荡漾着，满箫晨微醺的脑细胞似乎被点了穴，竟然能把脑海里模糊的面孔与眼前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她勾起笑，吐出，“Me too。”

　　萧悦憨笑出声，患得患失的心一下就平躺了下来。

　　满箫晨抱着儿子进了电梯，摸摸发热的耳垂，心里有股油然而生的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