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有时尽》驳

71、第七十章 闹剧

　　原沐看着陈炎炎，又是笑了起来。“不用想着法诓我近身，解药是我早先就服下的，我身上没有解药。”
　　“你也不用着急，待会我们有的是亲近的时候。”原沐说着将陈炎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确实生得好，但我也不赖，你不用觉得吃亏。”
　　这话陈炎炎属实接不来，默默地缠了层纱布止血。
　　李瑞这会是在宫里，还是在驿馆等他。陈炎炎不敢想象当自己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旁人榻上，李瑞会不会也想杀了他。
　　等一下，知道他与李瑞相好之事的现下不过数人，而且他本不在大齐出使之列，知道他随行的只有使团中人。使团今日方入鹿岳，这些消息原沐是从何知晓的。闻耶苏冉手下应都是闻耶心腹，大齐使团自凉州时倒是增添了许多凉州城卫，但那都是王大人亲卫，李瑞信得过他们。
　　陆甲？难道是他？今日一入鹿岳，陆甲便说去买药材。
　　陈炎炎现在能想到的唯有此人。
　　这样一个毫不高明的计谋，最关键的一点是原沐笃定李瑞会因他而怒起杀人。如果让原沐觉得李瑞并不会如此冲动呢？原沐应该也不是真的那么想死，否则一剑杀了自己岂不省事多了。陈炎炎突然觉得此事还有转机。
　　“这所谓玉香是今日才得的吧？”陈炎炎将这马车看了个遍，也没找到香炉模样的物事。这无孔不入的香气似乎是从车座下传出的。
　　“软玉温香，用在你我二人身上，委实可惜。”原沐并不介意陈炎炎探问，“这还剩一点，陈公子自取便是，往后说不定还可以放倒哪位小郎君呢。”原沐从他车座底下的角落里踢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瓶子。“把盖子盖紧了。我可是没有解药的了。”
　　陈炎炎更加笃定，原沐有心放他离开，只是似乎受人胁迫，不得不如此为之。而胁迫他的人应该就在左近。
　　陈炎炎探头看了看四周，就快到晗阳王府了。这道上虽比不得城中街市热闹，但晗阳王府也绝不是门可罗雀。
　　“世子，我今日陪你演这出戏，只不过怎么演，你得听我的。”陈炎炎说着不等马车停稳，便跌跌撞撞地滚下马车。原沐还没明白陈炎炎这是要做什么，就被刚刚爬起的陈炎炎拉下车。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陈炎炎一副醉得不轻地模样，拉扯着原沐，口中念念有词。“九哥，我好想你。想得快疯了。”一边大声哭诉着，一边扯着原沐衣襟，晗阳王府的门房和路人一时都看呆了。这两个大男人当街拉扯，可不多见。
　　原沐登时明白陈炎炎所为，这是想扮作醉酒认错人，就算待会李瑞撞见不堪的场面，陈炎炎都会说成是自己胡来，而不是他原沐的错。
　　“九哥，我从小便喜欢你。我都追着你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你怎么忍心赶我回去。我为了找你，如今已身无分文，你怎么忍心让我往后餐风露宿。你说你长得这么好，万一被公主看上了，你让我怎么办。”陈炎炎满口胡话，手上不停，原沐的外衫差不多被扒拉干净了，至于这里衣陈炎炎虽然不停地捶着，倒是纹丝不动。
　　“看什么看，还不快把人给本世子扶进去，这人酒品真是差劲。”陈炎炎这么豁的出去，原沐这外衫索性也不理了。陈炎炎也是真没劲了，全靠原沐扶着。
　　“世子，这戏还要演吗？”陈炎炎靠在原沐肩头低声问道。
　　“自然要演，我如果不死，死的会是别人。”原沐扶着陈炎炎，低语道：“也许我的确是颗废棋，但我至少能换我阿母活着，对不住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九哥，我这便替你九哥好好疼你。”原沐高声笑着搂住陈炎炎的细腰。陈炎炎被搂得脚下一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破局。
　　“王妃被人挟持了？”陈炎炎追问。
　　“她不是我阿母。我阿母中毒了。”进了王府，原沐也不藏着掖着。
　　“西疆的毒？断肠？”陈炎炎脱口而问。
　　“你知道？可有解法？”原沐扶陈炎炎进屋，迫不及待问他。
　　陈炎炎摇头，如果有解药，当初阿爹宣威将军也不会死在返京途中。
　　原沐希望再次落空，把陈炎炎抱到床榻之上，伸手解起他的衣衫。
　　“这法子是陆甲跟你说的？其实要想让端王动手杀你，你杀了我岂不更省事。你也不想死，对吧？”陈炎炎眼瞅着自己要被扒光，这玉香的药力又摆脱不得，却无后悔药可得。待会李瑞会先听他解释吗？
　　“陆甲是谁？我只知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拿不到解药。”原沐已经开始松自己的里衣了。
　　“可你待会真死了，谁给你阿母解药。”陈炎炎不甘心地问着。
　　“你话太多了。”原沐撕掉陈炎炎一片衣角，塞他口中堵住他发问。另捡起陈炎炎散落在地的腰带缚住他双手。
　　“你先睡一会，放心，我对你没兴趣。”说着原沐准备把陈炎炎敲晕过去。
　　“你想死就直说。”李瑞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门外。陈炎炎转头望过去，眼泪簌簌掉了下来。
　　可千万听我解释啊。陈炎炎自认为含情脉脉实则眼泪汪汪地看着李瑞。
　　李瑞离得近了，才发现陈炎炎手上有血迹。
　　“你找死！”李瑞就像原沐预想过的那样，一剑抵在他喉间。真到了这个场面，原沐想说不怕死那真是假话。没想到端王看出这是在演戏还能生这么大气，这陈炎炎确实是端王的逆鳞，触之不得。
　　剑尖已刺破原沐颈部一丁点，陈炎炎费力摇着头，李瑞见状替陈炎炎拿掉口中布条。
　　“九哥，你听我解释。”陈炎炎一边把手伸到李瑞跟前求他帮忙松绑，一边努力想着说辞。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不不，应该说不是旁人觉得你会想的那样。”陈炎炎心中着急，“这原沐世子咱不能杀，虽说他的死无关紧要。但有人会拿他的死小题大做。”
　　“我就在这呢，你这么说我可死不死的，是不是不太礼貌。”
　　“你别打岔。九哥，断肠之毒你听过吗，可有解毒之法？”陈炎炎提到断肠，原沐果然噤了声。
　　“有。”李瑞给陈炎炎松了绑，问道：“你想我替他娘解断肠之毒？”
　　“求端王赐药。”原沐听闻有解毒之法，当即跪下求李瑞。
　　陈炎炎也央求道：“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可以吗？”
　　“我只有方子，药材你自己去找。且需保密。”李瑞松口。原沐闻言立马给李瑞铺纸研磨。
　　陈炎炎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李瑞润笔着墨，眼眶微湿，如果当初宣威将军能有这解毒之方该多好。
　　“玉香的解药你真没有？”陈炎炎默默捡起散落在地的衣衫披上，之前在王府门口时也在原沐身上摸了一会，原沐身上确实没藏东西。
　　原沐得了方子，恨不得立马去配齐这些药材，但对陈炎炎之问不得不解释一番。“玉香无毒，只会让人一二时辰内筋骨无力。那人只给我一颗药丸说可抵玉香之效。”
　　“确定就一二时辰？一个时辰快过了吧，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困。”陈炎炎皱着眉头扶额。
　　“你怎么娇气得跟个女娃似的。”原沐随口说道。
　　陈炎炎也不是头一回听人说他娇气，当初徐长安也这么说过。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陈炎炎不好意思这么回说徐长安，对原沐可就没顾忌。娇气怎么了，又没吃你家米粮。身为陈炎炎，如今有爹娘宠，有李瑞疼，有娇气的资本。
　　“你说谁是狗，明明是你先动手动脚。”原沐嗓门突然大起来，还朝陈炎炎挤眉弄眼。陈炎炎顿时会意，这戏还得接着演呢。
　　“九哥，你信我，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是他，非找我喝酒，存心把我灌醉。”陈炎炎招手唤李瑞到身边，扯着他袖子就擦起眼泪哭诉。陈炎炎这撒泼的样，格外生动，李瑞挪不开眼。
　　“好阿炎，可你叫我怎么信你。你都跟他……”李瑞冷着嗓音实则嘴角含笑，说道。
　　“我跟他……我们什么都没做啊！”陈炎炎半真半假地辩解。
　　“那我要是晚到一步，是不是什么都做了？”李瑞假意气吼吼地质问，而后抱起陈炎炎，又轻声在他耳边说道：“阿炎，你哭得还不够凶，我还没法原谅你呢。”
　　陈炎炎嫩脸一红，努力回想伤心事，心弦起伏，眼泪滚滚而落。只是真到伤心处，反而哭不出撕心裂肺。
　　“九哥～”陈炎炎低低唤着，眼泪快沾湿李瑞半幅衣袍，李瑞瞧着这不像是假哭，心顿时揪紧了。
　　“别哭了，我替你杀了他。”李瑞看着埋首掉泪的陈炎炎，只想带他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陈炎炎这时突然放声哭诉道：“你若杀他，便是真的不信我了。”看来还好，李瑞稍稍放心。
　　原沐这会已是滚出了屋子，在门外大声叫唤着“来人”。
　　这一场闹剧直闹到晗阳王出场，才算落了幕。听那晗阳王先与李瑞言语交锋再到对着原沐一顿数落。陈炎炎丢了这么大个人，很是心安理得地窝在李瑞怀里扮着受尽欺辱没脸见人模样。只是难为他困极了，还不能安心睡过去。
　　待出了晗阳王府，陈炎炎被李瑞拥在怀里纵马而归。李瑞应该有很多疑问，但他却是沉默着，陈炎炎心里打鼓，先出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听到有人说要替我好好疼你的时候。”纵是听到了陈炎炎与原沐的轻声密谋，但看到他被人那样对待时，李瑞是真有杀人的心。
　　“那你后面也都听到了，就是个误会。那个，断肠解毒之法从哪来的？”陈炎炎追问。
　　“王城主给的。”李瑞回得简短。
　　“断肠乃西疆秘毒，他怎么会有解毒之方的。那当初宣威将军身中此其毒，为什么没有拿出来？”这话陈炎炎尽量平静地问出来，可在李瑞听来依旧有些刺耳。
　　“你对谢家之事倒是关心得很，连宣威将军乃中毒而亡这等秘事都查探得清楚。”李瑞挥鞭，加快速度，有些账得好好跟陈炎炎算一算了。
　　“正因为当初谢将军因此毒殒身，王城主苦寻多年才配出了解毒方子。我与城主有师门渊源，他才好心赠我此方。”李瑞还是耐着性子解释给陈炎炎听。
　　陈炎炎默默叹了口气，“是我妄议了。”
　　“这不是去驿馆的路吧。”陈炎炎虽然不怎么识得路，但左右还算分得清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