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有时尽》驳

69、第六十八章 我信

　　“九哥，我有点热。”陈炎炎直觉自己是又烧起来了。
　　陈炎炎的呢喃低语落在耳中，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李瑞却是心跳如擂。忍不住再靠近些，额头相抵测温。其实不止陈炎炎，便是他自己，也是额头烫得很。都是昏了头了。
　　“阿炎，我该拿你怎么办？”李瑞低声问着。就算你心底真的还藏着谁……可是阿炎的心不是战场，也没办法分胜负。
　　李瑞这般模样，陈炎炎只觉得自己的心化得厉害。陈炎炎乖巧地窝在李瑞怀里，想吐露心声却又不知从何开始。索性心一横，大不了就被当作怪物，陈炎炎这般想着单手抓着床沿准备起身。
　　天可怜见，他真的是要抓住床沿来着。可就是那么好死不死地碰错了地方。
　　“那个，我…”陈炎炎语无伦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刚做好心理准备想说的一车轱辘话都被吞了回去。
　　“你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陈炎炎瓮声瓮气总算说了句完整的话。
　　被陈炎炎抓过的腰腹还带着掌心的烫意，李瑞简直求之不得。然而陈炎炎这羞稔的模样也是可爱极了，忍不住想逗一逗。
　　“阿炎，有点疼，要不你给我揉揉。”说着整个人翻进床榻，卧在陈炎炎身侧，一只手环住陈炎炎。
　　陈炎炎逃也似的迅速从李瑞臂弯之间溜出来，简直是滚着下了床。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忘我独神……”陈炎炎念念有辞。
　　李瑞兀自咽了口口水，也随陈炎炎一般坐在地上。听陈炎炎念叨一会，眼神倒也渐趋平静。
　　“阿炎，你不光佛经抄得好，对这道家心法也有涉猎。”李瑞随手搂住陈炎炎腰肢，不甘心地轻轻掐了一把，“这么诚心，打算出家不成？”
　　陈炎炎腰间痒痒肉被抓挠这一下，思绪险些被打断，直把静心诀念完一遍，胸间燥意被驱散大半，才回道：“我为什么要出家？”
　　李瑞看着陈炎炎红扑扑的脸颊，心想你难道不清楚自己刚念的什么。
　　“别坐地上了，别又着了凉。”李瑞说着走到桌边灌了几大口凉茶，对李瑞而言，冰凉入肺的冷茶可比念诀有用。
　　李瑞纵是按下一头，嘴上还是忍不住叹气道：“阿炎，我不是君子，下次我就……”
　　“不会有下次的，我保证。”陈炎炎压根没想听全李瑞想说的下次如何，着急辩解。
　　李瑞凉茶才入腹，心头又火起，眸色晦暗沉沉地转头走到陈炎炎身边，一把将他推倒在床榻中间。这种触碰就真的这么难堪吗？李瑞不由陈炎炎分说，堵住他唇舌不想听他再说什么不会有下次这样的诛心之言。
　　只片刻……
　　陈炎炎来不及体会方才的滋味，眼泪已簌簌而落。
　　这不是梦境，此刻陈炎炎很清醒，清醒得他恨不得这只是个梦。
　　“阿炎，我……”李瑞渐渐松开手，他想辩解，然而他很清楚，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只是陈炎炎的眼泪令他多少有些心疼。
　　陈炎炎止不住眼泪，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说不上来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生理上的难堪与心理上的羞愧简直要击溃了他。
　　“你走，快走。”陈炎炎哭着求李瑞离开，他根本没办法面对自己，更何况面对李瑞。他控制不了这具身体的这些陌生反应，难堪且无措。
　　“阿炎。”李瑞心疼地想要抱一抱他，陈炎炎已经慌乱得不知道要推开。
　　“求你了，你走。”陈炎炎哭着央求，李瑞这一靠近他便又有了异样情绪。
　　“阿炎，这很正常。”不过是情动而已。
　　这能算正常？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了内心无来由的躁动，简直像被恶魔驱使着想要更多。这能算正常？
　　“求你了。”陈炎炎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求李瑞赶紧离开还是在求李瑞告诉他怎么个正常法。陈炎炎的一声声哀求简直揪紧了李瑞的心。
　　李瑞再一次欺身把那一声声哭腔含住。
　　陈炎炎再次醒过来时，已入夜。昏暗的烛光摇曳，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忐忑无着。睁眼就看到李瑞坐在小窗边，不用问也知道他在等自己醒来。
　　“九哥，什么时辰了？”陈炎炎轻声问道。
　　“戌时已过。”李瑞说着推门让守在外头的侍从送些吃食过来。
　　经历了晨间的荒唐，哪怕现在穿戴整齐，陈炎炎也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似的站在李瑞面前，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也不敢与李瑞对视。李瑞知陈炎炎脸皮忒薄，绝口不提白日之事，只说道：“鹿岳城传来消息，北和皇帝病了。”
　　李瑞这个话题挺沉重，果然一下就让陈炎炎分了心。陈炎炎追问：“病得很重？”
　　“据我所知，这会府里的公主应该不是阿苏纳本人了。明日启程时，就是墨冷也见不到他们公主殿下的玉容了。”李瑞不知道自己这随口一提，第二日便也看不到陈炎炎这张极薄的脸皮了。
　　陈炎炎依旧坐着马车，却戴着幂篱遮掩得比“阿苏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地风沙大，公主惜我体弱，特地借此物予我防沙。”陈炎炎掩耳盗铃。尽管李瑞对自己无端就成了北地的风沙很无奈，但至少陈炎炎没有绝情到把他直接赶出马车，也就忍了。
　　有了幂篱的遮掩陈炎炎自在许多，尽管这天气戴着这玩意会有些热，好在“阿苏纳”也是如此，出发前那位墨冷大人担心公主路上热，赠了些冰。“阿苏纳”又好心地转赠了一些给到伤病中的陈炎炎。
　　“就这么走走停停，到鹿岳要几天？”陈炎炎觉得队伍行进并不快。按说阿苏纳都急得连夜赶路，闻耶苏冉居然还能这么慢悠悠地领队。
　　“也就半个月吧。北和皇帝还不至于半个月都撑不住。”李瑞不想趟鹿岳皇城里已经搅动起来的浑水。西疆这阵子有些安静得不太正常。反而令人更为担心山雨欲来。
　　陈炎炎昨晚半夜醒来后就没怎么睡着，马车坐久了便有些睡意袭来。与李瑞搭了几句话，渐渐就歪着脑袋睡着了。陈炎炎呼吸匀称，李瑞探手微微掀开笼在陈炎炎身上的轻纱幂篱，搭弦细细诊着。几日留心，李瑞多了丝疑虑，陈炎炎这副身子比他原先以为的还要虚弱。
　　年初那会受的伤没养好便跑出了京都，再加上这一次的箭伤，饶是给服了那枚救命的丹丸，看来还得静静细养多日才行。
　　陈炎炎小憩的空挡，李瑞下马车寻闻耶苏冉问了些事，等再回马车里时，陈炎炎已是醒了。陈炎炎醒后翻出本经书在看，自是要掀了遮面的纱巾。李瑞这一回来，在他意料之外。陈炎炎攥着经书的手攥得更紧了，把袖口都拢了起来。
　　“今晚要赶到最近的驿馆，接下来的半日不停下来歇息了。”李瑞说着拿了盒点心，是陈炎炎爱吃的一口酥。
　　陈炎炎放下经书，吃了口点心才说道：“早点到皇城总是好的。不仅你交了差，我也能再看一看小石头。这孩子啊，我爹娘也挺喜欢的，要是没被带回北和，留在我家能给姗姗当个伴。”
　　“想家了？”李瑞听陈炎炎说话语气有些落寞，离京不过月余。
　　“等到了驿馆，我想写封信给我爹，我与你一道在北和之事过不了多久也会传回京里。总要让他老人家先有个准备。”陈炎炎这是要跟陈相开诚布公的意思了。李瑞听着本应是心喜的，可总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是我喜欢你在先，若是等日后回京宫里要怪罪，你便说是我的缘故。我爹那里我自会劝明白的。”陈炎炎说完低头又看起经书。
　　李瑞越听越是心塞，问道：“阿炎，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李瑞见陈炎炎不语，料想他约莫还是信不过自己，承诺道：“我许你的是一生一世。只要你愿意，我想赠你三书六礼。旁的你不用担忧。陈大人也好，便是我六哥也好，都动摇不了我。”
　　陈炎炎听着鼻头微酸，撇过头放下手中经书，将面纱又给遮掩上。
　　“我信你。等回了京，我等你的三书六礼。到时你可千万不要忘了。”陈炎炎小声说着，有面纱遮掩，眼中一行清泪默默滑下。拢起的袖中藏着他先头咯血沾染了血气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