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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以牙还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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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取意明月人千里,春风酒一杯。
酒楼里寻人,自然先到春风楼看一看。陈炎炎踏进春风楼,立马有小酒倌儿迎上来,“这位小公子,是来尝咱家新出的桃花酿的吧?”
陈炎炎自然不是来品酒的,摇了摇头,“我是来找人的。”
小酒倌儿都是人精,见陈炎炎衣着不凡,料想是富家子弟,依旧热情地招呼,“那小公子在大厅里转转看,可有您的熟人。若需品酒,您尽管招呼小的。”
陈炎炎粗略看了看大厅里的散客,心想以瑞九的身份,恐怕是在包间里。陈炎炎取了一锭碎银子给这名酒倌,要了份笔墨。
按着印象中李瑞的模样,陈炎炎画了幅瑞九的肖像。“可有见过这位公子?”陈炎炎拿着画像问酒倌。酒倌儿看过画像,笑着回道,“小公子,像您这画上的俊俏公子啊,如今就在咱春风楼的少说也要有四五位呢。您看那两位,是不是都有些像?”
陈炎炎顺着酒倌指的方向望去,两名年轻男子正对坐饮酒。陈炎炎看着自己所绘,是有些像,毕竟年轻男子的发髻都差不多,而容貌,本就只见过李瑞一面,当面见到应该能认出来,可要绘出其神还是太难了。
陈炎炎有些丧气,正不知如何时,听到身后有人唤那酒倌,“小六,给荷花居上一壶青酒。”酒倌儿应下,便要去送酒。陈炎炎心思一动,转身去寻那酒倌小六,不料一转身便撞上一人。
“哪个不开眼的撞我家少爷!”
陈炎炎还没来得及看撞了何人,就被人推搡了一把。
“陈…炎炎?”被撞之人突然问道。
难道碰上熟人了,陈炎炎抬头看去,是那人!
那日在岸边唤了“陈艳艳”的少年。见着这人,陈炎炎心里发堵。虽然落水事件后陈府没有人真心责怪陈炎炎,也没有人提起那名少年。但实际上就是因为这名少年,娘亲死了,真正的陈炎炎也死了。
占了人家的躯壳,获得重生的谢飞飞也无法去怪罪已经真正死去的陈炎炎。
对这人也不知如何应对,虽然撞到了他,但也被那人小厮推了一把,两清了吧。陈炎炎绕过这两人,然酒倌小六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被撞到的正是那礼部尚书的儿子许茂石。在梅山书院,二人学问半斤八两。但这许茂石比陈炎炎纨绔许多,仗着自家老爹身份可劲欺负人。可惜欺负不了陈炎炎,毕竟拼爹比不过人家。但陈炎炎有个弱点,名字太女气。旁人都喊他的表字佑明,就这许茂石不仅不这么干,还给他唤出个“陈艳艳”这样的别称。
真正的陈炎炎哪里忍得了,许茂石喊一次他便与其动手一次。真正的陈炎炎看着是个小胖子,身手却不行,每次都占下风。这便使得许茂石每次想欺负他时便这么唤他。
那日在湖上,谢飞飞就在身侧,听到他这个别称轻笑起来。原来的陈炎炎喜欢惹谢飞飞生气,谢飞飞一生气,就会唤他陈炎炎,不知为何,他喜欢听她这么喊自己。陈炎炎,谢飞飞,似乎很好听。可若以后她生气时唤他陈艳艳,他觉得不妙,这才奋力回到岸边要去收拾许茂石。只是这些心思随着那流荡的湖水彻底沉没。
许茂石心量狭小,落水之事他被打得很惨,不但没反思,反而越发怨恨陈炎炎。许茂石长得比陈炎炎磕碜,原本陈炎炎胖乎乎的,两人在外貌上也就不相伯仲。可今日见陈炎炎已非昨日,竟给人清秀俊逸之感,心里更不是滋味。原来一起垫底的,突然变得比自己优秀许多,往后自家老爹提起陈炎炎,岂不更显得自己差劲。
“陈艳艳,娘娘腔!”怨恨之下,许茂石又给陈炎炎加了个称谓。
陈炎炎本不打算理会,可听到娘娘腔三字,才晓得原来此人竟是这般羞辱他。瞬时明白那日他那么怒气冲冲要赶回岸边。
陈炎炎停下脚步,回身对着许茂石便是一拳。将那日他未能做到的事儿办了。
挨了一拳,许茂石反而更起劲,一口一个娘娘腔,同时示意小厮一起收拾陈炎炎。
今日的陈炎炎可不是原来那个。前世谢飞飞是谢英将军最宠的小女儿。虽宠但并不娇惯,谢英教给谢飞飞一些拳脚功夫。可能对谢英来说,这些花拳绣腿仅仅可以让谢飞飞身子更强健些。然而在谢英逝后的那么多年里,谢飞飞也没有荒废这些花拳绣腿。十多年练下来,自保足以。对付许茂石和其小厮,更是绰绰有余。
许茂石没有料到陈炎炎有此身手,这一次被教训得挺惨。被陈炎炎狠揍一顿后,灰溜溜地滚出春风楼。
三人的动静有些大,大厅里喝酒的客人跑了一半。掌柜的跑出来,看到许茂石被揍成那样,想劝架的心也不敢有。待许茂石走后,才小心翼翼走到陈炎炎身边,忧心忡忡道:“这位少侠,刚才那位是尚书公子,得罪了他,可不是好事,您快快避一避去。”
陈炎炎从怀里取了一锭银子给到掌柜,算作赔偿,同时不无得意地说道,“无妨,我家大人可是他老爹也不敢得罪的。”
掌柜好奇问道:“您家大人是…?”
陈炎炎本意的大人是家里的爹爹陈相,可掌柜这样一问,陈炎炎反倒有些怯,不敢拿陈相名头生事。转念一想,如今是李瑞书童,反正现在李瑞还没见过自己,而掌柜的也不可能会有机会去问李瑞。便故作高深地沉吟一下,然后手指了指东南向。
京都东南向最高处乃皇宫,是以一般指向东南,便是指的宫里。掌柜心一惊,怪不得许公子喊这人娘娘腔,这么个俊俏的小公子敢情是位小公公。真是,人不可貌相!
“公…公子好出处!”掌柜的醒及此人不便透露身份,及时收了声,“之前听您说是来寻人的,可寻到了?”
刚才与许茂石相斗,有些包厢里的客人也探出身来看。陈炎炎粗略扫了几眼,并无李瑞。有些不好意思地重取出之前的画像,给掌柜瞧瞧,“这人可在你们酒楼,可能是三日前就到的?”
掌柜识人的眼力自然强于酒倌小六,当下摇头,“没有,我们春风楼多是雅客,不劝酗酒,开业至今还没有客人在春风楼喝上三日的呢。”
酗酒啊!难道李瑞也会酗酒?
陈炎炎实在想像不来李瑞酗酒的样子!在他心中,那是位君子呀!可是,这人现在到底在哪!他不想回去抄那本厚实的《樊论》!
陈炎炎正想着再去杏花楼碰碰运气。掌柜见陈炎炎要走,自酒架上取了壶桃花酿,送与他。“公子,这桃花酿啊不醉人的,给您解个渴。”
陈炎炎提着一壶桃花酿漫步在京都街巷。杏花楼找过,远香阁也转了一圈,都没有李瑞的身影。难道他在宫里?李瑞现在还是九皇子,尚未分府。
陈炎炎遥望东南,这里望去连宫墙一角都看不到。如果李瑞真的在皇宫,那他只有回去抄书的份。
太学林学正书房前,曾夫子一把推开门,看到屋里的林宏,急切地问道,“小林,我刚听闻瑞小九在皇家马场喂马,你家那娃娃肯定寻不到他呀!”
林宏请曾夫子坐下喝茶,慢悠悠地吹了吹茶汤热气,“曾老莫急。寻不到便寻不到,该怎么罚自然就怎么罚。”曾夫子知道林宏有意刁难陈炎炎,可这样做多少有些不地道。
“娃娃好像也没你说的那么不懂事。”曾夫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陈炎炎今日表现虽然挺木讷,但礼数不缺。
林宏微微点头,“听着是比以前乖巧许多。再看看。今晚先罚他饿上一顿。”其实吧,林宏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过陈炎炎,陈炎炎性子不佳也都是听来的。在他印象里,陈炎炎还是个小胖子,饿个几顿没问题。
京都地大,圈子不大。当年陈林两大书香世家结亲,在仕人口中仍是美谈。相对来说,陈林两姓都寄予厚望的这个独子不堪大用则是笑谈。
陈炎炎幼时,陈夫人林菱尚带着小儿回林家走动,只是每每听林宏等人训其溺子太甚,便懒得回了。是以这十多年来,真正的陈炎炎都快忘了还有林家这个母族。如今的陈炎炎更是不晓得自己与林宏的关系。当然也不知陈相和林宏两人之间的配合。
如果知道,可能陈炎炎还得扮出一副骄狂的形容,然后一顿受挫后再如现在这般乖巧,好让这两位感怀欣慰一番。
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陈炎炎又跑了两三家酒楼,此刻正站在鱼龙桥头。现在回去就必须得抄书,再寻下去又感觉在浪费时间。好生犹豫。
突然背后传来一股极大的推力,陈炎炎被人推下了桥,落入水中。
鱼龙河河水很深,还有点冷。当桥上有人拖着长音慢喊着“落水啦~有人落水啦~救~命~啦~”,陈炎炎便从河中游到了岸边。还在喊着的桥上那人见状,顿时收了声。“没,没事了!”
居然有人能把人推下河,然后还站在原地替人喊救命,这许茂石家的小厮也是够憨厚的。陈炎炎四周看了看,便找到躲在角落里的许茂石。
“你是觉着我会在同一件事上栽两次?”陈炎炎看着许茂石不甘心又不置信的模样,摸了摸鼻尖,心里暗叹了声,按着原来陈炎炎的路子,恐怕在同一个地方栽个十次都有可能。
许茂石此刻显然有些转不过脑子。眼前这人,真是陈炎炎?明明刚从水里出来,衣衫漉漉,本该一身狼狈,可是他竟然觉得眼前之人很好看。
鱼龙河名字的由来是有典故的。相传很久以前这河里有一条鱼儿越出水面化龙而去。虽说许茂石不学无术,但这鱼化龙的故事还是听过。陈炎炎淡然自若地从河里走出来,便让他想到这个典故。眼前的陈炎炎和以往比起来,就像那鱼儿化龙般脱胎换骨!
陈炎炎不知道自己惊着了许茂石,见他不说话,一脚将他踹到河边。“既然你这么喜欢看人落水,你也去试一试吧。”被踹出的许茂石正好与他那从桥上赶回的小厮撞到一处,两人向着河里滚了下去。
陈炎炎身上湿漉漉的,被风一水,有点儿冷。可惜了那壶桃花酿,刚落水那一刻,多少有些不适应,松了手,掉河里了。
游泳是上辈子学会的,这也多亏上辈子谢耀将谢飞飞送到乡下,也只有在乡下地方,她才有机会学会游泳。原也是为防再度落水好自救,只是没想到是在这辈子用上。
河边桥上已经围了好多人,陈炎炎看了看河里,那小厮正拖着许茂石爬上岸。不想再与此人纠缠,陈炎炎大步迈开赶回太学。
回到太学,衣衫是干了,到底还是不太舒服。虽然是陈炎炎的身子,内里总还是谢飞飞的魂。想着师兄们还未下学,陈炎炎赶紧去温泉洗浴干净。虽然洗得匆忙了些,好歹温泉中没有他人。换过干净衣衫,陈炎炎有些认命地等在学堂外。那本《樊论》还在学堂里呢,得拿出来才能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