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有时尽》驳

59、第五十八章 欲语还休

　　陈炎炎突然的娇嗔和实际上不轻不重的捶击令李瑞抑制不住地心口砰砰直跳。
　　“是我的错，那一日我就不该放你逃走。”
　　“你是不是早把我忘了。”
　　“怎么会，我这里一直想着你。”
　　“我不信，你们都把我忘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等了好久。你们怎么能都把我忘了。”陈炎炎带着梦中的委屈几乎要哭出声，“爹娘不记得我，你也不来找我。”说着说着本觉得委屈突然反省过来那只是个梦，自己简直是在无理取闹，顿时安静下来。被李瑞握着的手也放弃了挣扎，索性一闭眼假装自己没有醒过来。这一闭眼，原本蓄在眼里的泪珠簌簌滑落眼角。虽不是他本意，但在李瑞眼中，透着令人心碎的委屈劲儿。
　　以前梦魇心悸陈炎炎从来不说，李瑞才知道他梦里害怕的是这些。李瑞回想自己对陈炎炎的种种关心是不是做得太隐晦，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够真心，以致做了这样的梦。
　　李瑞正打算剖白自己的心迹，一道开门声和王安然的轻声问话打破此间的欲语还休。
　　“我听到有声音，陈公子是不是醒了？我把公主带来了，原本让我转达的话还是公子当面说的好。”王安然轻推门后便把阿苏纳推了进来，自己在门口问话，所以并未第一时间发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头。
　　阿苏纳站在门口，入眼是李瑞亲昵地仿佛要吻上陈炎炎的手，顿时后退半步，更是拦住王安然的视线。
　　“王爷，我有话要与公主说，麻烦您出去一下。”陈炎炎趁李瑞刚才不留神的刹那抽回手，也不装睡了，兴冲冲地邀请阿苏纳近前。“公主，恕我不能起身相迎，请您近些来说话。”
　　前一刻还是“九哥”，现在立马就成了“王爷”，李瑞心中气苦，陈炎炎这是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话都没说过。
　　“有什么话是你九哥我，不能听的呢？”李瑞吸取了教训，陈炎炎面皮薄，可不能再惯着他。
　　陈炎炎真想捂住李瑞的嘴，什么九哥，都是他梦里瞎想的。
　　阿苏纳虽然已经知道这两人互生情愫，当面见到他们这般亲昵还是觉得尴尬。阿苏纳快承受不住眼前这一幕，李瑞视她为无物而亲密地用指尖剐蹭着陈炎炎红得仿佛滴血的脸颊。
　　“陈公子既然不方便，我们改日再叙。”阿苏纳说着赶紧转身出去，替二人关好门。
　　王安然见阿苏纳刚进屋便出来，诧异道：“这就说完了？”
　　阿苏纳无奈耸肩，说道：“算是吧。”
　　王安然好奇陈炎炎身份，准备跟阿苏纳再打听打听，于是二人边走边说，聊了起来。
　　门外终于清净了，李瑞却还不停下指尖的小动作，陈炎炎的脸蛋实在是粉嫩得让人爱不释手。“王爷，我脸上的脏东西应该都清干净了吧。”陈炎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挥开李瑞的手。可挥得了李瑞的手，挥不去方才闹剧一般的画面。陈炎炎努力让自己声调平稳，不可再像前面那样给人委屈撒娇的感觉。
　　李瑞盯着陈炎炎，突然低沉了声音问道：“阿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这次醒过不来，我该怎么办？你还没跟我说过一句真心话，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人呢？”
　　陈炎炎清澈如水的眼眸震了震。他不是没有想过。他若真的死了，这话他敢在最后一刻说出口。可活过来了，他就又缩回自己的小壳里。
　　陈炎炎痛苦地闭上眼，脑仁疼，心口疼，浑身都疼。
　　“阿炎。”李瑞看来是打定主意不给陈炎炎喘息的机会，直接说道：“我心悦于你。”
　　陈炎炎再次睁大双眸。他本就清秀俊俏，苍白的脸颊上染了些微红，突然睁大双眼，眼中带着惊惶无措，更像是只无辜受惊的小兔。李瑞又心软半分，但仍然要把话说得清楚明白，要让他半分都躲不得。
　　“阿炎，你自己听一听，我这里都是你。”李瑞又牵过陈炎炎的手，搭在自己心房，让他清晰地感受自己急促热烈的心跳声。“一开始我以为是你在我府里的时候让我动的心，可是越是回想，越发觉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是欢喜的。后来你从我府上离开，我再明白不过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我也曾跟你现在一样，把自己的心捂得紧紧的，因为那时候我不确定你对我是不是抱着同样的情感。直到……”
　　“别，别再说了。”陈炎炎知道李瑞接下来要说的是那天的事。
　　“阿炎，感情的事，靠躲是躲不掉的。”李瑞温声哄着，循循诱着，“发乎情，止乎礼，我与你心心相印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陈炎炎整个脑袋懵懵的，李瑞说得情真意切，陈炎炎几乎要顺着他的话把那一声喜欢也说出口。
　　“王爷，我……”陈炎炎顿了顿，这一顿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伴随敲门声而来的是徐长安的大嗓门。“王爷，陈佑明没事吧！”说完还是着急，徐长安推门而入，对上李瑞几乎红了的眼，再看陈炎炎安静得仿佛没了呼吸。徐长安吓得赶忙上前凑到陈炎炎身边，浑然没注意自己把李瑞给挤到一旁。
　　“陈佑明，你别吓人啊，大夫不是说命给捡回来了嘛，你怎么还不醒啊！”徐长安在来的路上听说陈炎炎生死未卜，尽管进了济善堂被告知陈炎炎无生命之虞，但见陈炎炎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以为他还昏迷中，着急得很。
　　陈炎炎深吸了口气，睁眼先看了眼李瑞，似乎在说我们的事待会再说，而后才看向徐长安，说道：“我没事，你别着急。”
　　李瑞只有长叹口气，才算舒了心头的火气。至少陈炎炎还知道先用眼神安抚自己。
　　徐长安听陈炎炎说话还算利索，松了口气，但又看到陈炎炎胸口渗出的血迹，不禁感叹，“你还真是命大，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么快就有力气说话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说说你要是死了，你爹娘和你妹妹该多伤心。”
　　徐长安这么一说，陈炎炎又想到自己做的梦，他怎么就会做那样的梦，梦到家人都不记得自己的，现实中他若真的死了，只怕娘又会心疼得大病一场。
　　想到这，陈炎炎突然说道：“我受伤的事不要传回京里。我上封家书里说我正要去千流山游玩。还要请人代我写封家书，瞒一瞒我家里。”
　　“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你为什么会在凉州？”徐长安问道。
　　陈炎炎对他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自己遇到小石头和这一路上的事简单说了说。
　　李瑞听得心突突跳，陈炎炎当真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傻子。阿苏纳这一路都知道陈炎炎下落，却装作毫不知情。她和闻耶苏冉暗地里谋划的究竟是什么。
　　“你怎么也会在凉州？”说完自己的事，陈炎炎想起来问徐长安。
　　李瑞沉默许久，静静听着徐长安和陈炎炎叙旧。眼中却只有陈炎炎一人，看他与徐长安说话，老友重逢，侃侃不绝。
　　再听下去，只怕是要忍不住醋了。
　　李瑞打断徐长安说话，问道：“闻耶苏冉呢？不是让你跟着他的吗？”
　　之前徐长安受命暗中跟着北和使团，阿苏纳和闻耶苏冉半路被城卫找着，说是王家大小姐遭刺客袭击，受了伤，派人来找公主。闻耶苏冉听闻有刺客，赶着去追刺客。徐长安本来也要跟着去，就在那时听说王小姐派人来找公主是因为陈炎炎快要死了，就跑这来了。
　　李瑞这一问话，徐长安猛然醒悟过来，当务之急，找到刺客也很重要。“我这就去找。”徐长安让陈炎炎好生休养，抓刺客替陈炎炎报仇之事就交给他。
　　徐长安出了门，屋里重又恢复安静。陈炎炎看了看四周，问道：“这是在哪里？”
　　“济善堂，一家小医馆。”李瑞觉得这里实在简陋，问道：“能不能忍一忍疼？我带你回城主府。”
　　陈炎炎默默点头，下一刻只觉得身子一轻，被李瑞打横抱起。“害羞的话就闭着眼好了，我们坐马车回去。”
　　陈炎炎看到李瑞眼中的宠溺，当真乖乖闭上眼。可是闭上眼，其他感观就更明显。浑身上下都很疼，尤其是胸口，可是又心跳得极快，仿佛要蹦出来。耳边听到窃窃私语声反而不那么在意了。
　　“你要把他带去哪里？”
　　是陆甲的声音。
　　“城主府。”李瑞以为陆甲是济善堂的管事，觉得有必要谢上一谢，接着说道：“谢谢，诊金的话我回头叫人送来。”
　　陆甲听到城主府，不由心中一动。“王二哥哥于我有救命之恩，本是我份内之事，不足言谢。”
　　“王二哥哥？”李瑞听陆甲叫得亲热，还以为陈炎炎又把什么人给勾搭住了，醋味儿飘着问道：“他是谁？”
　　陈炎炎都快忘了自己化名王二这事，想起来应该是陆甲派人跟着自己，后来才会来到这济善堂的。“他叫陆甲，我们昨日才认识的。”陈炎炎一开口就觉得有点糟糕，本来还能装着昏迷安心躺在李瑞怀里。“先去马车里，我可以细说给你听。”陈炎炎轻声央求。
　　陆甲听到陈炎炎声音，立马又凑近一些。“王二哥哥，你醒了吗，太好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我们的今日之约……”陆甲絮絮叨叨似乎要说个不停。
　　“去城主府。有什么要说的等他醒了再说。”李瑞抱着陈炎炎出门上了马车，陆甲匆忙中牵了匹马跟在马车后头。
　　上马车后李瑞等着陈炎炎先开口交待他和陆甲是怎么认识的。等了一会还没有动静，才发现陈炎炎闭着眼，真的睡着了。
　　到底是重伤，哪怕服下了那颗救命丸，底子里还是虚弱的。这么大个人抱在怀里，也不多重，这些日子陈炎炎又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