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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 草木 ...

  •   出游那日王一娘躲在角落最后看了小石头一眼,看到陈府对他不错,终是放下心来。陈炎炎等人出发后,她递了两封信给陈府。一封装着银票的给了陈炎炎,一封诉往的则是交给谢飞飞。
      信里写着她这些年的经历。与那日说与陈炎炎听的颇有出入。私奔是实,但并无负心之人。那位公子与她情投意合,舍却周身富贵愿与她相守。只是王一娘不舍得让他如此牺牲,某一日孤身离开,那位公子心灰意冷之下回返京都。
      而后王一娘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偷偷把孩子生了下来。生产后的王一娘容貌有变,大着胆留居京郊,有时偷偷看上他一眼。
      王一娘这般鬼祟行径被那户的管家察觉,查到她与自家公子的关系,报与家主。管家收到的命令是让他将这母子二人赶出京都。他难得阳奉阴违一次,告诫王一娘不得再窥探,又时时接济她们母子。
      就在半年前管家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带着孩子回沧州去。王一娘猜到缘由,果然不久就听说那位公子定下一门好亲事。
      王一娘在管家面前发誓,绝不会破坏这门亲事。王一娘换了住处,管家没再找到她,便以为她们回了沧州。
      定亲半年却迟迟不行大婚之礼,有传闻说那家公子得了重病,另一方只怕是要退婚了。王一娘忧心之下偷偷去瞧,又被管家发觉。
      王一娘从管家口中得知那位公子这些年一直念着她,迟迟不肯娶妻。绝不能再让他发现王一娘就在京都,否则这婚事就彻底黄了。
      于是也就有了之前陈炎炎遇到的管家逼迫王一娘的场面。
      王一娘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沧州,她也不想坏了心上人的前程,于是存了死志。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小石头。百般思量下,王一娘决定将小石头卖到陈府,最好是被谢三小姐买下。王一娘笃定同样失了生父生母的谢飞飞会格外怜悯这孩子,会善待他。
      在见到陈府诸人出游,小石头也能坐上马车后她是真的放心了。当天夜里,投了湖。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远在沧州的家人找了过来。王三娘和谭大郎到了京都后,便提了王一娘的画像在大街小巷寻人,恰被打捞过尸体的张京所见并认出。当下领着他们去认尸首。纵尸身泡发得难看,王三娘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她阿姐。在王一娘住处找到遗书确认乃自尽后,张京劝他们尽早将尸身安葬。王三娘想让王一娘落叶归根,便着人将尸身火化了去,捧一抔骨灰带回去。
      至于寻孩子之事,原本没觉得会有什么难处。张京和吴松想着去陈府领孩子,再送到驿馆,算是帮人帮到底。只是没想到不光陈炎炎不肯,就连这孩子也不愿跟王三娘回去。
      信中有提到谢飞飞的一些言语,陈炎炎不打算将信给旁人去看,妥当地收起来。收好信后陈炎炎一把抱起小石头,走到陈思身边,让他抱着孩子。陈思接住小石头,问道:“这事怎么说?”
      “没什么好说的。孩子已经做了选择。”陈炎炎瞄了一眼谭大郎怀中的骨灰,劝王小石:“就让你娘跟他们回去吧。毕竟那里还有人在等她。而这里,她不想让别人再念着她。”
      小石头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你这孩子,怎的这般不识好。难道你情愿给别人当奴仆也不肯回家堂堂正正做人?”王三娘十数日来奔波劳累,近几日又悲伤过度,见到王小石偏要跟着陈炎炎也不要她这亲姨,心力交瘁,再撑不住瘫倒在谭大郎怀中。
      王小石黯然地低下头,挣脱着让陈思放他下来。落地的王小石朝着王三娘磕了三个头,然后又跟在陈炎炎身后,默然而又坚定地做出选择。
      谭大郎心疼地抱着王三娘,劝着她。“终究不是咱们带大的孩子,心性像他娘。”
      陈炎炎闻言冷冷地看了一眼谭大郎,带着小石头走出了驿馆。
      回去的马车上谢飞飞向陈炎炎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想带石头过来。只是心结易结难解,他虽然小但早慧。让他知道他还有亲人,这些亲人来找过他,对他而言不是坏事。”
      陈炎炎没有要怪谢飞飞的意思,只是今日觉得烦闷。王一娘的事信里写得明白,可他一点也不感动。只觉得这女子傻到了极致。
      “飞飞,往后你若喜欢了什么人,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去成全他。”陈炎炎有感而发。谢飞飞听得一愣,半晌才说道:“我不会的。”
      回到府中,陈炎炎把小石头带到一旁,将他娘之事说给他听,让他知道他娘也算替他做了诸多考量。“今日见到的那位是你的亲姨。我猜想你娘不肯回沧州多半是觉得愧对家人。现在他们来找你们,愿意接你回去,便是原谅你娘了。所以只要你愿意,你便能跟他们回你娘的故乡沧州。”陈炎炎替小石头分析道。
      谢飞飞说这孩子早慧,可毕竟还只有三岁,总还是孩子心性。让他选,他当然选已经熟悉且对他好的陈炎炎,而不是才见一面既陌生又遥远的王三娘。沧州,这半年里他听王一娘念叨过好几次,那是她最不想回的地方。潜意识里也成了他不敢去也不想去的地方。
      “我不愿意。”王小石还是心意不改。
      既然已再三确认,陈炎炎也不再劝。
      陈炎炎让陈伯给补了一份身契,王小石按下手印。
      “陈伯,这身契您帮忙收好。等哪一日这孩子自己说要离开,你便给他。可若这孩子不愿走,谁也不能把他从咱府上抢走。”陈炎炎当着王小石的面嘱托陈伯。
      黄昏时分,陈炎炎来到陈相的书房,将之前那封红豆枝放在陈相面前。“爹,这是谁送来的?”陈炎炎问陈相,不明白他爹竟会替人转递这个,难道是故意让他难堪。
      陈相拿起那张红豆枝看起来,夸道:“画得很用心。”
      陈相把它放下才又说道:“这是襄王送来的。那日你们已经出发。我先替你收着。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份心意。”
      陈炎炎心里已经明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一问。“这么明显的女子字迹,您就没问问襄王殿下,他又是替谁送的。”
      “你当你爹老糊涂了?”陈相反问他。“能让襄王跑腿的能有几人,你又说过曾与之同游。我还能猜不到!”
      “那你还替我收。”陈炎炎说完也觉得自己无理,若非打开,自不会知道其中是这样的心意。
      “男女慕艾乃人之常情。长宁贵为公主,传书与你,可见其心意之重。你怎么想的?”
      自打知道李瑞对陈炎炎的那般心思,陈相便操碎了心。别说是公主,就是陈炎炎想娶谢飞飞,就算被人骂有违伦常,陈相也会支持他。
      陈炎炎听了直摆手。“我可真没什么想法。”
      “那从此刻起,开始想想。”陈相说得认真,陈炎炎以为陈相这是让他想想该如何回复,于是回道:“我会回书给公主。”
      至于怎么回,回什么,陈相挺好奇,但作为一个严肃而古板的老家伙,他实在问不出口。
      第二天陈炎炎前往襄王府。陈炎炎登门时门房说李霄今早入宫尚未回府。王府管家请他去花厅等候。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李霄便回来了。听闻陈炎炎到访,李霄直奔花厅。
      陈炎炎见到李霄,正准备问一问那一日他与长宁说了什么。然而陈炎炎想问的话在看到与之一道跨过门槛而来的李瑞时,都憋了回去。
      “陈炎炎,你来啦!”李霄见到陈炎炎手中想藏却没来得及藏起来的书信,顿时明了他所为何事。“我与九哥刚从宫里出来,太后她老人家问起你家飞云郡主,如今她还是住在你家?”李霄说着很自然地走过去接过陈炎炎手中的书信,继续说道:“前阵子是你爹娘都生病,但如今你爹娘都大好了,她若待得久了……”
      “这是我家事,王爷未免管得太宽了。”李霄话还没说完,陈炎炎便不想再听。虽然知道李霄想故意引开李瑞的注意,但他拿谢飞飞说事,还是惹怒了陈炎炎。
      “今日登门无他事。谢王爷日前所赠雪莲,但我愚昧不配此等佳物,今日特来奉还。”陈炎炎把长宁前些日子留在陈府的雪莲也带了过来,为的就是不想与她扯上什么关系。
      李霄满心满意地撮合陈炎炎和长宁。长宁可是他宠到大的小妹,遭陈炎炎拒绝,似乎也生了气。
      “既然你不领情,话不投机半句多。”李霄皱眉说道。
      “告辞。”陈炎炎说着便走。
      “慢着。”李瑞取过李霄手里的信,径自拆开来看。看到自己昨夜绘的流水图与那株红豆枝放在一起,陈炎炎脸上发烫。
      “谁给我说说这是什么?”李瑞乍看到这两张图,震怒。画不比字容易分辨,他以为这是陈炎炎和李霄两人以画为对,一诉有意,二诉无情。
      “这不就是草木与流水嘛!”李霄轻声嘀咕,然后递眼色给陈炎炎,“你还待着干嘛,还不走!”
      陈炎炎这人容易心软,他现在知道李霄之前是故意激他,好让他尽快离开。但如今李瑞怒火已起,虽然他在并没有什么用,但让他现在就走,不管李霄,他也做不到。
      “所以你俩这是在探讨草木养植之道?”李瑞这时看出些端倪。李瑞只见过陈炎炎画的人像,但他对李霄的画工还是熟悉的,这里面没有像是他能画出来的。
      李瑞的话里已听不出怒意,李霄却更为忐忑,喏喏回道:“正是。”
      “这张你画的?”李瑞举起流水图问陈炎炎。
      陈炎炎点点头。
      “你还有事就先回吧。”李瑞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陈炎炎替李霄又捏了把汗。
      待陈炎炎出了门,李瑞带着李霄去了书房。
      “长宁?”一进书房,李瑞便问道。
      李霄点点头。
      李瑞点燃书桌上的油灯,将这两张图烧了个干净。李霄也不敢出言阻止。
      “看来你闲得慌,竟干起这牵线拉桥的活计。礼部那点烂摊子还没收拾完,今日起你便去收拾收拾。顺便学学规矩。”李瑞是真气着了。
      与宫中私相授受,若让太后发觉,长宁毕竟是公主,顶多罚禁闭几日。可陈炎炎呢,轻则打几板子,重则夺了他太学生身份乃至往后入仕的机会。陈炎炎有多努力才进的太学,他最清楚。
      “那长宁那里,她还等着回音呢。”李霄本以为陈炎炎见过长宁总该有些好感,可没想到是这样的回信。
      为自家妹妹操心,李霄和陈炎炎倒是不谋而合。当初陈炎炎也是抱着谢飞飞能与李霄凑做一对的希冀。
      “没有回音便是回音。这得靠她自己想开,有些人再怎么想都无法得到。趁没陷进去前早些放手。”李瑞说着又数落起李霄来,“往后在长宁面前就别再提陈炎炎了。”
      “我就怕长宁已经陷进去了。”李霄苦笑。
      “九哥,你要不劝劝陈炎炎,咱长宁哪里让他看不上了!”李霄越说越气,“堂堂公主,还配不上他不成!他也不看看他那样,一副弱不禁风的懦弱样,我还替长宁委屈呢。”
      “你自己起的头,自己埋去。”李瑞听得心烦。
      陈炎炎刚出襄王府,就看到靠在墙角的陈思。“你怎么来了?”陈炎炎问道。陈思指了指对面墙角站着的张京,说道:“那对夫妇把我们府上给告了,府衙等着咱去对质。”说着又指了指另一侧,“那是理刑司的人,也说要找你。我们是回府还是去哪里?”
      “你回去跟陈伯说一声,府衙那里劳烦他去看一下。”陈炎炎说着走向理刑司来人,问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找我何事?”
      “陈公子好,我是理刑司的魏天杰。有一事详询。”魏天杰显得彬彬有礼,问道:“请问陈公子,七日前可曾去过流风馆?”
      听得七日前,陈炎炎心里没底,他不记得发生了何事。如今理刑司找来,让他隐隐不安。
      “流风馆?没听过,不曾去过。”陈炎炎如实回答。
      “那公子七日前去过哪些地方?”魏天杰又问道。
      陈炎炎皱眉,回道:“十日前我生了一场病,在家休养。”
      “你这么问,是七日前发生了什么案子?与我有关?”陈炎炎回想近来京中大案,难道是许茂石一案。
      魏天杰暗中观察陈炎炎神色,一时分辨不出是这陈公子演技精湛还是当真无辜。
      “有人指证您七日前到过流风馆,被许茂石带走。之后不久许茂石为人所害,请公子随我走一趟理刑司。”魏天杰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炎炎听得一头雾水,难道之前受伤是跟许茂石干架,可为何什么都想不起来。陈炎炎心中好奇多过不安,便随魏天杰而去。陈思见状跟在后头。
      陈炎炎知道自己支使不动他,便由他跟着。
      陈炎炎被带往理刑司的消息很快就由管家通报给了李霄和李瑞两人。毕竟这人是在襄王府门口被带走的。
      陈炎炎随魏天杰来到理刑司司理大堂,堂下跪着数名男子,看着像是受了好几日牢狱之苦,原本白净的衣衫脏污不堪,面色也是凄苦不已。
      “大人,我们知道的都已招了,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堂下一人正说着听到身后陈炎炎的脚步声,回过头。看到陈炎炎立马两眼放光,指着陈炎炎,激动地说道:“就是他。就是这个艳艳,被许茂石带走的,后来发生了何事,您得问他,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艳艳,这真是个久远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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