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有时尽》驳

35、第三十四章 农庄小游

　　陈炎炎听司墨讲完许家的事，毫无睡意。按时间来看，也正是他受伤那几日里发生的事。可任他怎么想都想不起自己受伤的经过。将近天明才迷迷糊糊睡着。当他再次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门外传来陈姗姗的声音，像是在呵斥什么人。
　　“我进去看看我哥，你拦得住吗？”
　　陈炎炎推开门便看到陈姗姗怒气冲冲的样子，在她身前拦着的竟然是小石头。
　　小石头挺着才半人高的小身板，伸着双手挡着陈姗姗。“司墨说了，大哥哥要多休息，不要吵着他。”
　　“姗姗，是我起晚了。你也别怪司墨和这孩子。这样吧，你跟你飞飞姐姐说一声，今晚咱们在农庄住一宿，你们再去收拾收拾。”陈炎炎哄住生气的陈姗姗。
　　陈姗姗见到陈炎炎哪还顾得上骂人。
　　跑上前拉着陈炎炎撒娇。“哥哥说的可是真的，能多住两晚吗？吴婶做的酸梅汤可好喝了！”
　　“这又不是暑日，怎想起梅子汤了？恐怕那入汤的梅子还没熟呢！”陈炎炎泼了盆冷水。
　　“不过你多想多住两晚那便多住两晚，我跟阿娘说一声。收拾好后门口马车里等我。”陈炎炎知道陈姗姗在府里憋久了，索性多玩两天也好。
　　陈姗姗闻言兴冲冲地去通知她飞飞姐姐，多收拾些行装。
　　不用陈炎炎吩咐，司墨已是收拾起来。小石头留在原地，想跟着陈炎炎又不敢。陈炎炎唤了他一声：“小石头。”
　　被陈炎炎喊到的小石头脆生生地问他：“大哥哥，我能跟着你吗？阿娘把我卖给你，我便是要跟着你的。我虽然还小，但我什么都愿意学的。”
　　这哪像个三四岁的小娃娃该说的话。陈炎炎问他：“这也是你娘教你的？”
　　小石头摇摇头。“这是我自己想的。我娘不要我，大哥哥也不要我的话。我怕……”
　　“怕什么？”
　　“我怕一个人……”
　　“这世上所有的人走到最后其实都是自己一个人。人要有独自生存下去的能力和勇气。”陈炎炎突然说了几句小石头听不懂的话。“可是要做到并不容易。更何况你这么个小毛头。”
　　“你司墨哥哥在收拾，你去请他带些布匹，等下到了庄里，再请吴婶替你裁几件新衣。”陈炎炎吩咐小石头去找司墨。小石头听出这是要带上他的意思，顿时也不觉得司墨可怕了，屁颠屁颠地喊着司墨哥哥去了。
　　陈府门口马车里陈炎炎已经坐了一小会才等来陈姗姗和谢飞飞。待陈姗姗和谢飞飞也坐上马车，陈炎炎准备让车夫启程。掀开帘子一看，差点忘了司墨手里牵着小石头。“司墨，你也上来吧。”
　　司墨闻言，把小石头送上马车，对陈炎炎说道：“少爷，我走得快，跟得上。”
　　这时陈伯带着一人牵着马从府里走出。陈伯对着车里的陈炎炎颔首道：“少爷，这是我侄子陈思，有点拳脚功夫。少爷小姐这趟去乡下，就让陈思跟着吧。以防万一。还请少爷不要嫌弃。”
　　陈炎炎明白这是爹爹派来的明面上的护卫。陈炎炎从马车上下来，向陈思拱了拱手。
　　京都权贵家中子女出门在外带上若干家丁随从再正常不过。但从小陈炎炎就是个例外。每当他出门就不让带随从。起因是陈炎炎幼时约莫就是小石头这个年纪，随陈夫人出门，同行中有人在背后取笑他的名字，说他身为男子，却是个娇娇小姐的名，往后也是个娇娇小姐的命，不小心被他听了去。
　　也就是那一次陈炎炎厌恶起自己的名字，从那时起出门在外不让随从跟着，不给旁人说他娇气的机会。可人言哪防得住，他越在意便越发引得许茂石之流以此戏弄他。
　　至于后来落水换了魂，对这身份的接纳也是别别扭扭。反而是今日这历劫归来的残破之魂，将这一桩陈年心结彻底放下。管他旁人言语，他陈炎炎自是堂堂男儿。
　　陈思也朝陈炎炎拱手。然后看了眼司墨，跟陈炎炎说道：“就让司墨小兄弟骑马吧，我牵着也好快些赶到庄子里歇下。”
　　陈炎炎点了好头，陈思托着司墨上了马。陈思突然往身后高处望了眼。陈炎炎随他目光看过去，正是昨日朱宁上的那棵大树。陈炎炎担心刚是朱宁被陈思察觉，虽然他们都是爹爹派来的，但他与朱宁有言在先，不想朱宁觉得他食言，便唤过陈思。“陈思大哥，我们走吧。”
　　一行人走到后半路，司墨骑在马上多少过意不去，提出与陈思换一换。陈炎炎觉得麻烦，提出他二人同乘一骑。或者司墨过来马车里挤一挤。司墨还是选择与陈思共乘。
　　陈姗姗前半路还算兴奋，马车里坐了半晌便有些犯困，靠在谢飞飞腿上歇着了。谢飞飞轻轻地拍着陈姗姗的背，哄她沉沉睡着。陈炎炎看着谢飞飞温柔的侧脸，觉得好看极了。年岁渐长，陈炎炎近来越发觉得谢飞飞像她娘。小时候觉得柳姨是这世上再温柔不过的人。他之前跟石头说的那番人总是要一人人走下去的话，也是从他柳姨那听来的。谢将军仙去那年，从柳姨那听来这些他似懂非懂的话，今儿倒是被小石头那一问给勾了出来。
　　马车不紧不慢地赶着，日头快落山前倒是赶到了地儿。
　　陈炎炎几人今儿来的这住庄子是陈炎炎小时候最喜欢的一处。按原本的计划是去离南市最近的庄子，也就陈姗姗说的吴婶那儿。不过临出发前陈炎炎突然改了主意，选了这一处。这才花了将近半日功夫才到。
　　正在庄子场地门口打扫的一名农夫远远见到挂着陈府徽记的马车，有些茫然。这次主家来人竟没有派人提前通报，这也快到饭点了，当下扔了扫帚回去吩咐婆娘多备些饭菜。这人回去再回到门口时，正碰上陈炎炎几人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陈姗姗一改在车里的无聊样子，兴冲冲地说要去看什么兔子。
　　陈炎炎拉住陈姗姗，先向那老汉打声招呼。“刘伯，我和妹妹们要叨扰您和刘婶几日了。”
　　几年不见，陈炎炎变化太大，陈姗姗也从垂髫小儿成了个小姑娘，刘伯听到陈炎炎说话才算真的确认这是主家的少爷和小姐。刘伯连忙拿衣摆擦了擦手，上前帮司墨和陈思拿行李。
　　“少爷小姐都长得像画里的仙子，老汉我都认不出了呢。”刘伯笑着打趣。“这位是……”刘伯看着谢飞飞，觉得眼熟，一时却叫不上名字。
　　“这是飞飞呀，以前我还拿你泡酒的一条蛇蜕吓唬过她呢。”陈炎炎一边与刘伯说着，一边唤过谢飞飞。“二妹，这是刘伯，咱家这处农庄全靠他和刘婶打点着。”
　　谢飞飞闻言笑着喊了声“刘伯好。”
　　刘老汉听得突然醒过味来。原来这便是前几年陈府传话来说认下的二小姐。“二小姐好。都跟仙子似的，老汉都不敢认呢。”
　　“那我呢，也跟仙子似的？”司墨抱着陈炎炎的行装问刘伯。司墨这些年也长开了些，但比起陈炎炎，变化不算大。“你还是仙子身边的小仙童。”刘伯也算夸了他一把。司墨努努嘴，觑着跟在陈炎炎身后的小石头。“真正的仙童在那呢！”
　　刘伯循着司墨的视线望去，又见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娃娃，一时有些惊。“这是四公子？还是咱少爷的小公子？”刘伯期期艾艾问了出来。说完见众人都笑着，自知说错了话。
　　“这是小石头，新来的小厮。小石头，刘伯夸你长得好看呢！”陈炎炎解了刘伯的尴尬。小石头只管跟着陈炎炎，听到陈炎炎说他好看，害羞地笑了一下。
　　刘婶干活麻利，也是这庄子上人手多，刘老汉与陈炎炎几人大门口寒暄的那么一会儿，竟张罗出一桌咸淡相宜的饭菜。
　　陈姗姗吃了两小碗甜汤，汤中夹着可口的果肉，微酸，开胃极了。陈炎炎身上带伤，捡着清淡的菜吃了些。更多的时候是给小石头夹菜。这孩子还太小，胳膊短，吃饭也慢，陈炎炎给他碗里夹的菜都快拱起来了。
　　吃饭时刘伯就开始说起庄里一年来的收成如何，被陈炎炎打住话头。直言他们只是来逛一逛的，不是来查收成的。
　　可刘伯还是耐不住他的献宝的心情，又提到新修的水车，新生的猪崽。最后是被刘婶灌了一大坛自家酿的黄酒，吃醉了才消停。
　　一大桌子人用过饭，天就黑了。刘婶让家里的几个姑娘带着谢飞飞和陈姗姗去歇下。农庄里的房子虽比不得陈府舒适，也算宽敞干净。陈姗姗在府里就喜欢黏着谢飞飞，这趟出来更是黏得厉害，吵着要跟谢飞飞睡一间屋子。刘婶家的小姑娘也是贴心，把她们自己的屋子让了出来给陈姗姗和谢飞飞。正巧是一间屋子两张床铺。
　　陈炎炎这边分了三个屋子。小石头非要跟陈炎炎睡一屋，一时心软竟答应了。
　　第二日一大早陈炎炎就被陈姗姗的笑声给吵醒了。吃过刘婶煮的早茶，陈姗姗就吵着要去看兔子。前几年陈炎炎陈姗姗兄妹和谢飞飞便随林菱柳絮来这里玩过，那时陈姗姗还小，就喜欢喂兔子。
　　“姗姗，我陪你去喂兔子。”谢飞飞听陈姗姗念叨了一晚上兔子的十几种喂法，硬生生生出了一分兴趣。
　　陈炎炎实在无法理解这个爱好，便与谢飞飞说道：“那你们喂好兔子便来找我们。还记得后山那片林子吧，到时打一只兔子晚上烤着吃如何？”
　　陈姗姗听到要猎兔子，立马不高兴了，朝陈炎炎吼起来：“不准射兔子，欺负兔子算什么，有本事你去猎头狼来。”
　　陈炎炎让司墨看着小石头，让陈思守着陈姗姗她们，想自己先去后山那片树林。
　　“让司墨跟着两位小姐吧，我跟着少爷您，也好有个照应。”陈思不放心陈炎炎一个人入林。
　　“她顶多喂上半个时辰，到时还不是要来寻我。委屈你陪她们半个时辰，还得劳烦你带她们进林呢。”陈炎炎继续劝道：“这片山林是我陈家私产，往日里都有人打理，不会有危险的。刚刘伯还说林中已有几位叔叔在猎些野味给我们加餐呢。”
　　陈思迟疑了一下，给陈炎炎一管小短哨。“若遇危险，吹响它，我会尽快赶到。”
　　接过小哨子，陈炎炎便背着刘伯准备的箭囊迫不及待地进林猎物去。小时候跟着林菱来过，听说这里有一片山林可做小猎场便心痒痒。可那时候林菱觉得他还小，不放他去玩。
　　太学虽然有马场有箭场，但射猎还是真的猎物才好玩。陈炎炎进了树林，惊起几只林鸟。陈炎炎试着射出一箭，射中一只野雁，登时信心百倍。
　　“少爷，箭术不错嘛！”林中的刘家叔伯中有一人正巧在附近，听到动静过来瞧瞧，见到陈炎炎拿着射中的雁子，赞了一声：“射中鸿雁可是个好兆头。”
　　“四叔莫要取笑我。”陈炎炎昨日见过此人，是刘老汉的四弟。“这林里可有值钱的猎物？”陈炎炎问这位刘老四。
　　“这林子我们时常来走动，偶尔也就猎一些野兔之类的。不过最近听说有狐狸出没。只是我们找了好几日也没碰上。”刘四回道。
　　听到狐狸，陈炎炎眼睛都亮了。“多久前见过？是谁见过？”陈炎炎打听起来。
　　“大概半个月前三丫头采野菜回家的时候看到的。不过那东西窜得极快，我们寻了好久也没找到。三丫头也不确定那天是不是花了眼。”刘老四用袖子抹了把汗，取过随身的水囊喝了口水，笑着说道：“都说这东西有灵性，说不定能被少爷碰上呢。”
　　陈炎炎挺愿相信真有狐狸，要是能猎得一头漂亮的狐皮那就太好了。之前李瑞送的披风还了回去，他还念着那暖和劲呢。这样的好东西肯定值不少银子。若卖了银子便给李瑞送去，那五百金慢慢还总能还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