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有时尽》驳

28、第二十七章 飞云郡主

　　第二天一早李瑞就进宫了。
　　“你想请皇后认谢家小姐做妹妹？”皇帝一脸吃惊地看着李瑞，“这位谢家小姐怎么就能请得动你来做说客，你动春心了？”
　　李瑞笑嘻嘻地直摇头，“六哥想多了。我这是替你出主意呢。小谢将军一心想让你做他妹夫，虽然我和皇后嫂嫂都知道你没有这个心思。可人家小谢将军一片丹心空付，多可惜呀。谢小姐若成了嫂嫂的义妹，既安抚了谢家，又不妨害你与嫂嫂的感情，也算两全其美。”
　　皇帝冷笑一声，“荒唐。按你的说法，皇后岂不得认上几十个妹妹。”
　　“可不止几十个吧。”李瑞笑出声，“我刚说笑，六哥可别当真。不过说真的，总得断了那些人的念头。不然以后还会有王家张家……”
　　“谢耀虽然比不上他父亲，但还算有点将才。也是在边关苦了两年，一回京嘛估计就受人撺掇一心想着讨好。”皇帝想了想，又说道，“他讨不得我的好，旁人乐得看他被我厌弃，可我若受了他的讨好，其他人就按耐不住了。”
　　“可惜最后牺牲的却是谢小姐。”李瑞叹了口气。
　　皇帝还是头一回从李瑞口中听到他这么关心一位姑娘。“所以你今天来到底想说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谢小姐不仅是谢耀的妹妹，还是陈相大人义女。我知道六哥最不喜欢旁人自作主张，但不管如何处置，至少看在陈相的面子上，不要殃及无辜。”李瑞的忠人之事是受陈炎炎之托，不过一番话下来倒显得是替陈相来做的说客。
　　世上无辜之人何其多，你却偏偏要帮这一个，容不得我不多想呀。皇帝瞧李瑞面色中带着一丝紧张，心下暗叹。虽然李瑞没有承认，但这位谢小姐对他而言总是不一般的。
　　“你嫂嫂应该在母后那里，你随我一起去看看母后，顺道问问你嫂嫂愿不愿意认这个妹妹。”皇帝现在可不认为李瑞说了这么多，一开始的提议只是句玩笑话了。
　　李瑞清楚，他替谢飞飞邀荣宠，定会让太后多想。他可不想被乱点鸳鸯谱，“六哥，我刚真是开玩笑的，莫当真了去。既然嫂嫂在母后那里，我改天再去向母后请安。”
　　皇帝和李瑞一母同胞，性子却大不相同。但皇帝很清楚，李瑞只是在人前显轻佻，实际上重情谊得很。不过这么些年让李瑞上心的人并不多。皇帝很好奇这位谢三小姐是何许人也。
　　李瑞以为自己只是点到为止，却不知道他刚出宫，皇帝就跑去找了太后。
　　陈炎炎这边喝过药谢过许大夫，不待陈相派人来接他，就急急忙忙回到陈府。
　　陈炎炎一回府就去向陈相和陈夫人问安。陈相没有跟林菱提陈炎炎生病之事。但以陈夫人对自家儿子的关心程度，一眼便瞧出陈炎炎面色不佳。“佑明，你脸色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陈夫人自收到陈炎炎来信便盼着儿子回家。“飞飞那儿你别担心。我与谢夫人谈过，他们是受了旁人撺掇，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我已经劝过她，趁着这事还没闹到今上跟前，赶紧收心。”
　　“谢谢娘。我没事，我想去看看谢小飞。”陈炎炎心里依然慌得很。
　　陈府的马车停下时，将军府门口已停了一辆宫中的马车。宫里的马车陈炎炎不认得，但陈夫人还是见过的。看到马车上挂着的宫徽，她心里一咯噔。把拜帖递上后，将军府大门打开，走出的却是谢飞飞和一名宫人。
　　这是太后身边的刘公公。陈夫人和陈炎炎与这位刘公公在将军府门口不期然地打了个照面。
　　“陈夫人，真是巧了。居然在将军府见着您。”刘公公认得陈夫人，打起招呼。陈夫人看到刘公身后的谢飞飞，回道：“刘公公，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倒也说不上巧。今儿是来瞧瞧我家飞飞丫头。”说着又问道，“您这是要带我们家飞飞去见太后娘娘吗？”
　　“正是呢。娘娘听闻谢三小姐蕙质兰心，才貌双全，想见一见。”刘公这时看到林菱身后的陈炎炎，笑着说道，“真是巧了，这位是小陈公子吧。娘娘正要请陈公子一道进宫，倒省了奴婢多跑一趟。”
　　听得太后要见他俩，陈炎炎和谢飞飞对视一眼，心里想的倒是同一件事。
　　陈炎炎和谢飞飞随刘公进宫来到太后的寿安宫。
　　此刻寿安宫里不只太后，皇帝皇后也在。
　　上午时候太后听皇帝说李瑞可能中意谢飞飞，便立马派人去请谢飞飞。彼时皇后也在，便跟太后提议不妨把陈炎炎一起叫上。至于为什么要叫上陈炎炎，则是因为李霄曾在太妃面前提到过陈炎炎，太妃又向皇后提起过此人。李瑞李霄已封王辟府，然宫里如今还住着位长宁公主，也等着建公主府招驸马。
　　加上这两人乃义兄义妹，同时召见他俩，两人做伴也能不那么紧张。
　　是以才有刘公公去请谢飞飞和陈炎炎这一遭。
　　陈炎炎前世学过宫廷礼仪，谢飞飞近来也有嬷嬷在教习。只是难为了陈炎炎，差一点点就随谢飞飞一起行女子之礼，好在回过神来，不至出丑。
　　突然面圣，两人都心怀惴惴。不过寿安宫里一切以太后为主，皇帝纯粹是看个热闹。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谢飞飞近来憔悴得很，哪怕涂了上好的胭脂水粉也盖不住乌黑的眼圈。太后什么样的颜色没有瞧过，这样的谢飞飞把李瑞给迷住，她是不愿相信的。
　　“你便是谢家三姑娘？你识得端王？”太后问谢飞飞。
　　谢飞飞如实答道，“识得。”
　　“你与端王如何相识？”太后又问道。
　　“第一次见端王殿下，应该是在去年元宵的花灯会上。我与陈家哥哥在灯会上碰到端王和襄王两位殿下。”谢飞飞回忆着说道。
　　“说说看当时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花灯会啊，最适合年轻男女相会了。太后饶有兴致的模样。
　　谢飞飞将当日的情景复述一遍，说到李瑞和李霄两人之间的趣事，把太后逗笑了。
　　太后也是没想到李瑞在外人面前还会流露出这般孩童心性，心里对皇帝所说的信了几分。觉着这姑娘中人之姿，但性格似乎不错。也许李瑞喜欢的就是这样温婉的性子。
　　可惜云康性子太烈。
　　太后又随口问了几句，谢飞飞都一一作答。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陈炎炎被晾在一旁。太后几次问起端王，陈炎炎自然明白这便是李瑞说过的帮忙了。
　　至于为什么把他也带进宫，陈炎炎本以为是李瑞的意思，没成想太后问完谢飞飞，这边皇后便开始问起他来。
　　“陈公子如今可是太学生？”皇后问他。
　　“正是。”
　　“两年后离开太学之际也该及冠了吧。可有意中人了？”皇后又问道。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这未免问得太明显了。
　　陈炎炎也是吃了一惊，太后问了谢飞飞好多与端王有关之事，他便觉得蹊跷。似乎有意考量谢飞飞与端王的关系。这会皇后又问他是否有意中人，这是要点鸳鸯谱的意思吧。
　　陈炎炎回皇后，“先修身后齐家。学生身尚未修正，不敢言……”
　　“我只问你可有意中人了？”皇后打断道。
　　其实陈炎炎状态比谢飞飞相比好不到哪去，面色苍白，有些病恹恹的样子。只是身为男子，容貌本就不像女子那般被看重。加之陈炎炎有替谢飞飞撑腰的意思，身姿比平日更挺拔，神色更坚毅。显得很是文质彬彬，温柔又不失坚韧。
　　而太后身后的屏风后，长宁也在。
　　李霄每次入宫都时不时会在太妃面前提起他的小弟陈炎炎。在李霄口中，陈炎炎温润柔弱，容貌秀丽。少年慕艾的年岁，谁不爱鲜妍。李霄吐槽陈炎炎的那些话，长宁没有听进去，只记着这位陈公子俊俏温润。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李霄不停地提着陈炎炎，李瑞则是宠溺地看着听着，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长宁直觉告诉她，李瑞不只是宠溺李霄，眼神中的温柔则是来源于某人。让李瑞都觉得不错的人，长宁很好奇。好奇本就是心动的开始。
　　久而久之，长宁竟把陈炎炎肖想成话本里所说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此刻躲在屏风后偷偷瞧了他一眼，远远看去此人确是丰神俊朗。听皇后问起这个问题，更是揪着心等着那人回答。
　　陈炎炎淡淡说了句，“并无。”说完不由自主地看了眼谢飞飞。本意是担心她会失落。而后突然化作温柔缱绻的目光深深地注视谢飞飞。
　　听到“并无”两字，谢飞飞心里自然是失落的。但当她触到陈炎炎投来的灼灼目光，心里顿时从失落转为苦涩。
　　她明白的，他这是在坐实京中传闻，陈公子慕艾谢三小姐。只要联想起这样的传闻，坐上那三位乱点鸳鸯谱前就会多思虑一番。
　　谢飞飞尴尬地回头，不再看陈炎炎。面上冷淡到极致。今日她要做的便是不失痕迹地藏拙。是以她施了胭脂，但看上去其貌不扬，言谈间举止略带紧张不失矩也不显神采。
　　屏风后的长宁只听到那两字，心头小鹿直跳。屏风前的太后皱眉，皇帝则与皇后对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陛下，谢小姐蕙质兰心，深得我心，封飞云郡主，你意下如何？”太后又端详了谢飞飞一会，金口玉言。云康是她心头所爱，奈何不得李瑞喜，但她依然觉得云康才是最适合李瑞的，是以哪怕给谢飞飞封号，也带了云康的云字。
　　皇帝自然没有异议。
　　皇后向来与长宁交好，替她问道，“那陈公子？”
　　“没听他之前说嘛，身尚未修正。这几年好好在太学，明孝悌，守礼仪，习规矩，以端身正。”太后不想陈炎炎竟敢起这般龌龊心思，陈家教子怎的这般无方！
　　陈炎炎被太后训斥，恭敬回道，“学生受教。”
　　长宁没有见到陈炎炎看向谢飞飞的目光，听得太后不喜心中的陈公子，面色都有些焦急起来。又偷偷看了眼陈炎炎，此时陈炎炎正为谢飞飞得了郡主的封赏而喜悦，眼神清亮明媚，长宁生出见之忘俗的感觉。
　　将陈炎炎和谢飞飞送出宫的依旧是刘公。
　　寿安宫里太后有些乏，但还是派人去把李瑞请过来。
　　皇帝看完热闹就走了，皇后则要跟长宁好好说道说道。
　　陈炎炎和谢飞飞一出宫，便见到守在宫门外的陈夫人，与之一道的还有谢夫人。
　　谢夫人一脸紧张地望着谢飞飞，“三姑娘，太后娘娘说什么了？”
　　谢飞飞其实也不知道太后为何突然封赏自己。刘公自然还是回寿安宫，而一旁还有一位奉旨宫人，迎上来对着谢夫人道喜。“府上大喜，飞云郡主大喜。”
　　谢飞飞随谢夫人和那位宫人回到将军府，待颁旨谢恩的流程走完，便坐上马车前往陈府。她要去见陈炎炎。
　　陈炎炎在回去的路上与陈夫人简单说了说宫里的场面，然后便去寻李瑞。只不过李瑞被太后叫进宫里，他扑了个空。
　　陈炎炎回到陈府见到谢飞飞，感觉心头大石落了下来。“谢小飞，我……”陈炎炎话没说完，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魂魄似被拘住，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下来。谢飞飞吓极了，抱住陈炎炎。“陈炎炎，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