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有时尽》驳

25、第二十四章 道听途说

　　陈炎炎变得十分忙碌。除却平日里的课业，陈炎炎还会去替林严做些事情，帮仆人们整理菜园清理马场……总之不让自己有时间停下来。
　　陈炎炎如此，是因为他突然发现，他起了妒意和贪念。
　　他一边控制不住地想对谢飞飞百般好，一边却又嫉妒她有人呵护。
　　或者换个好受点的词，羡慕。
　　陈炎炎不知道该如何排解这种心绪，笨拙地像鸵鸟一般藏起这样的龌龊心思。靠这样忙碌的状态来麻痹自己。
　　林严算是如今太学里与陈炎炎最亲近的人了，很是担心这个样子的陈炎炎。“小师弟，你天天来帮我晒书，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我就该滚出太学了。”林严看着忙前忙后替他搬书理书的陈炎炎，叹着气说道。
　　正在翻着书页的陈炎炎停了下来，问道，“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林严心道，是做得太好了，显得他成了闲人。
　　林严把陈炎炎拉到一旁坐下，“小师弟，你这个年纪精力旺盛不是坏事，但除了这些还有大把的事情可做。”
　　“比如？”陈炎炎问道。
　　林严指了指在不远处走动的徐长安，“比如跟好友比试比试。射箭骑马绘画弹琴都可以。”只是不要再来抢我的活了，林严暗想。
　　徐长安正捧着一册话本看得起劲。突然感受到林严看过来的目光，朝这边望过来。只见林严笑眯眯地瞧着自己，而陈炎炎却是皱着眉在看自己手中的话本。徐长安顿觉不妙，将话本藏到怀里，快步走起。
　　陈炎炎上前把徐长安拦住，“你看的什么书，拿出来瞧瞧。”
　　太学里虽然不禁闲书，但让徐长安正大光明地把闲书拿出来分享，他并不愿意。“有什么好瞧的。你不是忙得团团转嘛，今儿怎么有空了？”徐长安想赶紧脱身。
　　陈炎炎也不是真的要看这书，约莫就是寻个由头好发作。就像林严说的，找人打一架说不定他能好受些。至于为什么选徐长安，一来是他运气不好，偏巧路过，二来是他耐揍。
　　陈炎炎二话不说就开始抢夺徐长安怀中的话本。徐长安退开几步，“陈炎炎，你抽的什么疯！”
　　陈炎炎向来是个温吞的人，除了在马场让徐长安刮目相看，其他时候徐长安是不喜陈炎炎的。陈炎炎突然动手，徐长安措手不及。
　　太学禁止私下斗殴。陈炎炎此举无疑是做好了受罚的打算。可徐长安不想陪陈炎炎一起疯，不停地躲闪。林严就在边上，届时可得让他说清楚，只有陈炎炎一人动手。徐长安一边躲，一边往林严这边靠近。而林严，见状暗道不好。
　　“小师弟快停下，我说的比试不是这个意思。”林严一副劝架的模样，因为徐长安靠过来，这时他便夹在陈炎炎和徐长安中间。陈炎炎一边去捉徐长安，一边又要避开林严。偏偏林严还是个碍事的家伙。陈炎炎一把抓过去本来都快揪住徐长安了，林严却撞过来，陈炎炎只好让他。
　　徐长安更是把林严当做护身符，直接抓着林严去挡陈炎炎。三人你推我搡的，突然徐长安怀里的话本掉了出来。陈炎炎眼疾手快抢了过来。
　　“你别！”徐长安想要阻止，陈炎炎已翻开看了。
　　这是一本兵书，只是套了个话本的壳子。陈炎炎又翻了几页，然后把书丢还给徐长安，“好没意思。”说完扔下那两人就走了。
　　徐长安接过“话本”，朝林严说了声“辛苦”也走了。林严留在原地，重新把地上的书册整理好，摇了摇头，暗想现在的师弟们实在是无礼。
　　哎，早知道就不该让陈炎炎搬出这么多书来，这下得他自己一个人再搬回去。林严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徐长安追上陈炎炎，问道，“你刚才都看到了，为何不向林执事揭穿我？”徐长安指的是兵书之事。太学博览众长，但喜欢兵家之事的还是少数。徐长安不想让旁人知道他在钻研兵法，为的是不让他家里人知道。徐长安出身徐国公府，以国公府的荣耀，不需后辈子弟上阵杀敌，所以徐府只希望徐长安平稳度日。但徐长安从小喜欢舞刀弄枪行军布阵，这几年被家里逼着写文章考太学，原本是不愿来的，直到听说太学比其他书院强许多，韩夫子更是军旅出身，才勉强进的太学。
　　陈炎炎不知道徐长安的心思，只是回道，“我只是想到一个人，跟你一样，藏起来看兵书，现在想想怪可怜的。”
　　“谁呀？”徐长安问道。
　　陈炎炎缓缓道，“一个我曾经最想成为的人，宣威将军。”
　　陈炎炎回忆起小时候在将军府里，阿娘最不喜的就是爹爹陪她们的时候还要处理公务。闲来无事谢英也会看看各种兵书，但为了不惹柳氏生气，便套个话本或奇谈的封皮假装在消遣。谢飞飞好奇爹爹看的什么书那么入神，也会凑过去瞧，那时候还小，虽识得字却还不通其意，所以每次都歪在谢英膝头睡着。
　　听着这话，徐长安不禁好奇，“曾经？现在不想了？”
　　陈炎炎叹了口气，“那人走得太早太匆忙。他是世人的英雄，但对他的亲人而言，不求他做什么英雄，只希望他好好活着。”
　　“家国天下，有国才有家。”徐长安拍了拍陈炎炎，“你啊，就是太婆婆妈妈。男子汉怎能陷于儿女情长！”
　　陈炎炎无力改变什么，他心里明白，就算从头来过，爹爹还是会热血撒在疆场。“人各有志吧。”陈炎炎叹了一声。
　　“可惜宣威将军这样的英雄，生的儿子却……”徐长安颇为惋惜地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之前马场见到的就是谢三小姐吧。前两天我家里来信说谢家有意让这位三小姐进宫呢！”
　　“真是想不明白，男儿挣功勋，还要靠女子去争宠，小谢将军还真称得上这一个小字。”徐长安感慨。“她不也是你妹妹吗，你家大人没跟你提起吗？”徐长安问陈炎炎。
　　陈炎炎大惊，就算是替李瑞选妃，那也是明年开春的事，不该今年就有风声出来。更何况按徐长安的说法，这是给当今陛下添新人的意思。
　　陈炎炎对这一世谢飞飞最终的归宿是一点也预测不到。但他心里盼着她能遇到一个一心人，白首不离。虽然这也很难。但看谢英，也没能做到与柳氏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说的可是真的？”陈炎炎问道。然而不待徐长安答复，陈炎炎当下便回屋修书一封给到陈夫人，欲问明此事。书信送出，陈炎炎还是心急，心不在焉地听完下午的课，就去找了如今的学正林雪风告假回家。
　　林学正知道陈炎炎最近心绪不佳，毕竟陈相派人来问过几次，当下许了陈炎炎十日假期，让他好生休养一番。
　　陈炎炎从太学借了一匹马直接穿街而过。傍晚时分尚未入夜，街市上人流不算密集，陈炎炎稍稍放松缰绳，马儿跑得不快但也不慢。
　　李瑞在太学附近的一座茶楼喝茶，远远便看到陈炎炎。“把他给我拦下来。”李瑞吩咐余勇。
　　余勇当下捡起一颗小石子打中陈炎炎坐下马儿前蹄。马儿吃痛前蹄跪下，陈炎炎躲避不及，弃马之下腾空而起，好在陈炎炎及时攀住街边一个小摊上的支柱，缓冲了力道勉勉强强平稳落地。
　　李瑞暗松一口气，瞪了一眼余勇，“让你把他拦下来，不是差点把他摔下来。”余勇委屈道，“以前可都是这样拦人的！怎么就成我的不是。”
　　李瑞不理余勇，走出茶楼，状若无意般发现陈炎炎，“陈炎炎？你怎么在这儿？没受伤吧？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暗中伤人？”说着环顾四周，余勇在李瑞目光扫到前已乖乖地退在一旁。
　　陈炎炎站稳后看到李瑞，朝他行了一礼，但是没空与他寒暄，先去看了看坐骑，前蹄瘸了，正趴在街道上。
　　陈炎炎急着赶路，这才回过头去找李瑞，“王爷，能否帮忙把这匹马送回太学？”
　　李瑞朝余勇看了一眼，余勇老老实实地把马牵起往太学方向行去。陈炎炎感激不尽，“谢王爷，谢余统领。”
　　“你这是要去哪？我送你吧。”李瑞示意王府的马车就在转角。陈炎炎也不跟李瑞客气，直接钻进马车，“王爷，还请带我回府。”
　　李瑞也坐进马车，示意车夫走起。
　　陈炎炎努力让自己平复心绪，继而问李瑞，“王爷，最近宫中可有什么不寻常之事？”
　　“没有。”李瑞最近都没有进宫，“你这么问，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陈炎炎委婉地问，“徐长安的姐姐是宫中贵妃，听说最近陛下有意纳妃？”
　　“你这听说可真是道听途说。我六哥喜得麟儿，与皇嫂鹣鲽情深。何来纳妃一说。”李瑞看看陈炎炎，暗道他与宫中能扯上什么关系，突然想到谢家那位小姐。
　　李瑞叹了口气，除了那一位，还真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六哥刚继位那会，有好几户人家想要将女儿送进宫，不过我六哥没那个心思。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你其实是想问谢家那位姑娘吧？”李瑞观陈炎炎颜色，提到谢飞飞，陈炎炎便紧张起来。“谢耀新贵，想用妹妹固宠。你有空劝劝他，别瞎猜今上的喜好。别到头来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陈炎炎闻言松了一口气，“那也是我妹妹。我会让他打消这个念头的。”
　　马车徐徐走着，陈炎炎掀开车帘，不远处竟是端王府。“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陈炎炎一掀帘子问道。
　　“陈公子说笑呢。您说的让王爷带您回府，这不就到了。”车夫在外头回话。
　　“我说的是……”陈炎炎后悔少说了陈府两字。
　　“没错，回府。”李瑞打断陈炎炎，“今天约了小十，小十一直念着你做的饭菜。你帮我再做一回，我也帮你一个忙。如何？”
　　今日李瑞告诉他的消息已是帮了大忙，陈炎炎答应下来。
　　这次下厨，陈炎炎发现李瑞竟然学会了择菜，在一旁给他打下手。陈炎炎不禁感叹李瑞是真的宠爱李霄，为了让他吃顿好的，平日里连路都懒得多走一步的人也学会了干活。
　　然而等饭菜做好，等了近半个时辰却只等来李霄今晚不能如约而至的消息。陈炎炎见李瑞有些失望，便留了下来陪他一起吃晚饭。
　　“襄王殿下想必是真有急事才会如此，下次襄王来时可唤我过来再给你们做好吃的。”陈炎炎安慰李瑞。
　　事实上李霄要来的消息不过是李瑞在诓骗陈炎炎，等人的那半个时辰其实压根没有派人去襄王府问询。李瑞看上去有些难过是觉得陈炎炎辛苦做的饭菜都放凉了，心疼。